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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忡地望著他。“宗师大人,您没事吧?”
刚刚那眉清目秀的小道童去了哪?木长青四下张望,但附近就只有他跟眼前
这个报讯小道童,再也没别人了。难道他刚刚竟是作了一场白日梦?
“宗师大人?”
“我没事。”木长青甩甩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些。“有什么事吗?”
小道童必恭必敬地垂下头道:“是这样的,城里的道兄打电话来知会了,说
宗师大人您前往台湾传道的事情已经打点好了,请宗师大人示下启程的日子。”
台湾……
木长青遥望著远方,唇角竞微微噙住一抹笑,那奇特的表情令小道童看得呆
了。端庄严肃的宗师大人脸上几时出现过这种……这种“邪气”表情?!
火红儿此时此刻不就正在台湾吗?
木长青蓝袖一拂,大步往道寺踏去。“通知其他人,我明日就要启程。”
红鬼与苍木世间万物具皆有情,一草一木、一沙一石。
是的,有情。
所以这么闷。
好闷啊……
躺在嫩绿草原上,他仰望著天空,湛蓝清澄,明镜般的天,白云苍狗,微风
徐徐,千年不变,再过万年也不变。
蒲公英轻笑著撩拨他美丽的脸庞,无数细白羽翼随著微风远扬,一朵雪白无
瑕羽翼伫足他的鼻尖,随著一抹轻笑,雪白幼嫩的蒲公英羽翼轻柔地扬起舞步,
讨好地轻吻著他。
他那双清澈无比的眸子依然仰望著天,目送羽翼们远扬,他们很快便会找到
新家,如同过去千百年的轮回一样成长、飘逸、老死,未了化为云泥一抹,屡
屡无智幽魂再度回到草木界,一次、再一次、又一次……闷。
啊,千百年后依然无智的幽魂是不会感觉闷的,直到命运之网幸运地捕捉了
他们,生命才开始起了涟漪,也许是天空落下的一滴泪、也许是凡人所及的足
印一踏,又或许像他现在一样百无聊赖的一握。
轻轻捏住了在他鼻尖不断轻踏舞步的雪白羽翼,他凝眸注视著那小东西,呼
口气……小东西会飞往与原来浑然不同的路径,只因为轻轻地呼了口气,他的
命运便有了改变。
可是还是闷、神界、人界、魔界、草木界、畜生界、冥界,怎么就落到最闷
的草木界一待就是千百年?
他原本早已木化的心是怎么醒来的呢?还是只因为闷得太久?好想……仰天
大喊。多来几个惊叹号吧,大哭、大笑、勃然大怒、狂喜狂悲,天地间至闷的
千百年他都已经过了,这一点小小要求不算太过分吧?
忽地,哪里传来嗡嗡作响?草原上的绿草们发出一致厌恶的声音,他们弯了
腰纷纷闪躲——小草当然会躲,不信放把火烧看看,那看似不懂得逃亡的绿草
其实是会跑的,只是他们跑得太慢、躲藏的动作太隐蔽而已。
他懒洋洋地起身,望向声音来处,一抹火红闪动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在一片
翠绿的草原上尤显醒目。
是魔啊。哪来的小鬼竟出现在草木界与魔界的交界处?
他手一探,那抹红立刻出现在他掌心,如此脆弱的小家伙,轻轻一捏就会烟
消云散。
“吱!”小家伙愤怒地尖叫著,拳打脚踢。
长得真粗糙。是魔界最低阶的存在吧?
歪歪扭扭的蝙蝠羽翼,小小的身躯又瘦又小,头颅倒长得像人,一双火红色
眼睛正愤恨不平地怒视著他,张牙舞爪、龇牙咧嘴的模样倒逗得他笑了,这么
小、这么脆弱,连虚张声势都显得楚楚可怜。
小东西身上伤痕累累,看来是经过一番争斗才到了这里。是投奔自由?还是
逃避仇家?
魔界的家伙们跟人类真像,动不动就是死命厮杀、生死仇敌不共戴天,互相
噬咬又彼此依偎取暖,简直像是孪生兄弟的两个异界,怎么看都应该是同一个
地方才对,只是不知怎地阴错阳差变成两个世界罢了。
“你是怎么来的?”
轻轻拎著小东西两片薄如蝉翼的翅膀,他低头打量这小家伙。浑身红通通的
小怪物不断挣扎,浑身浴血,一张嘴便瞧见里面无数七歪八扭的撩牙。啧啧!
魔界高阶魔头们可不是这般长相,这小东西的阶级低得快跟小草同级——说下
定比小草们还要低哪。
有多少年没见过魔界的魔头们了?那些俊美残暴又嗜血的家伙对他们草木界
向来不感兴趣;草木界的花花车草全被嫌弃太过温吞,这样的灵魂不值得傲慢
的修罗魔鬼们青睐,他们想要得更多、更丰富,像人类那样短暂又大量的灵魂
才能让他们垂涎。
因为如此,所以这小家伙才会逃到这里来吗?
他抬眼望著魔界与草木界交接处的巨木,远远地,只瞧见树底下的小人儿靠
著树干睡著了,他不由得失笑。
“原来今天是牡丹啊……”
“苍木。”
远远的叫唤声让他暂时忘了手上的小东西,他回头凝眸——“啊!”
