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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春秋-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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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骜和公子高分别看过,点了点头,又交给田恒。
  田恒接过供状,走到一众齐臣之前,将供状交给一个须发俱白的老者,道:“晏大夫掌大司寇之职,本来此案应由晏大夫侦审,然晏大夫卧病不出,本相便命闾邱明暂代晏大夫审案,此供状还请晏大夫过目。”
  被离心道:“原来这老人便是齐之名相晏婴的儿子晏缺,此人德高望重,深居简出,今日国立新君,原是该来。”
  晏缺接过供状,看也不看,随手交给了身旁的齐臣,缓缓道:“不必看了,闾邱明能干得很,天下又有什么供状拿不到手中?犰委这人十分该死,倒霉得很。鲍大夫被相爷派到了卫国,助卫君御晋,否则当给鲍大夫看看。”
  他皮里阳秋地说了这番话,在场的人谁会听不出来?被离心道:“怪不得没见到鲍息,原来被田恒派到卫国去了,鲍息与犰委一起攻入公宫,其中之事恐怕知道得更多,将他遣走自然是少了个人证。”
  田恒听晏缺话里有话,心中暗恼,脸上却不动声色,点了点头,道:“晏大夫说得是,犰委弑君犯上,正是该杀。阚止那日谋反之时,与同谋国异均已死了,却有高无平一人走脱,如今正在缉拿之中。闾邱明,依我齐律,犰委该当何罪?”
  闾邱明道:“灭族!”
  田恒点头道:“好吧,就由你去办。”
  闾邱明答应,退到了齐臣之中。
  田恒转身对着众人,大声道:“国不可一日无君,今日应立我大齐国之新君。”
  公子高突然道:“先君并未立嗣,国君之位,应由吾叔公子骜继承。”
  众人吃了一惊,本来,公子高继位应是理所当然之事,谁知公子高竟推举公子骜继位,大出众人意料之外。
  田恒点了点头,向晏缺问道:“晏大夫,你以为如何?”虽然他权倾齐国,也不敢忽视了这德高望重的老大夫。
  晏缺向田桓看了好一阵,点了点头,说了一个字:“好!”
  田恒又向众齐臣看了过去。
  田逆也道:“好!”于是众齐臣都点头。
  公子骜大吃了一惊,从神情上看,却不是伪装出来,而是真的未曾料想到会有这般变化,忙道:“这……怎么可以?”
  田恒当先向公子骜跪倒,大声道:“参拜国君!”
  公子高也转到田恒之后,跪了下来,一众齐臣在晏缺之后,一齐在公子骜面前跪下,开始行九跪九叩的大礼。
  公子骜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
  被离因在齐臣之中,只好随众跪下行礼。
  参拜完毕,一众齐臣退到了一边,周天子的使者单公走了上前。单公名叫单骄,四十余岁,他是周天子的卿士,地位与一国之君相若,眼下周天子的大政全靠单、刘二公世袭相传,虽然周势不振,不过从礼节身份上,这单公到任何一国都要与国君分庭抗礼,齐国是仅次于晋楚的一等大国,周天子派了单公亲来,可见对齐国十分看重,不敢小视。
  公子骜茫然无措,田恒小声道:“国君,请接冠。”
  公子骜跪在单公面前,单公手捧周天子预先作好的册命,从田恒手上接过朱笔,
  在齐侯空着的名字地方填上了姜骜二字,然后掷下朱笔,大声读道:“惟天地乃万物父母,惟人乃万物之灵。天佑下民,乃有大周天下。姜氏继其祖相父姜尚以来,辅我周室,镇我东疆,世为周臣,有大功于国。今姜壬新丧,姜骜德才兼俱,为吾大周良臣。咨命姜骜为齐侯,世世代代,永镇东疆。”
  单公读完册命,从田恒手中黑色的冕来,亲手为公子骜插上了笄,又将丝带系好,然后扶起公子骜,笑吟吟拱手道:“恭喜恭喜,愿齐侯福寿如天。”冕上那一块长形木板的前沿,垂着九串玉色晶莹的旒,玉旒晃动不已,遮住了公子骜的大半张脸,令人看不真切其脸上的表情。
  这种冕是最尊贵的礼冠,本来周初时是天子、诸侯、大夫祭祀时所戴,后来礼法改动,如今卿大夫已不能用它了,仅天子和诸侯可用。天子可时时戴之,但诸侯只能在祭祀和重大礼仪上戴。天子用十二串旒,诸侯以爵位不同而旒串数有差别,公爵用十旒,齐君是侯爵,便只能用九串玉旒。
  田恒上前,扶着公子骜到中间的黄铜大桌后坐下。
  赵鞅上前道贺,这时公子骜已经神情大定,头脑清醒过来,应对了几句。
  然后依次是颜不疑、白公胜等人各代己国道贺,范蠡待诸国贺毕,才上前道贺。
  繁文褥节,不一而足。
  待一切礼毕,田恒向诸使者道:“明日午时,寡君在梧宫设宴,款待天子之使和各位上国使臣,敬请驾临。”
