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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仍然紧咬着牙,在这种情形下,没有哼出一声,虽然他全身一点力也没有,可是他脑子仍然极为清醒,目光仍同往常一般的锐利!
他感觉到很悲哀,因为死亡在威胁着他!
世上没有一个人,是乐于迎候死亡的,虽然“慷慨就死”和“从容就义”,自古以来留下了不少佳话,但这些大英雄们,也都是处于无奈的情况之下,才做这种光明的牺牲,否则,他们决不会如此轻生的!
白如云是顶天立地的一个英雄,可是在预知死亡的情形下,他也感到很悲伤!
如果他并不知道这是一种绝症,那么在他心理上,也许并不会如此惊慌。
可是痛心的是,他知道得清清楚楚,而苟延残喘的目的,只是在等待死亡的来临!
虽然他不曾动过求死的念头,可是他却连想到这念头的力量都消失了!
第二十五回 心切救徒 远赴滇边
黑夜里传来了一片哭声。
那是墨狐子秦狸的声音,也只有他那破锣也似的嗓子,才会发出这种声音!
白如云由半昏迷中惊醒,却见朦胧中,老道跪在自己身前!
他哭得声泪俱下,白如云吃了一惊,挣扎了一下道:“老道!你来了!”
秦狸伸出抖额的一双手,紧紧地握在白如云冰冷的手上,他抖颤着道:“小鬼头……
可苦了你了!”于是他又放声地大哭了起来,他一面哭,一面在地上打着滚。
那就如同是一个小儿,得不着糖饼时的神情;可是也只有白如云才理解到,老道此时痛苦的心情。
他大哭道:“孩子!师父这回可害死你了!”
那种哭声,却是吓人已极,白如云在师父如此情况之下,也不禁勾起了伤怀,一时黯然欲泣。
停了半天,他才无力地道:“老道,你哭什么,我还没死呢。”
秦狸由地上爬起来,怔道:“你说什么?”
白如云盯视着这位生平传授自己绝艺的师父,一时不禁落下了两滴泪来。
秦狸和白如云相处了十余年,今天还是第一次见他落泪,他的嘴一咧,又哭了起来。
哭了两声,才想到,此时可不是哭的时候,当时忙用手掌,把脸上的泪抹了两把。
他抽泣着道:“小鬼头!你听我说,现在你可不许伤心,也不要多说话!”
他捏了一把鼻涕,接下去说道:“我老道,和你是一条命根子,你放心,我得想办法救你……万……万一……要是救不了你,咱们一块死……”
白如云不由抖颤了一下,正欲开口,老道却用手把白如云的嘴捂住了。
他流着泪道:“你不要说话,我知道你要说的,裴大希已经告诉我了!”
白如云忽然张大了眼睛,老道马上接口:道:“他也回来了!”
白如云呐呐道:“药呢?”
老道竟自咧口哭了一声,一面摇头道:“别提了……他没有成功,不过……”
他说着咬紧了牙道:“这是天罚我,我秦狸是打自己嘴巴,小鬼头,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白如云摇了摇头,秦狸苦笑了笑道:“我要去云南!”
忽然把话打住了,心想:“我可真糊涂,怎么能告诉他吧?”
他知道要是告以真情,以白如云个性,恐怕宁死也不会接受他俩的施恩!
当时转了一下眼珠子道:“去……云南我一个老朋友……”
白如云这时,根本对一切都失去了指望,老道的话,他根本就没注意。
他眸子四下地流盼着,终于在一旁的椅子上,发现了裴大希。
他惊喜地叫了声:“老裴!”
裴大希本在沉思着,方才一幕师徒痛哭的情景他几乎不敢看,同时也给他带来了无限的伤感!
此时白如云一唤,他才带着痛苦的微笑慢慢走了过来,他轻轻拍了白如云肩膀一下,苦笑道:“小白,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白如云低下了头,他在激烈地颤抖着,老道叹了一声,责怪裴大希道:“现在你还怪他干什么?你……”
裴大希也似自觉不该,他紧紧抱着白如云肩头,叹道:“孩子,你也不要难受,你一生倔强,希望你能强到底……这事情,叫老道去设法!”
老道这时点上了灯,白如云遂抬起了头来,他心情已不如方才一霎那那么沮丧了!
而他兴奋的是,他最想看到的两个人,居然都在他眼前出现了!
他望着两人,唇角挂上了一丝笑容。
老道走近了,他道:“小鬼头,你是明白人,你现在的病情,是十分严重了,你要自己当心,从现在起,裴先生就在你身边照顾你。”
白如云动了一下嘴皮缓缓道:“家里呢?”
老道叹了一声道:“唉,南水北星早在两个月之前就出走了,留下一个条子,说是找不着你,一辈子不回巫山。”
白如云怔了一下,老道苦笑了.笑道:“现在也不知下落如何?我也没工夫找他们,又碰上了你这事……”
他紧紧皱了一下眉又道:“家里事,我交给关东双哑了。”
他说着忽然又想起一事,道:“啊!还有你判下的两个人,我都收押了。”
裴大希在一旁听得模模糊糊,插嘴道:“什么收押?你们还关押犯人?”
