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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你没有「心」 你要他的「人」干麽?又妨碍你的新机会。」
她渐渐复元了。
没事了。
仍接到小健的单向电话,一直专一地redial。但她不在意。小健是午夜过客。
星期二那天,公司interview。营业部一位应征者原来是她中学同学邓美琪的哥哥,刚自加拿大回港。他认得她。还在她放工后约她吃饭探问人事部消息。
他条件很好。走马上任成数很高。
双方都有好感。都在「真空」期。
都寂寞。
邓永德同徐咏雯开始了。
在公司,部门不同,但见面机会多,只是不方便发展。所以通电话很长气,老是谈不完。约会刚分开—一回家便打电话……。
有时谈得久了,小健拨不通。
有时,咏雯催他!
「小健快收线,我等男友的电话。」
本来是一向聊得开心的话题,因为她心中另外有人,都变得噜嗦,甚至骚扰,想打发他。
她生气了:
「我挂了电话,你却不挂断,甚麽意思?人家打不进来!」
小健仍「侵占」她3:02的时段。总是说:
「雯雯,又是我!」
她争取主动:「我打给你好不好?」
「不用,你找我不到。」
对「朋友」,又不便「警告」。
持续了大半个月,她烦了。决定听从男友建议,更换新的电话号码。便可摆脱小健了。
第一晚—第二晚,都平安无事。
咏雯吁一口气:「还我自由。」
这晚,是的,3:02am——竟然是小健!
「不可能——」她拔掉电话线后想:「他怎可查出新的号码?」
停用家居电话没问题,可以用手机。
电光石火问,她手机响了。
「是我,小健。」
咏雯吓得把手机关上。一下子,同外界「完全」断绝通讯了。
空气中一点声音也没有。时间停顿。——连床头的闹钟也停顿了。
「铃——铃——」
突然,手机发出令她震惊的响声,一个电源未通的工具,响了?通了?一听,仍是他,小健苦涩而妒忌:
「你为什么避开我?我那么专一,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倾诉心事的朋友——女朋友。我怕。阴间是一个寂寞、孤独的地方,好黑!好冷!我想人陪。3:02am,为什么医生一句话:「certified」!就确定我的死亡时间?我还没收线,我的手机还有270分钟,——永远未用完的通话时间。」
咏雯骇然,把手机扔掉,跌坐地上。
声音不知来自哪个时空,关山阻隔,很远却很近,就在身边:
「雯雯,我爱听你的声音,不能自控,你怎可以这样对我?你怎忍心这样?」
失去免疫力的他心痛:
「为什么我舍不得失去你?」……
八十七神仙壁 「李碧华」
北宋年间,洛阳城北邙山一座破旧的古庙前,来了一批官府中人。
此庙在前朝,香火曾经鼎盛。经过岁月,墙壁坍颓,神像的全身已告剥落,壁上的画,面目模糊。
不过庙外几株苍老的松树可以见证,这冷落萧瑟的寺庙,一度客来客往,为了欣赏壁上那五圣千官八十八神仙的行列。相传是吴道子的真迹。
就连杜甫,也题诗称颂"森罗移地轴,妙觉动宫墙。五圣联龙衮,千宫列雁行。冕旖俱秀发,旌旗尽飞扬。"
时间是无情的。
多麽恒赫的作品,颜色退去,建筑崩塌,难以好好留存。
至於是谁的遗迹,也无从稽考了。一般老百姓,不问情由,还是希望出自高人手笔。
他们好事地围睹。
官差赶人:
"站开些!站开些!此庙三日内封闭,因官府决意重修。壁画重绘,此旧墙将拆掉。。。"
"哎,好可惜呀!都砸烂。"
"难道拎回去保存?谁会买下一道墙壁?"
老百姓都在营营耳语。
"即便富商巨贾,也只不过选取较完整一角作个记念吧。"
"东壁那麽大,西壁也那麽大!"
"--有什麽会得比填饱肚子重要呢!"
结论总是这样。
眼看文物快将不保,变成颓垣,惋惜也无用。
忽地人丛中钻出一个素色长袍,面相清奇的老人,年约六十,白发红颜。身伴随同一少年,未及弱冠,似是弟子。
老人相当陌生,不是本地人,不知来自何处。他排众而出,道:
"各位大人,我愿倾尽所有,以三百千得之,尚祈成全。他日当重绘此画,不收分文。"
买卖当然成交。
一夜之间,老人和少年,许是请了帮手,或不知用了什麽方法,把那两面残破的墙壁,主要是壁上的画,都搬走了。
浅紫色的曙光和淡淡的晨雾交融,疏笔点染了山水,明星已坠。
"阿元!阿元!"
老人唤醒了少年:
"我们开始吧!"