  众使答应,依次退出,回馆歇休。众齐臣除了田恒、晏缺、公子高、田逆、闾邱明等十二三个重臣留在殿上,其余的尽拜辞退下,被离知道新君才立,自有许多事要办,也随着众人退下,自回馆中。
  当日管仲辅佐齐桓公时,曾在齐境之内,修馆三百,称为候馆,充以女闾,以安行商,而使百货充足,私人开的称为逆旅,统称为馆或驿馆,如今单是在临淄城内,便有馆逾三十处,是以各国使者都居于不同的驿馆。
  被离所居之驿馆在城东门下,离城门不到百步之处。
  被离坐在田恒送给他的马车之上,心中对公子骜继立国君竟如此顺利之事,颇有不解。一边想着心思,一边向两边随意看着,从市集经过时,忽见道旁一商肆前摆着几个大石磨盘,几人围着议论价格。心想:“齐人比吴人身高力大,卖的磨盘原来也大一些。”
  正思忖间,便听街上一人问道:“各位公子是初次来临淄吧?”有人答道:“不错,久闻临淄城是东方第一大城,果然是万商云集,行人挥汗如雨,比我们绛都和晋阳可都热闹得多了。”
  被离睁眼向说话处看去,原来就在马车之旁,站着二十多人,其中有八人锦衣华服,冠上嵌着明珠,腰间悬着长剑,年长的有三十余岁,年轻的十七八岁,周围拥着十多个僮仆模样的人,众人都穿着晋服,正与一个齐人说话。
  被离认得那齐人是田恒的一个门客,名叫乌荼,擅长辞令,当日从渠公家中出来,便是这乌荼带他去见田恒,又为他安排驿馆,是以认识。
  被离心道:“这一群人身着晋服,又如此华贵,多半是赵鞅所带来的人。”忽一眼看到一人站在这些人中间,心中微微一惊。
  那人十六七岁年纪,衣着十分朴素,剪裁得体,腰中挂着一柄黑鞘铜剑,身材中等,却健壮异常,脸色微黑,眼中微露讥诮之意。看他的打扮,既不如众公子般华丽,又不像僮仆般的穿着,一个人站在众公子中间,便如鹤立鸡群一般。
  被离心道:“这是何人?竟会有这一种君临天下般的神气?”忽地对此人有些兴趣,命驾车的小兵将马车停在街旁。
  便听乌荼向那少年道:“无恤公子,为何一言不发?是否是因为在下有何冒犯之处呢?”
  那少年无恤微微一笑:“乌先生并无得罪在下之处,只是在下素来喜欢多看少说,不擅应对。”
  众公子中一人笑道:“乌先生休要理他,我们这位兄弟素来是自得其乐,不同于我辈。”
  另一人讥讽道:“大哥说得不错,不过,我猜无恤年幼,离家日久,定是挂念他母亲灵荷了。”
  又一人叹道:“既是如此,无恤当初就不应该向父亲说,要到齐国来,弄得父亲一时高兴,命我们众兄弟一起千里迢迢跟了来。”
  被离心中猜到了几分:“原来这几个公子,包括那无恤在内,都是赵鞅的儿子。看这些人对无恤的母亲直呼其名,连‘夫人’两个字也不加上去,多半是赵鞅那灵荷夫人出身较为下贱的缘故,怪不得这赵无恤的穿着也与他们不同。”
  那赵无恤微微一笑,也不在意,眼中依然是那一股讥诮之意。
  那乌荼是个聪明人,一听众人言语,便知道赵无恤在家中地位地下,不得宠爱,也笑道:“无恤公子之‘多看少说’的言语,大有深意。”
  众公子中一人冷笑道:“无恤,你说这又有什么深意了?”
  赵无恤微笑道:“并无深意,只不过是个简单的道理罢了。”
  那一人冷笑道:“什么简单的道理呢?”
  赵无恤道:“人为什么要只生了一张嘴,却有两只眼睛呢?便是要多看少说。”
  众公子哼了一声,乌荼大笑,打园场道:“无恤公子说得有趣。不过人也有两只耳朵,似乎也应多听,所以在下只好多说几句,各位公子只好皱眉听在下的胡说八道了。”
  众人大笑。
  忽听赵无恤冷哼一声,众公子在年长的问道:“无恤,又有什么事?”
  赵无恤忽然神色凝重,缓缓道:“我总觉得,有人正盯着我等,颇有敌意。”
  众人失笑道:“休要胡说,谁敢对我们有恶意? 何况这是在齐都临淄,便有小盗,有乌先生在此,他们怎敢乱来?”
  被离心道:“莫非我看着他,他竟能察觉?我并无恶意,这赵无恤怎会……”
  忽地听街道边上有人争执起来,声音越来越大,众人一起向争执方向看了过去,见是两人正在一渔肆旁争执价格。
  猛听赵无恤大喝一声道:“后退!”他双臂一张,竟将十余人硬生生推得倒退了六七步,其中有两个公子下盘不稳,跌倒在地。
  众公子还来不及向他喝骂,忽听“轰”的一声,数扇大石磨盘凌空而下,砸在他们先前所站立之处,将石板街道砸出了一个大洞。
  众人大骇,若是无赵无恤这一推,恐怕此刻有七八人被这些磨盘砸得骨断筋折了。
  街上行人一阵惊呼散乱,只见黑影一闪,赵无恤不知何时已经闪入了人群。
  被离见忽地生出这般变故,也骇了一跳。 便见众公子惊魂稍定,一齐看那几个石磨,七嘴八舌道:“这些东西怎会无端端飞来?”
  便听赵无恤在行人中道:“是有人将它们掷了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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