老道苦笑了笑,现在他实在没心情再去谈这些,当时看了裴大希一眼,道:“这是他的主意,唉!现在没工夫给你聊这些。”
裴大希虽然心中莫名其妙,可是也不便再问,当时皱了一.下眉,说道:“来!老道!我们先把他慢慢弄到床上去,你也该去了!”
老道又揖了一把鼻涕,才点了点头。
于是两个人,一人抬一边,轻轻把白如云抬了起来,老道嘴里唠叨道:“轻点!轻点!我的大夫!”
裴大希冷笑了一声道:“我比你清楚得多,你快滚吧!”
秦狸瞪了一下眼,别看对方是一个温文的老书生,却也是盛气凌人。
他们本是几十年的老朋友,打打骂骂也没什么,老道看了他一会儿,突地由一边椅子上,拿起了一个小包袱道:“好!我走了!”
白如云这时叫了声:“师……师……父……”
老道就像触了电也似的,他马上回过了身子,这种称呼,他多久没有听过了。
他走到了床前,黯然说道:“徒……儿!”
白如云伸出了一只手,老道忙也伸出了手,两只手紧紧握在了一块!
半天,白如云才微笑道:“你要早些回来!”
老道点了点头道:“是的!是……”
他的眼泪一滴滴,由脸上滑了下来,马上他又用手把泪擦干了。
他偏头看了裴大希一眼,颇不好意思地笑道:“你瞧这孩子……这孩子……”
可是他的脸,并不接受他的伪装,说到后来,竟自变为哭容了。
裴大希十分了解这一对奇怪师徒的感情,他内心也十分难受,可是他仍装作笑脸道:
“老道!你走吧!”
墨狐子点了点头,松开了白如云的手,对白如云点了点头道:“你好好休养,千万要听裴先生的话2”
白如云浅笑了笑道:“你去吧!我又不是小孩子。”
老道红着脸,又看了裴大希一眼道:“你看看……这孩子……”
说着他径自向外去了,待行到了门口,却向裴大希招了招手!
裴大希忙出来道:“什么事?”
老道正色道:“郎中,我徒儿可是交给你了,要是我回来有个三长两短,你可小心点!”
裴大希哼了一声道:“你去吧!只要早去早回,记住那药,非三支不救,少了没用!”
老道点了点头道:“我走了!”
他说着这句话,双臂一振,就如同一文箭似的,突地射空而起。
在夜空之下,这条身影太矫捷了,翻腾之间,已失去了他的人影。
裴大希看着沉沉的夜,感叹道:“好快的身手,看来,这孩子也许还有救。”
说着,他转身进屋而去,白如云的目光,仍向门口探视着,裴大希进来了,他问道:
“老道走了?”
裴大希走近床前,点了点头道:“是的,他走了……”
白如云帐然地叹息了一声,道:“你这又是何苦?”
裴大希摇了摇头道:“什么事都应先尽人事才听天命,你不要太悲观,少说话为妙!”
他说着把灯撑过床前,仔细地往白如云脸上看了看,只见白如云眉心之间,已呈出显明的黑心状阴影,脸色青紫得十分可怕!
他摸了摸白如云的手,更是冷得可怕,裴大希心中吃惊不小。
白如云问:“怎么样?”
裴大希笑道:“还好!”
他把白如云轻轻翻了个身儿,口中道:“来!我先给你上上针,要受点罪,你要忍着点,一会儿就好了!”
白如云经他这么一翻,全身百骸,几乎都像要散开了一般,由不住痛得一阵疾颤,出了一身虚汗,可是他却连哼也未哼一声。
裴大希看在眼中,心中十分佩服,他一面打开药箱,一面笑道:“等你这次伤好了,我们好好聚聚!”
白如云忍着痛道:“怎么聚法?”
裴大希回头一笑道:“你不是住在巫山么?你要是不嫌弃,老哥哥我也要搬过去。”
白如云大喜道:“好!好!”
裴大希口中说着,心中却起了一阵莫名的悲哀,因为他自己也不敢相信,所说的话是否能够兑现,因为他对眼前白如云所受的伤,内心所抱悲观的成份,比白如云更甚,只是他也只能这么说说来安慰他!
他把置好的针,一一上了药,按着白如云全身穴道,全数插了下去!
白如云这么一个铁打的汉子,此时也不禁痛得呼出了声音。
裴大希安慰道:“你要忍受着,上上针就好了!”
说着,他猛然骈二指,在白如云后心“志堂穴”上一戳,白如云一声大吼,顿时就昏过去了。
大吼声中,裴大希这一支最紧要的尾针,已然全部刺下躯!
他知道这种痛苦,是白如云不能忍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