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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韩虎与魏驹便结伴而来,伍封将他们迎进大堂,笑道:“韩公、魏公来得倒早。”本来他只是在府门迎接贵宾,再由田力引客上堂,但韩魏二人身份高贵,自然要亲自送到席上,以示礼隆。
魏驹笑道:“龙伯老是在府中不出,好在月公主有暇,又愿意给面子,此女当真是天下绝色,只怕不在西施之下。在下对龙伯羡慕之极!”
伍封哈哈大笑,将楚月儿和春夏秋冬四女叫上来,与二人见礼,魏驹没见过春夏秋冬四女,看得一双眼珠子差了瞪了出来,口中吞涎,良久方道:“妙哉!”
韩虎也有些失态,不过他不像魏驹好色,在一旁笑道:“本以为魏公有许多评语,不料只是‘妙哉’二字!”
魏驹叹道:“不可言传!不可言传!龙伯可真是让在下羡慕死了!”
众女都忍不住笑,伍封自然不会让她们久在堂上,被人色眼相对,让她们到田燕儿室中准备,众女下堂去了。
伍封将二人引到席上,韩虎道:“天子派了王子姬仁为使,贺赵氏娶妾,龙伯未见过这位王子吧?”
伍封心道:“周室不振,全靠晋国支撑,如今赵氏娶亲,原也该来。”道:“天子派王子为使,这真是十分荣耀的事情。为何他们不早来数日,顺便也贺一贺赵氏嫁女?”他听赵飞羽说过姬仁十分贤明,此女眼界甚高,她说了个“贤”字,必定不假,寻思:“等今日事毕,便去拜访一下这位王子。”
韩虎笑道:“嫁女怎能与娶新妇相比?何况赵女所嫁的是代国,代国自称为王,向来不通中国,又非天子所封。天子若派使相贺,岂非承认代国之王?天下岂有二王的道理?何况王子姬仁今日才到,也赶不及。”
伍封点头道:“这也说得是。不过楚国、吴国、越国也都称王,为何又被列国看重?”
魏驹此刻缓过神来,道:“这三国也少通中原,虽然自称为王,但他们偶有使节到成周,自称为臣,与代国可不大相同,何况楚国本是天子所封的子爵之国。”
伍封道:“依在下看来,这也与国势有关。楚境之大自不必说,吴曾称霸,越势日强。这三国不可轻忽,只好含含糊糊算了。”
韩虎点头道:“正是,小国无外交,代国境小民贫,绝对承认不得。政事之精髓,只在‘强弱’两个字上面。”
三人才说了几句话,便有贺客上门,伍封向韩魏告罪离开,此时宾客络绎不绝,纷纷而来,伍封迎接不暇。
智瑶还是未来,派了絺疵与豫让二人为使,伍封迎他们入府时,豫让道:“龙伯,董梧今早离开了智府,不知下落,或是出了绛都。”
絺疵道:“定是他这两天当不得智伯苦劝,暂时打消了寻仇的心思,离开了绛都。”
伍封道:“多谢相告。”心中反而警惕起来,心忖:“董梧为了报仇,不惜将董门解散,连任公子也劝不住,怎会听智瑶的话?”借故到了后院,将楚月儿叫来,道:“月儿,今日要小心一些,董梧或会动手,午间送亲之时,你让小红驭车,守在燕儿车旁,免得有失。”
楚月儿登时兴奋起来,点头答应,道:“这些天时时说起董梧,月儿反而想与他斗一斗。”
伍封见她毫无畏惧之意,笑道:“他的剑术极高,我们未必胜得过他。”
楚月儿倒不轻敌,道:“就算我们敌不过,大可以联手,就像当日在卫国对付颜不疑一样。”
伍封笑道:“是极,我便是这意思。”
他回到前院,刚刚接待晋定公的使者之后,周使王子姬仁便来了。
伍封见姬仁四十三四岁年纪,虽然不高,却十分匀称,眉清目秀,须发极为齐整,衣服也简扑无华,施礼道:“王子远来不易。”
姬仁笑道:“在下久闻龙伯大名,当真是如雷灌耳,早想来见一见龙伯的风采,今日一见,果然是神武英姿,超凡脱俗。”
伍封见姬仁只带了几个从人,不像韩虎魏驹他们走到哪里都有数十人相随,心道:“周实虽弱,不至于多带些从人也不得,飞羽说他甚是贤明,看来果然如此。”对姬仁大有好感,道:“在下久闻王子之贤,今日来得正好。未知王子下榻何处?今日事毕,明日在下拜访候教。”
姬仁想不到伍封对他如此礼遇,心忖自己虽是长子,但在成周毫无势力,何况以伍封的身份势力,根本不必阿谀巴结自己。眼下列国所看重的都是其弟姬厚,都当了姬厚是未来的周天子,自己走到哪里,旁人也只是以一般使节看待,唯独伍封却对他盛情拳拳,令他有些愕然。
伍封猜到他的心思,笑道:“其实成周中的事,在下也略知一二。在下与人交往之中,当然是顺势因力,不过交朋友的话,只看本事品性。在下与王子是第一次见面,不过早些时曾听赵家大小姐说过王子之名,大小姐说王子十分贤明,她是天下奇女子,所说的话必不会错了。在下便想与王子多多亲近,讨教一二。”
姬仁这才明白,心中甚有感触,叹道:“原来如此,其实是赵大小姐谬赞了。不过在下听闻龙伯的本事多了,心甚仰慕,如能作长夜之饮,在下定有所获。不过在下今日才到,原拟居在晋君宫中,只怕龙伯来往不便。今日且居宫中一晚,明日在下便移居驿馆,再请龙伯宴饮。”
伍封笑道:“这就极好了。”亲自将姬仁带到堂上,坐在主宾席上,其从人坐在姬仁身后席上,伍封这才告罪离开,姬仁自与韩魏二人说话饮酒不提。
到了午间吉时,田燕儿上了香车,伍封的铜车在香车前引着,勇士兵车在两侧,田府陪嫁的人或乘车、或步行,随在田燕儿香车之后,载着嫁妆的百余乘辎车蜿延在后跟着,众宾轻车簇拥,浩浩荡荡前往赵府,其中热闹豪化之处,还胜过赵飞羽出嫁之时,使整个绛都都显得喜气洋洋。
伍封的铜车就在田燕儿香车之前,虽然周围人声鼎,他却隐隐听得到田燕儿的啜泣之声,伍封暗暗叹气,想起此女与赵飞羽一样,都是身不由己,颇有些黯然神伤。
正前行间,前面忽然停了下来,大队被迫停了下来,伍封愕然,让鲍兴驱车上前,前面的一个倭人勇士迎上来:“龙伯,有人挡道!”
