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偿关系。娶了人家的女儿原本是赢家,不作出补偿就不平衡了。玛雅人的想法与《圣经》中的雅各大概是一样的,娶妻生子就是自己赢回的利息。中国人有“子息”一词,可谓传神。生息的子孙,繁殖的羊群,岂不卞是“工价”的绝好注脚!
第二个关键是“你我”之间的誓约。拉班挑明了主题,不允许亏待自己的女儿或另行娶妻。请想,7年劳役的办法是多么精明的算计!假如整个玛雅社会都奉行这一风俗乡规,事实的确如此,那么,又会有哪个男人能够有那许多个“7年”用于瞎折腾!他只有乖乖地为他所付出的“押金”考虑,平平稳稳地维持一个既成的婚姻。这或许就是玛雅人成功地实行了一夫一妻制的原因。这个道理,大概现代社会也并不很陌生吧,这其中就隐含着某种颇具智慧的东西。
丈人拉班与女婿雅各以上帝的名义立下了“你我”共遵的誓约,这是不同辈份之间“平等”的契约。这个“平等”恰恰反映了两种力量、两种意愿、两种权力、两种利益之间的对立、协调、共享和默契。
他们堆起的石头、树起的石柱,当然远远不及玛雅人在石头建筑上表现得宏伟与壮丽;玛雅人也似乎不是为了儿女之事去浪费巨大的社会劳动和艺术才能。但是,玛雅人的那些宏美壮丽的石头建筑,无疑也是社会冲突与契约的升华。一个能够像《圣经》那样设计出“7年之役”的民族,也必然有智慧去把他们生存与发展的需要与矛盾用一个宏美壮丽的体系精心构筑起来。
当我们想到神奇的玛雅智慧,不浪漫也变得浪漫!
终点站·避风港人终有一死,生生死死乃是自然法则。然而对待生死却是个哲学问题,哲学二字并不如想象的那么玄奥,无非表明了一种根本的关切。20世纪末的今天,西方发达社会开始兴起“死亡教育”,这并不是哪几位教育哲学家立意惊世骇俗,非要让学龄稚童把停尸房当作课堂,这只不过是我们对死亡问题永恒关切的一个新事例罢了。
玛雅人对死亡问题大作文章,自有其道理。那个黑暗世界若不是特别引起他们注意,也至少要比引起我们的注意来得多些。试想,没有现代文明不夜的灯火,没有现代社会喧闹的人群,没有现代科学给人自慰自信的相对安全感,那些生活在中美洲野性十足的热带丛林里的玛雅先民们,是不是更久地体验长夜的黑暗,是不是更深地感受孤独的无助,是不是更多地仰赖宗教迷信的观念和行为来打发黑暗死亡的恐惧感?
丈量一下现世生活到死亡世界的距离,也许玛雅人觉得很近。丛林中有凶猛无敌的美州豹,玛雅人敬畏它们,奉若神灵;周期性的地力衰竭以致绝产或突如其来而又频频光顾的蝗灾,都会造就一批可怜的饿殍;那些高耸的巨石建筑工程,可能每块成吨的石料都有血肉之躯的性命成本;更不用说高高的祭坛顶上、时常上演着血腥的人牲献祭……战争、疾病、衰老、难产、意外,人生的旅程处处标明死亡的站牌。
求生恶死,这是生命的本能。而人这个物种,因为具有智识,于是连生死也不那么简单。他首先要学会平衡主观意愿和客观事实的情感冲突,学会直面死亡或给死亡一个“说法”。现代人类好比一个成熟的大人,现代的文化使人们通常能直面生死,那个“死亡教育”新观念即此背景下的产物;而人类曾经也像一个孩童一样,不那么在乎事实,更多地屈从自己的愿望。
这也是一种选择,选择一种排斥那个令人讨厌与惧怕的“死亡”事实的思路,沉醉在永生不死的意境里,或把死亡当成一件不那么可怕的事情。玛雅人就是精心构筑了这一观念。
把事实揭穿挑明的现代“死亡教育”,为的是让幼童直面死亡,消除不必要的恐惧(其效果尚存在很大争议);把事实包裹起来的玛雅“死亡观念”,为的也是消除人们必不可免的天然恐惧。殊途同归。尽管按现代观念评判,高下分明,但是,人类的文化行为并不那么容易评说。
玛雅人把死亡看作人生的避风港,可以再度扬帆启航。或者说,他们并不以为死亡即是一个人的终点,死亡是中转站,是走完这段旅程再搭乘另一趟班车的过程。
于是,他们为中转的人生过客提供许多“服务”。他们悉心包裹尸体,给死者嘴里塞满玉米,以免死者在等候下趟班车时挨饿。有时还往死者嘴中填塞玉石,玉石是玛雅人珍贵的物品,差不多可以说“很值钱”,以免死者受穷,买不起车票。
墓穴里还要放上偶像,保佑死者一路平安。至于死者的身分证件也很重要,一定要齐全。好比说,生前是位工匠,那么应当放上石斧以证明其职业和技能;生前是位祭司,就放上书籍图谱;生前是法师,就放些魔石;生前是猎人、渔夫,就放弓矢钩叉……因为死者在来世还需要他那些装备。
