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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秋彤看了她一眼,却看到平日里沉静如水的月侠连青颜此刻已经晕生双颊。
郑东霆和柯偃月以拳对拳,连拼十数招,突然双拳如长枪大戟般同时挥出,一招“双虎倒剪尾”狠狠砸在柯偃月胸前,柯偃月的劈空掌一式“手舞琵琶”也击打在他的肩头。两人同时口喷鲜血,仰天倒地。
柯偃月平生与人争胜从未落过下风,如今竟然被打得如此狼狈,心中血气翻滚,按捺不住狂涌的怒火,一把抓起落在身边的偃月刀,强忍着十指钻心的刺痛,高高将偃月刀举过头顶,对准郑东霆狠狠劈来。
郑东霆被他一掌重击之下,身上暖洋洋地几乎无力站起,看到他柯偃月迎面扑来,他咬破舌尖振奋起最后一丝力量,右手一抬,朝着十数步外的单刀一扬手,一股真气激射而出,带着那半播入土的单刀飞入他掌心。他大喝一声,奋力站起身,对准柯偃月横刀一挥,接着身子一软,面朝大地趴了下来。用头顶住地面,无法控制地剧烈喘息着。
关中平原的黄土地上静悄悄的,太行山贼不再高声恕喝,中原武林也不再大声叫好,天地仿佛在此刻归入了永恒的静寂,连飞鸟走兽都失去了鸣叫的勇气,所有人都痴呆呆地望着场中的郑东霆和柯偃月,似乎要用自己一生一世的时间记住此时此刻。
绝对的静寂无异于平地惊雷的震撼,郑东霆趴在地上,拼命提聚着体内最后一分力量,等待着决定自己命运一刻的到来。但是这撩人的寂静却让他感到窒息,双耳犹如有黄钟大吕一般嗡嗡鸣响,令他无法忍受。他挣扎着从地上跪起身,艰难地用单刀支撑着身体,摇摇晃晃站立起来,转头一看。面前的柯偃月直挺挺地站立在地上,双手高举过顶,但是手上的偃月刀已经坠落于地。
他用力呼出一口气,勉强用力支撑身体,转过身来,面朝柯偃月仔细观看。一阵山风吹过,柯偃月的人头随风朝后一仰,宛若一枚熟透的瓜果,咚的一声坠落在地。。
“柯偃月……死了!”郑东霆茫然看着这天下无双的太行大王滚落在地的人头,半响无反应。风声幽咽,如洞萧低呤,柯偃月的人头随风一滚,轻轻靠在了他的脚边。直到此时,他已经混乱不堪的意识终于将这个震惊寰宇的信息送入了他脑海中。
郑东霆本该装出彭求醉的豪迈样子,令他身为大侠的最后演出圆满收场,但是他的大脑此刻一片空白,所能想到的,只不过是傻呵呵地举起手中半握着的单刀,在空中一摆,仿佛一个在校场上赢了对手的小校。
一片寂静的黄土地上人们痴呆呆地看着这场决斗唯一的幸存者,仿佛仍然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第一个打破沉默得反而是认出它的连青颜,她向着摇摇欲坠的郑东霆跨前一步,双掌重重一击,曼声吟道:“来无影兮去无踪,人如猛虎马如龙,今夜尽收强人首,明日解却百千愁。莫问我身归何处,他朝再聚享清秋。”
这首剑歌是中原武林人人会唱的歌谣,很多人在未入江湖之前已经可以琅琅上口,如今听到连青颜的清亮之音,再想到刚才彭求醉挥拳而歌的豪迈,众人无不如痴如醉,跟随着连青颜反复吟唱。
气壮山河的剑歌,混合着骄阳之下郑东霆高举长刀的巍巍身影,令这一刻的景象从此深深印入在场所有江湖儿女的心中,从此无论是福是祸,是悲是喜,是生是死,从此再难磨灭。
听着满山遍野激动人心的飞扬剑歌,看着手中倒映着橙红色鲜血的彭门长刀,郑东霆的心情在这一刻突然感到一阵难以想象的平静。他的思绪飞回到了长安街上,彭求醉和自己谈笑着向太行山走去的时刻。
“而我……会高举我手中的刀,对那些太行余孽们说,他奶奶的,太行山,你们……”彭求醉气宇轩昂的话语再次在他耳边响起。
“他老人家会对他们说些什么?”郑东霆缓缓抬起自己一直无力地垂在身侧的右手。
看到他的手势,慷慨高歌的中原武林人士顿时寂静了下来,上万双眼睛纷纷聚集在
郑东霆身上。郑东霆朝着面前的太行山群贼看了一眼,突然高声吼道:“他奶奶的太行山!你们……服不服?”
早已垂头丧气的太行山群贼不由得纷纷将目光投向此刻太行山的第一首领姬放歌。姬放歌用他蓝色的妖眼凝望着郑东霆凛然不惧的眼睛,良久良久,终于长叹一声,面朝着郑东霆单膝跪地,沉声道:“彭大侠,太行山服了……”随着他的领头,原本气势汹汹站满了整个平原的太行刀客们纷纷心肝情愿地伏跪下来,将手里的兵刃平放在地,齐声道:“彭大侠,太行山服了……”
“彭大侠,太行山服了……!”一时之间,四外的远山都在隐隐约约回荡着这个声音,似乎整个天地都在为太行山的溃败提供明证。
郑东霆心满意足地微微点了点头,随手将单刀抛在地上
,缓缓转过头去,朝彭七、萧重威、祖悲秋一招手,步履艰难地朝长安方向走去。彭、萧、祖三人与有荣焉地紧紧跟在他的身后,趾高气扬地转身而走。
“青州虎!彭求醉———!”
