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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有时候很是奇怪,阿廷分明是聪明绝顶的人,却看不到自己在另一人心目中重要到不可比拟的地位,否则他不应该那么不珍惜自己。
我跟阿廷滚作一团,在黑暗中即使有了夜视镜,想要准确分辨我跟他,找准目标攻击也是极其不易,卢费当然不肯冒险。他是情报局的高级长官,一声喝令十分有效,所有的攻击都停止,空气中只剩下红外线的光束在冷冷地晃动,离我已远去。
我对阿廷道:“继续我们刚才的交易吧。”
情报局出于保密协定虽然没有监视器,但我相信他们自有另一套用于监视每个人员行为的系统,我会遭到突然袭击,很大程度是因为我低估了他们系统的严密性。当阿廷疲惫地躺在我怀里喘息时,我想到这一点。
我在卢费他们众目睽睽之下将阿廷扛在肩上飞快地逃走,在途中踢掉自己的皮鞋,赤脚奔跑。
阿廷他们的皮鞋在情报局内部是一种通行密码,同时也是情报局用于监视他们的工具,我在电梯里面曾经想到过这点,但我没想到--或者说我不敢相信--这是一种极其残酷的监视,比普通的监视器更加霸道,绝对不存在死角,没有给被监视人任何自由喘息的机会。你随时随地都被人盯着,连你在厕所进了哪个门,或者与谁距离比较近,都一目了然。对阿廷他们说,摆脱掉这种监视根本不可能,当你从监控者眼中消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你死了,二是你叛变了。
情报局上上下下全部的地面都安装有这种感应监视器,说他是保密部门,倒不如说是一座庞大的监狱,关押着因为卓越能力被赏识而失去自由的人。这里代表着这个国家至高无上的权利,毫无人道的权力。
我脱掉皮鞋减轻对地面的硬性压力,虽然不肯定这样是不是有用,阿廷突然开口说话,这代表他正在考虑我们那场交易。
“停下你愚蠢的脚步吧,你逃不掉的。”
我停下来,深深叹气,声音甚至有着哀求:“为了阿寻,跟我一起试试吧。”
阿廷颤动一下,每次提到这个名字都能触动他,他的声音有些发抖地说:“你到前面以后右转,有一间办公室,是我的。”
我来到他指定的房间前,他伸手在锁上转了一把,门开了,我背着他进去,同时他开了灯,骤然的灯光让我眼睛酸痛,我把阿廷放在办公桌上,他脱掉鞋子扔在桌子上。
我笑笑,对他的背叛表示赞许。
他对我摇摇头,走向角落,那里放着一台碎纸机。阿廷把碎纸机的盖子打开后,里面露出一个洞来,深不见底。
我表示一声赞叹,望望阿廷,他什么也没说,把腰间的鞭子解下来,放在手中甩两下,呼呼生风,几乎要抽上我的脸,我躲开,问:“下面通往……”
没待我说完,阿廷就推我一把:“他们已经追来了。”
我连忙钻进洞里,身体立刻失去控制地下坠,我闭上眼睛,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对阿廷的信任上--这真是可笑,他分明恨不得杀我。
我本以为这已经是情报局的最底一层,因为一般基础设备都建设在大厦的底盘,供应整个系统的需要,可显然这幢庞大建筑的设计师别出一格,他有太多出人意料的设计。我在狭窄的通道里下滑了很长时间,通道很窄,我不得不护住头部,让身体在里面擦擦撞撞勉强通过。
接触到下面的时候最难耐的并非撞击的疼痛,而是扑面而来的腥臭气味,我连忙捂上鼻子,抬起手来却发现自己满手都是肮脏的垃圾,四周同样情况。
上面传来哈哈的大笑声,我抬头,阿廷悬挂在我头顶上,为他的恶劣得意。
在我们几乎同时坠下的时候,我通过通道直接坠向下面的垃圾堆,可阿廷却早已料到,在从通道掉下来的那一刻,聪明地用鞭子勾住上面,悬在半空中,避免了跟我同样的狼狈。
我掉进垃圾堆的样子定然十分可笑,所以他笑得那么开心,象忘了我们此时的处境。
“看来在情报局,只有垃圾是自由的。”我说。
阿廷的笑声嘎然而止,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现,可以肯定是咬牙切齿的。
我解了口恶气,试图从垃圾堆中站起身来,身边的环境却突然晃动起来,我脸色一变,望向上面的阿廷。
他问我:“你知道我们现在哪里吗?”
垃圾堆不断地撼动,象是从地底下传来极大的力量,我有不详的预感。
“荷底拉斯。”他吐出位于阿波契亚山脉最北端的一座火山的名称。我猜想情报局建设在高山上,现在我的想法被证实。秘密情报局建设在美国临近加拿大边境的一座火山上,海拔四千多米,最勇敢的冒险家不会想要来征服它,因为他没有挑战性,平常人也不会来涉足,它只是座死气沉沉的大山。
秘密情报局当之无愧享用“秘密”二字,它真是隐蔽至极,可是如此大动干戈如果仅仅作为情报系统来运转太过大材小用,所以这秘密情报局的职能地位绝不仅恨于“情报”二字,CIA很可能只是它的一个表相,一个披风。
这些现在都不是最重要,我需要关心的是,情报局倒是会因地治宜,他们利用现成的火山岩浆湖,处理垃圾的方式真是干净至极。任何不应该存在的,都会在这滚滚岩浆湖中化为灰烬,一丝青烟也别想留下。
阿廷的逃生通道,原本就是通向地狱的死亡之途!
