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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子打量我的车,拿手指摸了摸车尾蹭出来的滑痕和凹进去的铁皮,又一眼大一眼小地瞜了瞜那个被报纸糊上了的洞,然后才坐下来,伸出手指捅了捅我脸上的青紫。捅得我一激灵,脸一偏,让开来。疼的。
胖子,三子忧郁了:你这是。。。。。。又惹着谁了呀?
奥,开车不小心呗。我岔开话题。二伯好吗?
托福,还行。我二伯说你挺不错的。10万伏的电棒都没电老实了你。三子点点头:恩,我看也是。
上次我托你那事。。。。。。
我去了。照你说的,买了个铜汤壶,让你嫂子给做了个厚厚的棉套子,连钱送到老方家。你猜怎么着?老方话都说不出来了。
啊?我提了个二声。
是啊,完了拿着大扫帚就把我给撵出去了。
啊。这回我降了个四声。
不过没走出多远,老方又把我喊住了,原来他是做戏给方大妈看的。他说他小子还行,就当重新又教了一遍呗。以后就得老带着助听器了。我还跟他交流了交流你嫂子这方面的经验。他让我把钱拿回去,说补偿他们也拿了不少了,医药费什么的还有其他七七八八的,你们公司掏的是一点都不含糊。你自个的钱他就不再要了。汤壶他留下了,说谢谢你。让你以后别来人了,他们也不想看见咱们。想起来就闹心,看见了也碍眼。
唉。我无语长叹。
我一看他这样,我觉得他这人也算不错,想起你叮嘱的,就死活还是把钱塞给他了。对吧?
对。我点头。
不过胖子,下回咱就真的不用再去自讨没趣了。怎么说他们也没理在先啊。大妈的事就不说了,你还给关了两月呢,这笔糊涂帐算起来就没完了。
三,我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谢谢你。不为别的,就为了他能知道换成我该怎么办。
切,吃了我那么多年的豆浆没见你谢谢我,找人帮忙捞你也没见你谢我,帮你跑个腿你倒谢我了。三子咧着嘴,在我身上拍了一巴掌。
开着车整天整地地兜。上客下客,没个停。不想停,也不敢停。我又故态重萌了,一有人上来就逗着别人讲话。你能说,我就让你说,我一直听着,你不能说,我挤牙膏一样地撩拨着,不怕你不说。要是实在没人说了,我就自个跟自个说。把音乐开得声挺大,震耳欲聋地吵吵着。很少会有人能憋得住不跟我张嘴的。
哎,我说师傅,您这动静能小点吗?!!!
您说什,么?我在嘈杂声中大着嗓门喊。
小点。。。。小点!后面的人转着手,做旋钮的姿势。
奥,对不起,我这喇叭,坏,了!然后看着对方沮丧的表情在心里偷偷直乐。
还特喜欢跟人套瓷,肉麻话不经大脑地往外冒。上来的中年妇女,我夸人家跟小葱是的特水灵。上来的中年男子,我问人家是不是干部啊,长得这么一脸国貌。上来的小姑娘,我说:遇见你是无意,认识你是天意,想着你是情意,不见你时三心二意,见到你便一心一意,如果某天我们有了退意,至少还有回忆。上来的少年狼,我说:一个男人看毛片,两个男人看毛片,三个男人看毛片,各打一运动项目是什么。就连上来的小朋友我都有杀错无放过,摸摸脑袋笑咪咪地用四川话问:小鬼,你是哪锅部分的?
高兴啊,乐啊,一直笑呵呵的。
我是猪嘛。我是一只猪猪,猪猪猪猪猪猪,猪猪猪猪猪。
我摇头晃脑地唱着。
后面的都乐了:师傅,您看您这脸都肿成包子了,可还真挺象的。
那是,哎,我说你们大晚上地往山上跑干吗呀。
您不知道啊?不会吧,就不看报纸不听广播啊?今晚上有流星雨啊。师傅,您能等着我们吗?我们下山还坐您的车,今人肯定多,我们怕叫不到。求您了。两个小丫头把手合握了摆在下巴底下,眨巴着眼,拖着长音起着腻。
我想了半天,这俩就一直在耳朵边施展九音入密。
最后我挥了挥手:那什么。。。。。。行,行,行,不过你们有吃的吗?我这一天没吃上什么了。你们俩得好歹给我垫垫底吧。
我没想到山上这么冷。
我也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的人。天不太好,风还挺大,湿气也重,过了会还淅淅漓漓地下了阵雨。车只给停在离观赏台挺远的地方。我被她们拉了下来,说既然来了,当然要一起看看,人家天外来客上咱地球这来一趟容易吗?奥,合辙好不容易串个远门你还不待见人家,人家该多伤心啊。
我冻得嘴唇直打哆嗦,声都发颤:两位小姑奶奶,你们饶了我行吗?你们早说,我就把棉被扛来了。我看看四周个个都穿着军大衣,至不济也是厚厚的外套,帽子围巾一样不落的。
她俩也冷,衣裳没穿够,鼓励着自己也鼓励着我:再等会吧,没准你一掉脸,它们就来了呢。要不,我们匀一件给你。
她们俩还真缩到一件外套里去了,一个紧搂着另一个,一件衣服套两人,看上去要多滑稽有多滑稽。还嘻嘻地笑着:你看,挤挤就不冷了,热乎着呢。
我把她们扔过来的衣裳不管三七二十一裹在身上,然后上窜下跳地开始蹦达。她们俩也跟着蹦,嘻嘻哈哈地笑做一团。
你们俩怎么这么高兴啊?我边跳边说,话被风吹得断断续续的。
我们上来许愿啊。等了好长时间了。
许愿?