这是在深山幽谷之中的一座竹篱茅舍,老人隐居於此,久已逍遥不问世事。--也许是等待一个机缘。
他把阿元收为弟子也是机缘。
阿元是孤ㄦ,只在市集帮闲维生。有时在就鞠的园子外,给踢气球竞技或比赛的富人喝采打气,讨赏。
他天性爱绘画,没钱时以烧焦了的枝子在泥土地上画铁线画。存点小钱,买几张纸临摹。某日老人偶遇他在画驴,便拈须一笑:
"小伙子有天分,但欠点神,让我添你几笔吧。"
老人自篮子中取出色笔,添动几下,果然那驴栩栩如生,似在呼呼喷气。老人忽地飞快以朱砂一点右眼,阿元来不及一看,那头毛驴,竟破纸而出,逃得无影无踪。
阿元楞住,抬头见老人,知非凡。只觉於他亲,也不问底细,慌忙恭然下跪:
"以後请师父教我!"
老人无姓,他只道他忘了。隐士俱无前尘。阿元只晨昏尽弟子礼,潜心习艺。
今天他起晚了,主要是昨宵把一块一块的无故出现在门外的破壁砌好,搬抬得浑身酸疼。睡不到两个时辰,师父已经精神奕奕地准备动工了。
阿元也兴奋地爬起来,听从师父嘱咐。
"我先把壁画摹成纸稿送你,待得寺庙重修,便让之重现。"
--这看来是一项艰巨的工程。
画中共八十八为神仙。
乃道教的帝君(东华和南极帝君,头上有圆光)前往朝诘天上最高统治着之队仗行列。他们居中,领着真人,仙伯,金童,玉女及部从,神将。。。,全体人物作节奏前进。虽是前朝故作,但衣纹稠密重叠,旌幡衣带当风飘扬,看上去总有在空中徐徐而行之错觉。群仙头饰裙裾,手中所持仪杖,仪态身姿,丰满华丽。帝君庄严,神将威武。。。
阿元见老人非常熟练地打好草稿,技艺之高,他目瞪口呆。在旁边只有侍候的份ㄦ。
但阿元天性聪颍,而且苦心孤诣,因此很快便掌握到铁线描的要诀。
神仙都工笔细描。潜心绘画,何时方可完成?
老人从容而道:
"观画,少言。"
阿元日夜对者神仙画卷,於画中人同游共息。
真美!
看上千遍都不厌。咦,有一个最美。。。
从老人口中,他又知道更多吴道子的故事。他是画圣,爱画者都尊崇这天人。在前朝日子,他画"地狱变相","送子天王"。。。他在桥旁土屋壁上画了一百匹骏马,破壁日去。他画佛像顶上圆光,以肘为支,挥臂一画,浑然天成。他把三百里嘉陵江山水尽收肚内,一日之间为玄宗宫中大同殿上重现风光。皇上爱才,下令"非有诏不得画"。他夜画"钟馗捉鬼"。他跃入山水大画中,邀游洞府不思归,人皆以为仙去。。。
阿元整个人浸淫於此,不知年日。
画稿亦已完成。
他心中一直有一个疑团,忍不住:
"师父,你是谁?"
老人不答,只提前事。
"一日我曾告你,要画活,可用朱砂点其右眼。记得吗?"
阿元一想,便问:
"若要进画中一游,又该如何?" "这个。。。"老人沉吟一下,欲言又止。终於他闭目养神,像是听不真切,任从阿元侍立,不得要领。阿元知孟浪。
山野开始暗下来,孤星在眨着眼,顽皮而寂寞。是夜无月,老人拍拍阿元得肩头:
"阿元,你已学吴生笔,尽得其闲丽之态,我把重绘壁画的重任交托於你,望你花尽心力,使之流传。我明日将作别人间,载壁乘舟,沉之洛河。"
次日,老人於破壁,悉数矢却踪影。
阿元面对迤逦之神仙画卷,不胜欷嘘。
他着实後悔。
为什麽忍不住追问师父是谁?让这疑团永置心中,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是是非非,何须知得太清楚?
阿元一定要完成重任,方对得住执手相教传艺的老人。
寺庙修好,墙壁一片空白。阿元终日不发一言,把前朝瑰宝重现人前。
每完成一个,就认着他们:
"威武神王。天丁力士。妙行真人。西灵玉童。太清仙伯。太丹玉女。开明童子。梵气弭罗玉女。斩魔神慧金童。紫华扶神玉女。太极丹华金童。夜灵玄妙玉女。。。。金童。。。。玉女。。。。金童。。。。玉女。"
他呕心沥血,花上三年。
青葱的日子,便於他们度过。
不是他们,是她!
她,浓黑的秀发盘了望仙髻,脸庞秀润,天真妩媚。站在东华天帝君的附近,回过头来,顾盼生姿,向人间散着五色鲜花。
阿元爱上了其中一个神仙了。
他画她时特别仔细,特别庄重。--她不是他创造的,但他令她重生。
她的衣带仿佛拂到他身上心上来。
阿元沉思了一夜。
他五内有种渴求,也有种惶惑。。。
当风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