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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到这里已经很明白了,陈知隆脸上的表情并没变化,只是看着月娘不说话,月娘心里转过千百个念头,这毒药缺了那味药,虽不是立即死去,却也只能瘫在床上,由人服侍,这样苟延残喘,对秋老大来说,还不如死去,思来想去,也就只有求陈大爷了。
求这个阶下囚,秋老大醒过来只怕又是一场风波,但总不能看着他这样死去,况且盯着这个寨主位置的人也不是没有,这才请陈知隆进来,见他不接话,月娘难道不明白,一咬牙开口:“还望陈爷抬抬手,去黑龙帮那里求来这味药,救拙夫一命。”
陈知隆只是看着月娘不说话,月娘的脸渐渐涨红,半天才听到陈知隆开口:“上黑龙帮不难,求药更是简单,只是秋夫人,此时我是囚徒,怎能担保我求药后你们还会放我?”
月娘平时十分伶俐,可是这时却说不出话,用何担保?秋老大转下身子,发出一声呻吟,月娘担心的低头看了眼丈夫,医生拿起一根银针,轻轻扶起秋老大的脑袋,在他脑后扎了一针,秋老大又安稳些。
医生做完这些才道:“大嫂,没有那味药,我只能保住大哥不死,但要站起来就很难了。”
月娘的手抖了一下,陈知隆眼力极好,看到月娘手里握着的一块小小帕子已经揉的不成样子,心就更定了,并不说话,只是站在那里等着月娘决定。
月娘定不下来,榛儿上前小声的道:“婶子,这时最要紧的是大叔。”月娘有点急躁,瞪她一眼没有说话,陈知隆的眼并没离开秋老大的脸,从外表看来,秋老大只是比平时苍白了些,但陈知隆还是看到他眉间开始有黑气显现。
这时间是不等人的,月娘扶了下榛儿,低声道:“让他们备船。”陈知隆抬头,月娘的声音有些嘶哑:“那些货物不算,陈爷,我命人把你的船装好食水,送你到黑龙帮。”这是要放他们走了,陈知隆不过微松一口气,接着就道:“那我上岛采了药,和船回到这里,不下船让人送药上来,秋夫人的意思可是这样?”
月娘半日才说出一字:“是。”陈知隆的眉毛一挑:“既如此,口说无凭。”月娘觉得一口浊气上来,冷声道:“陈爷因为我是妇人而不信我吗?”
陈知隆摇头:“并不是因为夫人是妇人而不敢信你,而是,”陈知隆望向外面的人群,门半掩着,从月娘的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到他们脸上的焦急之色,放走陈知隆,就是放走了将要到手的十多万两银子,这千把口子还要指望着这十多万两银子过年,而不放走他,自己的丈夫难道就这样躺在床上吗?
陈知隆此时反而坐下来:“夫人何不让那两位进来一起商议?”这话实在太故意了,让那两位进来一起商议,只怕商量个几天都没结果,月娘长舒一口气:“难道我不能做主?”桌上有摊好的纸笔,说着月娘拿起笔刷刷写了起来,接着盖上一枚图章这才递给陈知隆:“陈爷还有什么不好放心的?”
陈知隆接过细看起来,不过就是写着放走陈知隆不会反悔的话,下面的那枚图章有个秋字,图章的底版是一条龙,这是秋老大的章,陈知隆要的就是这个,盗亦有道,江湖行走,讲的就是道义两字,这白纸黑字,海龙寨反悔的话,那可够好瞧的,陈知隆收好对月娘拱手:“多谢夫人。”
月娘的脸已经变色,虽说海盗之中也有反悔之事,但那总是仗着没有凭据,把这东西交给陈知隆,就是再不能反悔,只是为救丈夫,此时也顾不的了。
事情既已说完,陈知隆又拱手这才退出,那医生和榛儿一直没说话,榛儿见月娘只是用手抚住胸口,上前扶住她:“婶子。”月娘拍拍她,榛儿嘴一撅:“婶子,这凭据有什么可怕?到时得了药,一刀把他杀了,取回凭据,丢到海里又有谁知道?”
月娘摆手:“你当别人都是傻子,陈爷闯荡江湖几十年,还看不出你这点小心思?到时上了黑龙帮,他把凭据往黑龙帮那里一递再采药,就算杀了他这事也捂不住。”
榛儿被训的低头,月娘摸摸她的头,她还年轻,很多事不知道,疲惫的一挥手:“好了,让你四叔五叔进来。朱先生,你看谁陪着去采药?”
