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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字……
这些年来,对于民主虽然有种种看法,种种论调,但现在联
合国方面却公认为这次之战争是争自由与民主之战。所谓法西
斯,前前后后,里里外外,都是与自由于民主整整敌对的,都是
与自由与民主势不两立的。而且凡是压迫自由妨害民主不讲理性
的东西,不管有多少样的方式,都可归入法西斯的畴类。
法西斯不仅仅是帝国主义的最后阶段,也同时是极端封建
的、落后的、倒退的。这也是今日所有进步的懂得民主的人士所
能公认。
但是现在还是要把世界弄得使民主可以平安么?
这也不是的。
现在所求的实乃在把世界弄得使民主可以进步,实乃在把世
界弄得使民主可以发展。
现在许多人都晓得了:要想安全,必须进步;要想稳定,必
须向前发展。
盯衡全局,观察世论,很可以看出,有好几点是现在世界许
多人都同意了的,或认为无可如何的了:
第一.现在是正过在一个革命的时代,而且是一个人民的革
命的时代。或者甚至说,这种革命是人民的,而非一个阶级的。
第二.民主必须扩张,必须由仅仅政治民主扩张到经济民
主,社会民主。如经济上社会上不民主,所谓政治民主也就是假
的。假民主一定站不住。也可以说,非整个民主即无民主。民主
决不等于代议制或放任主义的经济。
第三.“经济人”要代以“社会人”,经济人的时代要继以
社会人的时代。社会必须是有机的;必须不是各自为富,而是共
同谋福的。因此有人还说,今日的民主必须是“有机的民主”。
如果孔子曾以仁为人类关系的最高理想,而仁字可以最活最能感
能生为界说,那么,道路不管还要怎样曲折辽远崎岖,人类社会
究已在向之而趋。这一层是与前层有似相反相成的一种情形。
第四.社会各方面,特别象经济方面,科学方面,设计或计
划化Pranuing必大流行,必不得不大流行。这也可说是与自由
民主相反相成的。设计或计划化其实并不违反自由民主,宁可说
是自由民主更进一步的具体表现;或更好说,设计或计划化可以
使得自由更圆满地具体实现。当然,要圆满作到民主的设计或计
划化,也有它少不了的条件。
第五.战后必要有一种国际组织。有的且说,最好即以今日
的联合国为基础。关于战后永久和平的计划,近年真是甚嚣尘
上。连带地,为从一种根本克服过分民族偏性而作各民族各文化
传统间的精神连锁的国际大学,也正为世人所注意。只是关于那
种国际组织的如何构成,如何产生,尚是众说纷纭,难衷一是。
与我最同心而非开玩笑的罗素先生今春在一篇美妙逻辑切实周到
的大文<战后世界的若干问题>里曾郑重地说:“开始的国际权
力机关应由合众国,大英共和国,苏联,与中国而成。它们四国
应结成一个随时可以邀请别的国家加入的联盟。”读来最足令人
兴奋。总之,仍沿旧日的此疆彼界,国际无政府状态,是不行的
了。不能各自为战。各自为治也明白是不行的了。民主必须兼是
国际的。
凡此种种都是今日全世界大势所趋的一种意义的根本方面。
本来,纵然今日全世界真觉悟的人还不太多,就是许多觉悟
的人觉悟到的程度也很有限。但大多数人都已觉悟到了几千年前
已经揭穿的一种情实。那就是:人与人差不多。“性相近也。习
相远也。”“唯上知与下愚不移。”只是有的人身量长的高一
些,看得远一点,早一点。有的看得早一点,也就说得早一点,
因此常会招出横祸来。有的则有知也有养,虽看到了也不说。
现在许多人都觉悟到了:将相本无种,舜时任,予也是人。
在这种情形下你还得限定某些人只得被治,只许“由”不许
“知”么?