对啊,对着流星许愿,多浪漫啊,可灵了。
等了不知道有多久,到了快两点的时候,人群中终于爆出惊呼。我抬头望天,啊,看见了。眩目的,让人神迷。
快躺下吧。她俩一拉我,我就跟着倒下了。躺在湿地上,雨已经停了。我看着它们从我面前掠过。那一刻,屏息静气,忘了今昔何昔。
过了一会,旁边忽然响起了呜咽的声音。我扭头,一个已经捂着脸哭了。
你哭什么呀?另一个摸着她的头,柔声说:许了愿了吗?
哭着的脑袋点了点。
我也许了。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可以吗?
当然可以拉。我们许过愿了呀。她吻吻她,然后看着我微笑:你许了愿吗?
还没。我怔怔地说。
呆会还有,再看见就赶快许个愿吧。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
我有我的方向。
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你我在交汇时互放的光亮。
她们背诵着诗相互依偎而笑的时候,我终于忍受不了了。
我到车上等你们。把衣裳还给了她们,三步两步地跑开,一直跑到车上。坐好,关上车门。后窗的报纸被雨水打湿了,风一吹,破破烂烂地挂着,不挡风,还是冷啊。我把座位放倒,平躺着,我想眯一会。
可是不行。睡不着。
我坐起来,在方向盘上敲拍起来,越打越猛,越打强烈,越打越使劲。
我是不是一开始就不是直的?我是不是根本就不是直的?我骗他了吗?我是在骗他吗?我是在骗谁?我自己?为什么不干脆就关在里面算了?出来干吗?在里面还有个泡泡,甭管是谁吹出来的吧,起码在阳光下还能闪出五颜六色的光来,看着也高兴对吧?
我干吗要冲上楼去呢?我干吗要和他打呢?我干吗。。。。。。要奔他呢?
一巴掌击在方向盘上,我颓然倒下。
忽然地前方玻璃顶上的那片黑蓝幕布上,烟花坠地一样的铺陈了下来。
再看见就赶快许个愿吧。
我闭上眼,脑子里一片空白。
有些东西在体内和这些流星雨一起绽放了,然后消失殆尽。坠入大海,就再无痕迹。所谓梦似烟花心似水,来和去,实也是虚。
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可以吗?
可以吗?
下了山已经是凌晨四点多。送完了她们,掉转头,找了个地方停下来。打电话给陈向阳,很冷静地问他:陈向阳,那时候你怎么知道我进去了?
早该问了的。一直没想起来,搁在心里隐隐的是个包袱,但没找出头绪。
刚才在山上被冷风一吹,鼻涕拉拉的,脑子倒清醒了。豁然开朗。
啊?他迷迷糊糊地还没太清醒。
王炮,你怎么拉?
那时候谁告你我进去的?
娜姐啊,怎么拉?
啊?奥,没什么。你继续睡吧。我打算挂电话。
哎!他想起来了:你去找过他了吗?
恩。。。。。。我沉默了一会,说:还没。
为什么?
呃。。。。。。因为,不用了。我说:我不喜欢他。
你说什么?
我说我想明白了,。。。。。。我根本就不喜欢男的。
86
欢场里依然很挤,正在放着劲爆的老D。霓虹频闪地扎着眼。间或在音乐中来声猛喊,油油肉啃肉。这个地鸡要是去卖羊杂碎,车水马龙的大街上跟同行较着劲爆声嗓,一定能把所有的食客都给震住喽。
阿达!阿达!我挤到吧台边把手窝在嘴旁大声喊。我这嗓门就算还行的了,可在这种地方就跟蚊子哼哼是的。
恩?是你啊。他转过身来,看见我就笑了。
怎么着,又和人掐了?今你是打算要筛几碗酒啊?
不。。。。。。不敢!你这太贵!我捶了两下胸口,大喊:娜姐在吗?
恩,今且得等会呢。
奥。我坐在吧凳上东张西望,剧烈的低音炮震得我心口疼。
喝点什么吧?阿达擦着杯子问我。
我眨巴了半天眼,心想也是啊,这位子是给掏钱的主坐的,我这么干耗着算那出呢?
那什么,我到门口等去。我打算哧溜下去。
哎,他喊住我,从底下掏出一大玻璃杯扎啤:这个也喝不起?那我请你。
啊?我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你。。。。。。你们这还卖这个?
卖啊,当然卖拉。阿达神情自若地忙活。
那。。。。。。那那,我话都说不利索了,过了好半天才炸了:那你上次非要卖洋酒给我喝?!!
上次我知道你谁啊?阿达拿起搁在一边的烟抽了一口,喷出来,再放下。
操!你们也太黑了吧!
废话!阿达凑在我耳朵跟前:你这样的,来一个宰一个来两个宰一双!
一口接一口地喝着扎啤,把手表摘下来摆在眼前,看着指针一点一点地往前挪。
每支舞曲的间歇,人潮涌至,饮完了再去跳下一支。阿达熟练地晃着不锈钢调酒壶,花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