后面这句却是问医生,朱先生起身:“就让小徒去吧,我还要在这里看着寨主的伤势。”这和月娘想的一样,此时那两个头目已经进来,看见秋老大这样伤势,也要滴两滴泪:“寨主。”
月娘这时倒十分冷静,把方才的话一说,这两个头目听到这已到了口里的银子又掉了出去,那反对的话就要说出来,不过看了看床上半死不活的秋老大又咽了回去,虽然说人人都想寨主的位置,但让众人信服也是难事,最怕的就是寨中有人有异心,这要反对了,秋老大性命不保,自己虽能趁机上位,但传出去冷了众人的心,对自己也不不妙。
还不如顺水推舟,把这事应下,到时候得了药,再私下摆布了陈知隆,传出去别人也只当是秋老大反悔,两人点头道:“大嫂如此处置,小弟们自然赞同。”
出虎穴
陈知隆不过几下就收拾好了行装,抬头看见桃姑站在那里,一脸的强做镇定,但她那微带颤抖的手还是暴露出她内心的波涛。回来的路上月娘已经遣人来说过,桃姑还要留在这里,等陈知隆求了药回来再带她一起离开。
陈知隆不由叹气,这事也难怪月娘不放心,可是她终究是个女子,虽着了男装,单独在这海盗窝里待着,桃姑眼角有点泪花闪现,接着就抬头笑道:“大爷,我没事的,你安心去吧。”
她若哭闹求自己这次就带他走,或许陈知隆的内心还会好受些,这才是普通女子应该有的表现,而不是这样状似冷静,但双手颤抖的站在那里。
陈知隆想说几句安慰她的话,但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只是伸手拍了拍她的肩:“楚爷你且放心,我既把你带了出来,就定会把你带回去的。”
桃姑微微拱手:“大爷说话,从来没有不应过的,我怎么会不放心呢?只是大爷,他们狡猾,还望大爷珍重。”此时她竟还想着自己珍重,陈知隆点一点头,已经进来一个汉子:“陈爷,船已经备好,请陈爷即可启程。”
陈知隆跟着汉子走出这间屋子,回头看了一眼,桃姑站在门口,见他回头,重新拱手行礼,陈知隆拱手还礼,走出数步又回一回头,桃姑还站在那里,她不是普通女子,若是普通女子,此时只怕在尼庵里,而不会跟着别人男装出海了。
这样一想,陈知隆又安心些,大踏步的跟着汉子走了,早些求的药来,也能尽早脱身。
当陈知隆在桃姑的视线里消失的时候,桃姑觉得撑住自己的力气全都不见了,慢慢挪动步子走回屋里,一个人,现在自己是真真切切一个人待在这里,桃姑觉得又有寒意漫上来,这些海盗若发起性来,杀了自己又如何呢?或者等到陈大爷回来了,扣住他不放人了怎么办?
桃姑想的觉得头都疼了,有人把东西重重的放在桌上,抬头一看是榛儿,她把手里的饭菜放到桌上,虽然少了一个人,但饭菜看起来比平时还要好了些,榛儿的眼圈也不红了。
看着桃姑看饭菜时的样子,榛儿的小嘴一撅就道:“婶子说了,你现时是真的贵客,定要招呼好了,等陈爷回来时候,也让他们知道,我海龙寨虽是做这等营生的,也是知恩图报的。”
桃姑下意识的拿起筷子,夹了块鱼肉放在嘴里,只是人有了心事,吃什么都没味,榛儿本来想走,见她又把碗放下,想了想又道:“你放心,我海龙寨的人说一是一,婶子既答应放了你们,定不会又扣住的。”
说完榛儿这才走了,虽得了她这句话,桃姑还是有些食不下咽,勉强吃了一碗饭,半条鱼,夹了几筷差不多一年都没见到的青菜就放下筷子,爬上铺从窗口里望出去,已望不见船只的帆影,也不知道那个黑龙帮所在的岛离这里有多远,两天,三天,还是十天半个月?
桃姑没有去问寨里的人,也没处问去,寨中众人已知道了月娘的决定,许是秋老大的威信还在,也没人反对,寨中似乎又恢复到了秋老大没受伤时候的样子,可是暗地里的变化还是有的,榛儿变的更忙碌了,寨里的防卫更紧密,桃姑每日想去海边走走也会被人拦住,只有在这寨里四处乱逛。
一天,两天,当圆月开始变成一弯月牙,还是没有见到陈知隆他们回来,月娘渐渐有些沉不住气,就算有朱先生的妙手,但秋老大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清醒的时候渐渐不多。
算算时日,黑龙帮所在的岛离了海龙寨不过七八日的水程,陈家的船比起一般的船只要快的多,十日内是尽够回来的,而此时,已经过了十三日都没见回来。
月娘当着人前,还能强做镇定,处理寨中的事务,但手下的两个头目,已经渐渐有些不安分,原来让着月娘三分,不过是看着秋老大的面上,此时秋老大已然是不起之态,陈知隆去求的药还没回来,万一这陈知隆在路上出点什么事情,到时候?
只是他们虽然心怀鬼胎,却也明白名不正,言不顺的道理,静等着陈知隆那边传来消息。
这日海上终于看见陈家那艘船的帆影,当月娘得到消息的时候,一颗心总算能放下,这两个头目虽有些失望,但来日方才,也要看秋老大能不能重新起来再说。
陈知隆却没有下船,上岸的只有海龙寨的人,他们还带来一条陈知隆的口信:“先把楚陶送到船上,一手交人,一手交药,否则就休怪把药撇到海里。”
月娘得了这句,虽有些责怪这些人怎么不把药抢过来,却也知道陈知隆这人并不是普通人,况且拜佛拜了九十九拜,只差这最后一拜,还计较这些做什么,吩咐人把桃姑送下去。
桃姑在屋子里,已经看到陈家那熟悉的船影,只是不知道陈知隆究竟怎样?是求好了药,已经平安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