玛雅上层人物的死后安排相当精心。通常是先火化,然后将尸灰收藏在瓮中入葬,葬所可能是各种规模的庙字。以前人们把玛雅地区的金字塔当作单纯进行祭祀活动的场所,后来考古学家发现了它们中有些至少还有别的用处。这个发现有点偶然,本世纪初,法国人阿尔贝·吕兹考察帕楞克古城一座金字塔。他在塔顶神庙里发现地上的大石板有些异样,板上几个圆孔似乎显示板下面掩盖着什么。于是他就领人撬开了这块大石板,果然下面是一条被泥石堵塞的通道。他和六位助手花费三年辛苦,才挖通这条长20米、有56级台阶的地下甬道。甬道尽头是一堵石墙,墙下有些玉珠耳饰和项链。拆除石墙后,又找到一条甬道,甬道尽头还是石墙。左侧有个石瓮,内中有6具年轻人的尸骨。吕兹判断他们只是殉葬者,真正的大人物还在后面等待重见天日。
经细致探察,发现墙上有块三角形大石块,极可能是一道门。撬开石块,出现一间大墓室。墓顶上有块6吨重的大石板,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用4个汽车千斤顶才慢慢把它移开。墓穴高7米、宽4米、进深9米。室内四壁尽是人像浮雕,似乎共同拱卫着室中央的巨型石椁。棺椁的盖板竟然重达40吨,板上也刻有人像和图案。经专家研究石板上的象形文字,推断它制作时间是公元7世纪。墓主人随葬品包括金玉冠冕、耳环、项链、手镯和小偶像。最为奇妙的是他的脸部罩着青玉面具,由200余枚玉片拼成,眼窝处是室石镶嵌。对这个面具,本书将在第六章《有头有脸的青玉》这一节中详述。
然而,我们只要再介绍几种对死者的处置方法,就会明白如此隆重的葬礼规模及最后一层青玉面具的真正含义了。死者被如此安全保藏起来,为的是永生不灭,为的是不死的灵魂可以在不腐不败永远温润的玉石包裹中寄存。
有时,死者的尸灰被放在空心的雕像中,雕像当然尽可能与死者本人肖像。雕像后脑壳留有一个开口,这是填放尸灰的通道,用死者相同部位的头皮来覆盖。玛雅潘城的库库姆家族是统治者,他们通常把死者用火处理一下,烧到骨肉分离。头后部锯下,只留下前部,即脸部的骨架,然后用松脂捏塑出脸肉来,这个塑像和真人一样,与前述木雕像性质相同,都作为家族偶像供奉起来,逢节受享,使人敬畏。
这个说法虽然来自早年西班牙殖民者的记述,但是确有其事。考古发掘部分地证实了这一点,有一个骷髅头颅被削,眼窝用木头塞着,脸部被艺术处理了,是重新造出的死者面相。保存真容以供瞻仰,这是后人对先人的追怀,也是永生不死愿望的体现。
玛雅人煞费苦心的做法,听起来颇为粗野,但他们的死亡观念却是富于情感的。
… ①莫利:《古代玛雅》(The Ancient Maya),美国加利福尼亚斯但弗大学出版社1947年版,第32页。
玛雅的智慧 第二章 种玉米的蜜蜂
忙碌的闲暇伟大的文明不一定完全来自于闲暇,但闲暇无疑是文明的重要条件之一。
据说人曾经有一日一餐、一日二餐的文化进化阶段。动物饿了就出去觅食,有的单独出击,有的集体行动。吃饱喝足,最多要考虑考虑食物贮存问题。进餐的次数能省则省。人类在形成群居、合作、分工的生存模式之后,大大提高了觅食的成功率。及至发展出畜牧业与农业,则更加妥善地解决了温饱问题。饱暖而思淫欲。过分的欲望、需求也就由此产生了。先是想出个一日三餐、荤素搭配的坏毛病,有许多妇女因而变成了烹任专家。后来又想出什么点心、早茶之类,实在是没事找事。
不过,还不要小看这些打发时间、精力和贮备(钱财)之举。文明的许多突破和造就即产生于斯。也许多余繁殖也是打发闲暇之举,如果没有它,人类哪来今天的数量优势?也许救死扶伤也是在人有了闲暇之后才取代对老弱病残的野蛮遗弃,如果没有医疗的不断进步,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获得寿终正寝的机会?也许语言文字、数字算法的游戏也是闲时把玩的结果,如果没有它们,文明又从何谈起?如此这般他说下去,也许没有穷尽。然而,闲暇促进文明,有助于人类的兴旺发达,确实有其中的道理。
玛雅人基本上只种一类作物,不借助畜力,也没发明金属农具,原始的刀耕火种完全满足了人的需求。拿一个普通玛雅家庭来说,一般是开垦一块10到12英亩大小的玉米地。说是开垦,实际上就是在头年的雨季砍倒选地内的所有树木草丛,然后在第二年的4月焚烧已经晒干的枯木。根据玛雅研究专家莫利的估算,现代玛雅人平均一个家庭开垦一块12英亩左右的玉米地。连续种两年后就得让它休耕10年,因为第三年的产量仅为新开地产量的一半。这样的话,要保证这个家庭每年都有地种,就需要有6块12英亩的地,确保在其他5块地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