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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呢?奇怪,我已不再跟他了。曾经有一天,他在我身边,在我身上,曼妙的接触,他的手在来回扫荡,我几乎相信,我也是爱过他的。
当时只道是寻常。
但原来已是最后。幸好我把他杀了,放他没机会遇上另一个新欢。他一生便只得两个女人。此刻这两个女人又再绞缠在一起。——我们是彼此的新欢。直到地老天荒。
但我有一个刻骨铭心的秘密,即使喝醉了也坚决不肯透露的,那是一个名字,叫做“法海”。我甚至不敢记得。
没有男人的生活,不是一样过得好吗?
我俩再也不肯对人类用清了。
那么委屈,可耻!不若安分做蛇上算。
从此素贞不看一切的伞,一切的扇,一切的瓜皮小艇,一切的男人……感情一贫如洗。
我把自己的故事写下来,一笔一笔地写,如一刀一刀地刻,企图把故事写死了,日后在民间重生。
仲春。
阳气日盛一日,桃花绽红,鸟鸣调嫩,天地阴阳之气接触频仍,激荡中闪电特多,雷声乍响,又届“惊蛰”。
夜间,下过一场江南春雨后,星星月月,雾气索维,白堤上间中高举莲花灯,凄迷倒影在湖上。天还有点料峭。
渐近西冷心社,夜半无人私语时。
只听:
“小错,你放心,我在存钱。过一阵就可以买缝衣机、电冰箱,要不可先买电风扇。而且下个月我大表哥二表哥来,他们会给我捎来一台录音机,双喇叭的,和刘德华跟黎明的盒带。在香港是最红的了,你一定要听他们的歌。小价你嫁给我好不好?……”西湖上的情侣,两个人两辆自行车,并驾齐驱的,选了一处柳荫深深,便在起誓。
“我一生一世,都待你好,请放心。”
良辰美景来何天。
忽地一阵凉风掠过,像一只手在发间轻扫。冷不提防,又下起雨来。
不大,但很密,轻飘而流曳,踏着碎步,款款过来。
“氨
小小的惊呼声,不情不愿地受打扰,情侣们还未及把心底的话争先说尽,便又要踩着自行车离去,好觅个清静安全地带。幽幽的路上,也有拌嘴声。女的骂:“叫你不要来啦,洗过澡,在弄口见面不好?又要踩来断桥。待会雨下大了,回去不又是一身湿透?”
“你弟弟偷听嘛!”男的委屈。
“‘明天不要上班,哦?死拉活批地来了,怪到我弟头上去。”
“你怎么这样蛮不讲理?”
“谁要讲理?你不是要谈情?谈个屁!”
二人僵持着,男的生气了,不肯上前议和。女的馨发一抖,自踩车回去。
素贞看不过:
“哎,浪费了这么美丽的晚上,诀别拌嘴了,快点和好吧/我笑:“与你何干呢?”
雨,无缘无故地大起来。
断桥附近的小亭,忽来了个避雨的男人。因雨实在太猛了,迷迷漆漆,隐隐约约,他只得暂进一阵才上路。
他拎着一把黑桑一般老百姓总是用那种黑伞的。
——但他不是一般老百姓。
他是一个美少年。眉目清朗、纯朴、虔诚。穿着一件浅蓝色条子的上衣,捧着一大叠英语会话课本,和好些书刊杂志。为了维护他手中的文化,革命后嫩弱的文化,他才一心一德,静待雨过。
素贞不安定。嘿,一有男人在,她就木安定了!
“小青,”她说,“你看我这一身装扮多落伍,如今的女子已不作兴盘警扎辫子了。老土!”
“姊姊你又干什么来着?”
她赶忙地适应潮流。
一旅身,烫了发,额角起了几个美人钩。改穿一条宽脚牛仔裤。脚上换了丝袜,是那种三个骨肉色尼龙丝袜。高底凉鞋。上衣五彩缤纷,间有荧光色,在腰间以T恤衫下摆结了个蝴蝶结。手指上戴了指环,银的,粗的。耳环也是一般式样。脸上化好妆,涂上口红。虽然是雨天,上衣口袋中也带了个太阳眼镜——并没有把商标贴纸撕下来。
“你看我时髦吗?好看吗?”
还背了个冒充名牌的小皮包。
“姊姊,”我骇然,“你又要——”
“小青,生命太长了,无事可做,难道坐以待毙?”
“不,你忘了你受过的教训?”
“小青,我约他迪斯科跳舞去。你忙你的吧。再见,拜拜!”
“你的教训——”
她的心又去了。留也留不祝
这一回,真的,依据她受过的“教训”,她要独来独往,自生自灭。她根本并不热衷招呼我同行,免致分了一杯羹,重蹈覆辙。
遥遥见她过桥往小亭去。
低语,传情,雷题电闪般的恋爱,她又搭上这个男人。
他把伞撑起,护她上路。一切自伞开始,她不需要任何穿针引线的中间人了。——也许她此刻的身份是张小泉剪刀厂的女工。张小泉,杭州三百多年来的名牌。它的剪刀镶钢均匀、对口锋利、磨工精细、开合和顺、锁钉牢固、刻花新颖、式样美观、经久耐用。——不过,这么优秀的剪刀,剪不断世间孽债情丝。
那男子是谁?