只不过一闪神,手上却立刻传来剧痛。他错愕地低头,看见手上那一抹红影
得意洋洋地张开血盆大口咬住了他的中指。
“真疼……”他有些意外,有些错愕。
小小的火影贪婪地吸吮著他的鲜血,那双火红色的眼睛骨碌碌地打量著他,
眼里写著挑衅、戒备。
他正用自己的鲜血喂哺著来自魔界的小魔头呢。这新鲜刺激的想法让他霎时
没了反应,只能怔怔地望著手上的小东西,该不该……一巴掌拍死他呢?
“苍木。”清灵飘逸的绿袍少女驾著风翼来到他跟前。“怎么?”
“没、没什么。”他悄悄地轻轻合上手掌。
“牡丹!”少女没好气地唤著,拉著他的手往巨木的方向走,一路上嘟嘟囔
囔地说个不停。
“牡丹这家伙不知睡了多久了,要不是草儿们来通报,说不定他就这么睡到
地老天荒。唉唉唉,已经被主子罚了几次了也下怕,你倒是说说他啊。”
他笑而不语,这才想起来自己原本正是因为知道牡丹贪睡,所以才来这里,
没想到连自己也发呆呆得忘了要唤醒牡丹了。
“你们两个!”檀香有些埋怨地望他一眼。“虽说咱们草木界向来平静,可
该守卫的、该保护的还是不能轻忽啊。主子说魔界近来不大安宁,万一给溜个
什么进来那还得了!”
他下意识地稍稍握紧拳头,只这么一握,掌心的痛更甚,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感令他不由得微微蹙起眉。
“牡丹!牡丹!”檀香来到巨木底下,轻轻阳踢眼前正睡得香甜的少年,他
一袭白袍几乎全让落下的绿叶给掩盖了,那雪白无瑕的睡颜甜美无比。
“唔……”清灵无匹的少年轻轻嘤咛,好半晌才迷蒙地睁开一双黑白分明的
水瞳;见了他们,他螓首微侧地露出柔美笑颜。
“唉,你!”檀香恼怒地俯视他。“到底睡了多久啊?!”
“多久……”牡丹王佣懒地伸个懒腰,脸上绽出晕红笑意,剪水双瞳悠悠然。
“好像……只几百年吧……”
番外之二入了情“喏、喏,你最喜欢我吧?对吧?对吧?”
巨木底下,他懒洋洋地躺著,半倚著巨木,手支著下颚,那双总隐隐含著笑
意的眸子半闭著,似寐非寐。
见他不说话,她奋力挥动一双黑色蝙蝠羽翼跳上他的肩,然后踮起脚尖,小
小的脸在他颊边不住磨蹭,她小小的、火热的手贴著他冰冷的脸一小块一小块
地逐步温暖他;只是,这块冰肤暖了,那块却又凉了,真是好个冰肌玉肤的男
人!但她一点也不介意,继续不断努力,认真磨蹭的小鼻子看起来像是打算钻
进他皮肤里去,磨蹭半晌又使劲顶顶他的脸,不让他忽略她。
“喏、喏,对不对?对不对?”
“什么对不对?”他被她不死心的认真模样给逗笑了,俊眸往下柔柔地望著
他的小恶魔。
她现在的样子好看多了。第一次相遇时龇牙咧嘴的模样已经收敛,虽然还是
一身刺眼火红,可是那标致动人的小小脸蛋令人爱怜。
“你最喜欢我吧?最最喜欢我,对不对?”
“呃……”
她还是磨蹭著他,这是她最喜欢做的动作,魔界的人不知怎地像是染上了畜
生界的习性,老爱往人怀里钻;她最爱赖在他身上,用自己那火热的小小身躯
努力想温暖他,抱著他的颈项,小狗似的又磨又揉,有时气起来,兽性大发的
她会咬他一口,只是除了第一次之外,再也不曾咬伤他。
“你让我喝你的血,那时候我快死了,可是现在我没有快死,你却还是让我
喝你的血,所以,你最喜欢我,对不对?对不对?”
她喜欢这么迭声问,很认真很认真的模样,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没有半丝
邪恶,如此天真。
“这很重要吗?”
他爱怜地轻轻用手指抚著她纤巧无比的脸颊,他很怀疑这世上会有任何花瓣
比她的脸颊更细致,有任何花朵的颜色能比她更娇艳。如此好看,几乎……令
人著迷啊。
“嗯嗯,很重要唷!”她用力点头。
因为她很认真,所以他也就跟著认真起来,努力回想那天以后自己的行径—
—初次相遇时红鬼已经快死了,她模样丑陋不堪,还不断张牙舞爪、徒劳无功
的恐吓他,生命力几乎耗尽的她,眼底却还是有著倔强的火焰,不甘示弱。那
小小丑丑的小怪物从魔界下知怎地竟逃到了草木界来,当时他只要轻轻弹一下
手指,她也就灰飞烟灭永不复存了吧?可是他没有。相反的,他把她好好地收
藏在掌心里,而来自魔界不知感恩图报的她却狠狠地咬了他。
是一时的慈悲?还是宿命使然?
将死的小恶魔喝了草木界三大使者之一的他的血,灵血让原本重伤的她迅速
恢复,甚至得到更高的能力。
故事应该到此为止,他就算大发慈悲救了她一命,也不该继续留著她;可是
他却自愿代牡丹王守护巨木,悄悄地在这魔界与草木界交接之处继续喂养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