而且人与人虽有差而不多,不但是中国的古调,尤其具有现
代科学的事实根据。在这种情形下谁竟还要我智自雄、唯我独
尊?致落得枉费心机,徒劳无补。
法西斯的种族论固久已被世界的人类学者与生物学者驳得体
无完肤了。
举一个绝重大的东西,当然是众擎易举。对着一个明非个力
所能胜任的东西,也一定不会有人偏偏要独力支撑,而不虞举鼎
折膑……
众力成城,众口铄金;耕常问“奴”,织当问“婢”,本也
是流传至今犹可记取的中国古训。
说到中国,民主几乎成了今日的万应方。在这个由世界的大
势以致国内的大势所趋之下,在客观上,中国的民主前途,已绝
对可以断言,而完全无可怀疑了。
中国今日不但在政治方面,就是抗战反攻上,经济财政上,
以及教育文化上,乃至社会别的许多方面,实在无一不需要民
主,无一样没有民主能够解决其困难。
国家有困难,当然应有全体国民来担当。但如使其与闻一且
有关情形,使其对一切有关事情都有置喙之机遇,都有尽力之机
会,纵令担当困难,忍受痛苦,也当可以心甘情愿。
人总是对于自己有权过问的事才最起劲。而况是本来应该属
于自己的事。
民主决不会就妨碍集中领导。反过来说,也一样。
在大多数人的内心中,所以眼前今日就应实施民主者,最主
要的缘由,本是为的民族,本是为的解救民族空前的危难。本是
为的实现最圆满的民族统一。而具体言之,实在尤在为的动员,
尤在为的发动一切人力以及物力。
抗战反攻上,经济财政上,所以都需要民主作对症药,也就
是主要因为这个。
实际上,今日国内有些地方试行民主,传说收了不少的效
果。抗战上、经济上、以及教育文化上、社会关系、人民生活
上,据传都有不少的成绩,至少大部分也当是由于这个。
一言以蔽之,必都是动员了民力;弄机会使大多数人民都自
觉了的缘故。
去年十一月英伦名流、学算习律出身的经济学家、牛津大学
院长贝维里治·威廉爵士提出轰动全世界的社会安全计划,所
谓关于社会保险的报告。他本认为应该怯除或攻击的巨恶共有五
项:穷、病、愚、脏、闲。这五恶在中国岂不更要用大力来扫
除。
以贝维里治博士特认为根本的末项,闲,而论,试问在中国
今日这样需要人力的时候,有多少人力不是都不得其用,或用的
不得当,以致许多时间精神,都白费了!
汰太(或汰汰)与废费(或说废废),实在同属人类最最重
要的问题。
不要闲置人力,或把人力用的不经济!
但这决不是一般所谓做官或出仕的问题,且也不仅仅使“天
生我才必有用”的问题。实在更在使一切人力都发展到、施展到
可能的最高峰。
使一切人潜藏的才干可能都得到最圆满的发展实现――这就
是今日所谓民主的根本精义之所在。
用另一个说法,民主本就是使人人都平等自由(注意人人两
字)。
假使,根本上,没有言论自由出版集会结社以及思想信仰研
究讲习的自由,是必说不上民主的。
但所谓自由并不只是让人人随便,解脱一切要不得的情事,
就像贝维里治的五巨恶,以及忧愁,危险,或如罗斯福所说的匮
乏与恐惧,等等。而且更要给人人以机会,使得人人都能尽量地
发展发挥发皇其才其力其业。――推到极处,两层本也并无二
致。
也可以说,民主的出发点就是集体,就是与人为善,也就是
认人人都可以为善,也使人人事事物物都得其所。因此,假使有
一人不得教养,一夫不得其用,一分力不出于身,一货委弃于
地,一贤一能不见选,一事不信不睦,一物不为公,那就都算不
得充分的民主。
那么,在今日中国,谁,什么党派,怎样作法,在原则上,
最有使中国民主的可能呢?那它至少也要具备三个根本的条件。
第一.必须是中国的。――这些年来,许多方面都有“中国
化”的呼声。似乎直到今日为止,在这方面并没有很走上轨道。
但是如果在中国,对中国事,而不由中国人以中国为第一位;所
采取的办法不扎根在中国的本土,对于大多数中国人必不免多少
隔阂。如此,要想把中国整好?究竟是事实上难以置信的事。文
明犹如酿得好的酒,文化则如多年的陈酿。一种文明几千年蕴集
下来的气息,本不可能也不能完全抹杀。不过,中国的优良处究
竟是些什么?虽还不无有待于理董,有待于表扬,但关根本总
目,倘有虽流行而实不伦不类、不合中国真正传统与时代的,也
不容不即行不努力矫而正之。消纳世界一切有价值的东西,利用
世界一切利用的利器,自也同属绝对的必要而分当。
第二.必须是独立的。要想国家(民族)独立,要想自力更
生,要想与全世界进步的人类携手而作自己应作的独立贡献,那
就中国三四百年来先有异族窃国继有帝国主义侵略所强迫铸成一
切奴性或依赖性,不管是好的方面坏的方面的,都须立即廓而清
之。中国的民主必须以中国为本位而行之;中国的民主也必须不
依赖它国而行之(就令是最好的友邦也罢)。
第三.必须是民主的。――这就是说,号召民主的必须在自
己可能范围之内自己先民主,有民主的精神,行民主的办法。庶
几可收以身作则,以身教者行,以致釜底抽薪之效。否则纵然不
是教猱生木,却等于缘木求鱼,等于抱薪救火。
中国今日是处处都需要民主;都需要有法守法;都需要使一
切有关人都得过问有关事,人人都有贡献其知识能力的机会,并
有看见其贡献被采纳实行的自由;也不得不需要在民主自由之下
的服从多数,尊重少数,以为一种进行事情的途术。但是,当
然,在一个意义上,政治上的民主,在今日的中国,也可以说,
尤为根本。必须政治上真正走上了民主的途径,然后一切方面,
一切角落,封建落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