他是谁?
何以她一见到他,心如轮转千百转?
啊,我明白了。——
如果那个是许仙的轮回,则她生生世世都欠他!
是他吗?是他吗?
我禁止自己心猿意马。
横竖素贞看中了,就让她上吧。
我要集中精神,好好写那发生在我五百多岁,时维南宋孝宗淳熙年间的故事。这已经足够我忙碌了。
我还打算把我的稿子,投寄到香港最出名的《东方日报>去。听说那报章的读者最多,我希望有最多的人了解我呢。
稿子给登出来了,多好。还可以得到稿费。不要白不要。
我在信末这样写:“编辑先生,稿费请支港币或美元。否则,折成外汇券也罢。我的住址是:中国,浙江、杭州、西湖、断桥底。小青收便可。”
万一收不到稿费也就算了,银子于我而言不是难题。我那么孜孜不倦地写自传,主要并非在稿费,只因为寂寞。
因为寂寞,不免诸多回忆。
——然而,回忆有什么好处呢?在回忆之际,不若制造下一次的回忆吧。
呀,我的心也去了。
淡烟急雨中,蓝衣少年,撑开一把瑟—
还等什么呢?
我要赶上前。我依旧是素贞的妹妹,同是张小泉剪刀厂的女工。
我决定借了他的伞,着他明日前来取回。解放路、延安路、体育场路、湖滨路、环湖路……随便一条柏油马路的一家。
我一拧身子,袅袅地袅袅地追上去……
一完一
潘金莲之前世今生百战合集
作者:小虫快跑(xxx。xxx。xxx。xxx) 2002/07/23 19:37 字节:143K 点击:2811次 帖号:4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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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血,滴答、滴答而下。在黄泉上,凝成一条血路。
此处是永恒的黑夜,有山、有树、有人,深深浅浅、影影绰绰的黑色,像几千年前
一幅丹青,丹青的一角,明明地有一列朱文的压边章,企图把女人不堪的故事,私下了
结,任由辗转流传。
很多很多大小不同的脚,匆促赶着路。一直向前,一直向前。
赶着投股去的脚群中,有一双小脚。
细看这双弓鞋,大红四季花,嵌入宝缎子,白经平底绣花,绿提根儿,蓝口金儿。
正是曲似天边新月,红如退瓣莲花。恰可便是三寸。
小脚一步一趔趄,好似不想成行。
这条血路,便在小脚之旁,境蜒划出她的心事。
只见血自一领头颅滴溅。
发辔簪环都已滚落,空余乱发纷披。乱发中,犹藏一朵细细红花,喜气骤成噩梦,
红花不得不觅地容身。
这头遭齐颈割断,朝后怒视,满目冤屈不盆,银牙半咬,呵得纸钱灰也不敢飘近。
女人一手提住自己的头,一手捂住自己胸口。
分明是新娘子装扮,一身红衣艳服。心下曾经暗思,他既不责我毒害了亲夫,也不
嫌我沦为官人五妾,可见还是有心。
然而捂住的胸口,有个血窟窿,早已中空,心肝五脏被生扯出来,四下无觅。一念
及此,女人浑身都是疼痛。
身前身后,尽是杂沓的影儿,女人不知何去何从。
小脚价计。
前面有座凉亭。人群拥至,均在喝茶解渴。便见“孟婆亭”三字。
阴魂经各殿审判,至此已是饥渴交织,渐近阳间,苦热侵逼,纷纷自投罗网。
面貌阴森、木无表情的老妇孟婆,主掌此亭。各人自她手中接过“困忘”茶汤三杯,
一口喝尽,慌忙投股去也。
无主孤魂漂漾而至。孟婆把她唤住了。
“潘金莲!”
女人被她一招,不由自主,便上前去。
孟婆拎起她在阳间被快刀斩下的头颅,血本枯,人带根。才一按一接,便已会上,
安于原位。
女人泪盈于睫,依!日回头望向过去,仇怨难解。
孟婆劝道:
“过来喝过三杯茶汤,前生恩怨爱恨,也就全盘忘却了。”
她强递一杯,女人只得接过。方喝一口,皱眉:
“咦?这茶,又酸又咸——”
“人情世事,不外又酸又威。”孟婆道:“快快喝过,不辨南北西东,迷糊乱闯,
不知不觉好堕入轮回。当你醒来,自是恍然隔世了。”
女人陡地放下杯子:
“不!我要报仇!”
孟婆望定女人,兀自念倡语;
劝尔奖结冤,冤深难解结。
一日结成冤,千日解不彻。
我见结冤入,尽被冤磨折。
人生一场梦,梦醒英寻觅。
改头表换而,冤率不可说。
女人不答。
孟婆苦口婆心:
“淫妇何以携仇带恨?也不过是男人吧。”
女人一听“男人’二字,一怔,刚好拍首瞥见一面大镜。“荤镜”乃天地阴阳二气
所结而成,万法由心所生。心中的男人,…
曾经有过四个男人。
响,前尘如梦如幻。茫茫荒野一下子黑尽了,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