鲍兴“嘿”了一声,道:“什么人?将他们赶走就是了。”
倭人勇士道:“虽然只是一人,我们却赶不走他,老商每上前时,便被他一掌推开了,连他如何动手也未看清。”
伍封心中凛然,道:“这人必是董梧!你快上去,叫老商不要动手,免被他伤了。”
倭人勇士飞跑去传令,伍封让鲍兴将车驶上去,见前面十字大道中央,商壶与众勇士围成一圈,也看不清围住的何人。
商壶和众勇士见伍封上来,这才退开。便见道中间低头坐着一人,浑身黑衣,虽然秋风正盛,但这人的须发衣襟纹丝不动,恍如一团死水般,透出森森的死气。
伍封跳下铜车,向那人迎上去,道:“董先生独坐风中,想是在等在下。”
那人缓缓抬头,眼光如电一般向伍封扫过,道:“董某专为龙伯而来,欲与龙伯作生死一决。”
伍封点头道:“好!”
他们二人虽然第一次见面,可一见对方,便知道对方的身份,须知这天下高手的气势是无论如何也扮不出来的。
董梧见伍封行事如此干脆,毫不拖泥带水,微感愕然,心道:“这人与众不同,小小年纪便有诺大气派。”站起身来,缓缓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伍封见他握着的是普普通通的一柄青铜剑,毫无特异之处,反而暗暗吃惊:“董梧身为董门之长多年,见过的良剑定是不可胜数,自己所用的反而是最寻常的铜剑,若非此人剑术已臻化境,怎会有诺大的声名?”他这么想着,也缓缓拔出了“天照”重剑。
这时,姬仁、魏驹、韩虎、豫让、絺疵等人都下车赶了过来,韩虎汗流满面,大声道:“二位有话好说,千万不可动手!”
伍封向他们挥了挥手,道:“各位请驻足细观,请勿插手,今日之战是在下与董先生之间的私事,与齐晋无关,也不干代国之事。”他想,与其天天提防这人,不如今天作个了断,何况这人既然等候在此,就算不想与他交手也不行了。
众人无不愕然,停下了脚步。周围的人车纷纷围上来,挤满了四周,形成一个极大的圈子。
董梧点头道:“正是,董某找龙伯一战,本来就是私事。”
他们二人当众这么说,韩虎等人便稍稍宽心,须知此地围观者逾万,二人都说是私事,就算伍封死在了董梧剑下,齐国也不能完全怪到晋国头上。何况董梧今日是有心而来,预先等在这里,任何人上去也劝阻不了这一场生死决斗。
伍封和董梧二人静静站着,便如两座山一般丝毫不动,两口剑虽然不动,但剑上的寒光却闪烁不定,恍如剑身之上都有潜流暗涌。
周围众人便觉得两缕森森的寒气由二人身上缓缓漾开,便如在水中扔下了一块大石般,寒意如涟漪般越来越大,逼脸欲寒,周围的人都心生惧意,产生后退之念。
忽见剑光一闪,也不知道是谁先动手,便听两剑清脆地碰响,众人眼前仿佛划过了一道闪电,只在这一闪之间,二人虽然都站在原地未曾移动,两口剑却已经碰响八九次之多,只是响声奇密,众人也分辨不出,连豫让也搞不清楚双剑相撞到底是八次或是九次。
众人见这一眨眼功夫,二人已经出剑八九次,运剑之快,简直是骇人听闻!
其实,伍封与董梧这人已经交手了十二剑,只是有几剑中途变化,未曾碰及。董梧出剑相攻,其剑之快还在伍封预料之上,幸亏伍封练成了“无心之诀”,眼睛盯在董梧的剑上,只要董梧剑尖微动,自己的长剑便相应当挥出,根本无须心念所及,剑不由心,只是随手而挥而已。
这数剑下来,伍封暗暗心惊,知道自己的剑术比董梧略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