在他们身后,漫山遍野的江湖儿女纷纷扯开嗓子兴奋地大声欢呼,惊天动地的呼声在平原上宛若隆隆的春雷四下回荡,似乎连天空中的云朵都被这巨大的声浪震动得翻滚涌动,壮若江河。
假亦真来真亦假
因终南山的地震而沉寂多日的长安城被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所覆盖,一日之间这座大唐最繁荣壮丽的城市被欢声笑语淹没。每一片城墙,每一个街坊,每一条道路都充满了弹剑而歌。
被押解到关中剑派受审的太行刀客们垂头丧气地在街道上列队而行,饱受太行刀贼荼毒的关中百姓纷纷将菜叶子和臭鸡蛋朝他们头上投去。歌颂彭求醉的声音在长安城的大街小巷此起彼伏地响个不停,就连那些不知道彭求醉和太行山为何物的长安小儿们也被这欢腾的气氛所感染,燃起了爆竹满街乱跑,将喜气洋洋的鞭炮声传遍了全城。
彭娇的医馆病房靠街的窗户之外,狂歌邀酒的江湖儿女当街开坛,席地对饮,就算是满街的金吾卫前来驱赶,仍然兴头不减。
“善恶到头终有报,多行不义罪难逃,莫看太行人马壮,难敌青州惩恶刀……”
“终南山下光如涛,金戈铁马士气豪,三十六刀齐出手,英侠热血染征袍……”
“玄衣孤影带刀来,阵前沽酒饮开怀,强仇敌寇来邀战,青霜白刃鬼门开。太行男儿善刀弓,遇上青虎顿成空,天下无敌柯偃月,人头转眼无影踪。一万男儿皆下跪,齐为太行敲丧钟……”
“来无影兮去无踪,人如猛虎马如龙,今夜尽收强人首,明日解却百千愁。莫问我身归何处,他朝再聚享清秋。”
慷慨激昂的酒歌混合着醇香美酒的诱人味道一阵又一阵地透过窗缝,钻入病房之中。直挺挺躺在病床上的彭求醉再也忍受不住这种美酒佳肴的折磨,忍不住直起身来,打开窗户,大声吼道:“喂,街上唱歌的小子们,快把酒肉给我递过来。我是谁?他奶奶的,我是彭求醉!”
他的话刚说完立刻发出一声惨叫,连忙把窗户关上。
在病房的另一头一阵嘿嘿的笑声断断续续传来,却原来是被彭七、萧重威和祖悲秋抬到彭娇医馆来治伤的郑东霆。
仍然在对着窗户生闷气的彭求醉猛然转过头来,气得通红的胖脸上挂满了黄白相间的碎鸡蛋和青色的菜叶子:“你还笑,都是你冒认我的大名去招摇撞骗,现在好了,我就算说自己是彭求醉也没人信。你看看,如今第九流的江湖人物也敢朝我扔臭鸡蛋!”
“彭大侠,彭娇说了,你可不能再酗酒吃肉了,吃点鸡蛋青菜,营养餐啊。”郑东霆笑得直抽筋,浑身上下二十余道伤口隐隐作痛。
就在这时,病房的大门被轰的一声推开,祖悲秋带着洛秋彤和连青颜风风火火地跑进了屋。
“师兄,我们来看你了!”郑东霆一进门就兴奋地说。
“师弟……”郑东霆向祖悲秋打了个招呼,接着将目光转向他身后的连青颜,“怎么这么长时间才来看我?彭七他们呢?”
“对不起,师兄。”祖悲秋连连作揖,“我和好汉帮的兄弟们要协助七派八家的高手解决掉仍然困在正气厅中的南宫芸一伙,耽搁了不少时间。彭七和萧兄就更走不开了。当日你和柯偃月决斗的时候,他们两个可是露着脸去助阵的高手,现在假彭大侠不知所终,他们就成了关中解围的第一英雄,整个长安城的江湖人物都在为他们庆功。这庆功酒一席又一席,他们恐怕近期之内都抽不开身。”
“原来如此。”郑东霆表面上在聚精会神地听着祖悲秋为他介绍朋友们的下落,实际上眼光却时不时瞟在连青颜身上。
兰心蕙质的洛秋彤顿时看出了郑东霆的心意,连忙轻轻一扶连青颜宛若刀削的肩膀,笑着说:“郑捕头,青颜在这些天里是最忙碌的一个,要帮助盟主处理太行山受降的事务,又要综合各派的意见决定对太行山贼的处置,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如今她大事一了,立刻就赶来看你了。”
听到洛秋彤的话,连青颜的俏脸微微一红,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眼珠一转,却又不肯说出口。
“连大侠贵人事忙,什么时候来看我都无所谓。我其实是突围的时候受了点儿伤,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无须担心。”郑东霆看了看身边的彭求醉一眼,连忙装作无所谓地说。
看到郑东霆和连青颜闪闪烁烁的神情,洛秋彤一把拉过身边的祖悲秋,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祖悲秋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快步走到彭求醉的床前,恭敬地说:“彭大叔,这里太挤了,我帮你换一个病房好吗?”说完,不由分说地一把背起彭求醉就往外走。洛秋彤朝连青颜俏皮地挤了挤眼睛,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