“我们就是这样处理‘垃圾’的。”他在这两个字上着重发音,冷静残酷,厌恶地望向我:“你就将所有的秘密都带进地狱里去吧!”
绝望的阴云从我心中一闪而过,我掏出枪向他瞄准发出,一时也不曾犹豫。
我的扳机扣得很坚决,因为他的恶劣真的令我很生气,可是扣下扳机同时,阿廷并没有受到惩罚,因为枪内传来“咯拉”一声钝响。
我的表情有点僵硬,相对比的是阿廷更加的洋洋得意:“乔伊司,连上帝也不曾眷顾你,看来你只适合呆在这里!”
我将牙齿咬得咯咯响,抄起手里的枪向他扔过去,这一举动本是意气之为,却出奇有效,沉重的枪身夹着我的力量向阿廷飞去,砸中他抓着鞭子的手,若是平日这点力量还不足以使他松手,可他现在受了重伤,心有余力不足,无可奈何地掉了下来,跟我一样栽进垃圾堆里。
我大笑着向他扑过去,将手里的污物抹在他脸上,扳紧他的脖子:“很遗憾我们又站在一起了……”
阿廷愤恨地瞪着我,骂道:“笨蛋!你将我弄下来,谁来拉我们上去?”
“我对你的同情心本不抱希望。”
阿廷却没空搭理我,脚下的地面晃动越来越厉害,他脸色发白,站起来扒开垃圾向旁边走,我也紧随其后。脚底都是粘稠的东西,我们行走得非常艰难,整个地面好象遭到下面强大力量的吸附,逐渐在下陷,将我们带入漩涡中去,阿廷焦急地挥动手臂加快行走的速度。
我们还未曾走到墙壁边缘的地方,整个地面就从中分成两大块,向下倾斜,渐渐形成直角,所有的垃圾都向下泄去,带动我们的身体也不由自主,我在彻底颠覆之前只来得伸出手来抓住我可以抓住的东西,是拼块直角的边缘救了我。
我去望身边的阿廷,他也同样情况,只是看起来更加吃力。
我来不及感叹,就被脚底突然喷发的高热熏晕了,眼睛被炙热烤得根本睁不开,比活生生在滚烫的火盆上跳舞更加恐怖。根本不敢垂下头去看自己脚底现在是什么,单是看阿廷满脸都被红光映出诡异的颜色,就已经令人毛骨耸然。
我的身体在高热下会脆弱得象气球一样一扎就破,虽然我保持最后的神智让自己不至于晕过去,但可以感觉到意识在渐渐远去,阿廷亮晶晶的眼睛,在脑海中幻化中无数星星,很亮,却很悲伤。
其实一直很想安静跟阿廷谈谈,用他的人格来证明我心中长久以来的一个疑惑,却好象永远没机会了。
我肌肉的力量在渐渐收缩,绝望地看向阿廷,本以为他会为我的将死感到欣慰,却看到他神情有点迷失,象是失去意识,手也渐渐失去力量,一点点向下滑去!
我心中激灵一下,不加思索伸出手去拉住他的腰带!
人真是奇妙的动物,前一秒钟我还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迈向死亡,后一秒钟,我居然就可以为了另一个人的生存焕发出力量!
阿廷倒吊在半空中,四肢都无力地向下垂着,显然已经失去神智。
如果不是已经撑到极限,以他这种固执到极点的性格,恐怕不会那么容易放弃生命吧。
其实自己也是油尽灯枯,只是生命中还有那么一点点未熄的火焰,那个在生命中的寒冬中总是会围绕在身边的火焰,是愤怒,是仇恨,也是希望!
我靠着最后这一点意念坚持着,心中不断默念那个名字,人是贪婪的,即使在最后的绝境中,想到的往往也不是最爱,而是最恨、最遗憾,将最后的怨恨,带到坟墓里去。
垃圾全部倾倒完毕,张开的巨口开始合上,倾斜的坡度渐渐升起,我的紧张感一点点卸去,垂直被我拉着的阿廷的身体也随坡度上升,渐渐快与我平行,身体也不那么重了,我将他往上拉,跟我靠近,想看看他怎么样,他突然睁开眼睛吓我一跳,可他接下来的行为更加令我震惊。
他拿出一把枪来,对,我还记得那是我刚刚扔掉的那把!他睁开眼后那亮晶晶的眸子里面闪烁的是最后的杀机,他抬起手来将枪托重重砸在我扒住边缘的手背上,这一击极重,我根本无力反抗地受控于条件反射,双手失去力量,哪怕只有那一瞬间!
坡度虽然一点点在升起,却还是斜面,失去支撑的力量,身体不由自主地向还张开的大口滑去。
金属的倾斜面很滑,我再也抓不住任何东西,全然陷入绝望,不--我原本是可以抓住阿廷的身体,即使没有生机,起码可以跟他同归于尽,可是我却没有伸出手去,甚至连这个念头也不曾有过。
可笑吧,我一再声称我是个以仇恨为终生目标的人,现在却连带着魔鬼一起下地狱的勇气都没有!
反正我是没有机会了,即便有,面对阿廷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