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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尔·卡特林给他看了那张照片:“是你制作的这张明信片吗,汤姆?”
“哎呀,我不知道。”
“角上的那些钢笔墨水数字不是你写的吗?”
摄影师接过图片,翻了过来,仔细看了看右上角的那些数字。“是我写的。”他说。
“怎么回事?”治安官问道。
莫顿咧嘴一笑:“嗯,如果你们这些家伙非得知道一些和你们并不相关的事,我可没那么多闲功夫。所有的摄影材料上都有制造商标注的保质期,在这期间,制造商保证它们的质量,但如果保管得当,这些材料在保质期之后还可以再保存几个月甚至几年。而一旦过了保质期,如果你知道哪里有卖,你就可以廉价地买到它们。
“嗯,去年我有机会买了四批过期的明信片纸张。我在上面标上数字注明是哪一批,以防万一要扔掉其中的一批。有时就在纸张开始报废之前,印出来的图片就有些模糊了,但我还算幸运,没遇上一点儿麻烦。”
“这么说来,你肯定这是你印的图片”
“是的,没错。”
“你想一想制作的日期。”
“天哪,比尔,你饶了我吧!”
治安官请求道:“好好看看嘛。”
莫顿仔细看着这张明信片,而治安官则焦虑地看着他。汉克·卢卡斯斜躺在椅子上,把靴子搁在另一张椅子的扶手上,专心看着一份带插图的期刊。
莫顿检查着明信片上的数字,然后说:“哎呀,等等,我开始想起来了。”
“好伙计,接着说。”治安官鼓励道。
莫顿说:“这件事有些蹊跷……是的,我现在记起来了,那家伙只想印一张。”
“那有什么奇怪的呢?”
“噢,是这样的,当人们想把一张照片印到明信片上时,通常至少要印一打,送给朋友。而这家伙进来却说,他想印一张,就一张。”
“是你冲洗的胶卷?你还记得吗?”
“不,我没冲。情况是这样的:他随身带来了胶卷,全冲洗好了的,然后他递给我一张明信片大小的底片,让我印在一张明信片上,说想送给他的女友。”
“记得他长得什么样吗?”
“他就是照片里的那个家伙。”
“哦,有点意思。大约是去年9月份?”
“我想应该要早些,我觉得是在夏天的某个时候。”
治安官说:“不可能在夏天,肯定是在9月。”
莫顿琢磨着明信片右上角的钢笔墨水数字,然后说,“我想这种材料在九月份的时候已经没有了。这是我在4月份前后弄到的一批,我想8月份就该用光了。但说不定是我搞错了。”
“哦,我们知道明信片上的日期以及他失踪的时间。”
“什么失踪?”
“他有些不对劲,丧失了记忆,他妻子正在找他。你不记得关于他的任何情况吗?他用的名字或者其它的什么?”
“啊呀,记不得了。在钓鱼旺季,我从城里来的游客那儿揽到很多活儿,不过我记他们的名字只是为了将他们的照片寄回去,过后就忘了。”
“噢,汤姆,给这张明信片拍张照,然后帮我们快印6张。可以吗?”
汤姆看了看表:“什么时候要?”
“尽快。”
“我真不知道自己干嘛要问这个问题。”莫顿愤愤不平地说,“从你当上治安官以来,你一直都是这么回答的……”
二
他们两人咚咚地沿着木板走廊往外走。汉克·卢卡斯对治安官说:“比尔,你知道,如果那家伙从去年秋天开始就一直呆在萨蒙河支流地区的话,那我是该知道的。或许他进来一两个月了,躲在某个地方的一个小木屋里。让我再看看那份关于他的材料。”
卡特林从埃德·哈维尔的信中取出那份材料递了过去。
“5英尺9寸,”汉克说,“年龄,32岁,体重,185磅。红头发,蓝眼睛,白皮肤,有雀斑……,不可能的,比尔,他不可能呆在这地区很久了。就算他来过,也没有停留。”
“我知道。”治安官安慰说,“但这个埃德·哈维尔,他认为搜查的唯一办法就是进入萨蒙河支流,然后在这个地区到处寻觅这间小木屋。”
“这间小木屋,”汉克说,“可能能找到。它在一个山脊上,是某个有一串陷阱的人建的。开工大约是在秋天,当时地上还没有雪,而完工的时候地面则已有约3英尺深的积雪了。你可以看出哪些地方的树桩是贴着地面砍的,哪些地方的树桩是向上留一截伐的。最后那几棵小树伸展在门的上方,可以用来悬挂捕捉器和其它东西,它们被从离地面5英尺的地方砍倒了。这些树桩就在小木屋周围。”
比尔·卡特林冲着他咧嘴一乐:“我不会和这位即将出山的侦探说这些的,汉克。”
“为什么不?”
“嗯,”治安官说,“这些城市侦探挺有意思的,他们认为自己是唯一会推理的人。他们不知道所有的警察工作只不过是跟踪线索,而一个牛仔一天要干的跟踪活动比侦探一个月干的还多。这个德威特要装扮成一个打猎爱好者,但是他准备充当一个老牌侦探。如果你把他要说的话都抢先说了,这恐怕不太好。”
汉克咧嘴笑了:“我?我只是一个粗俗的老牛仔牧人而已。这个叫格里德利的家伙出现有多久了?”
“嗯,这个嘛,”治安官说,“埃德·哈维尔可没和我说。汉克,你不该知道什么格里德利的。而且别把这个东部佬当作侦探对待。你就该知道你是在寻找一间木屋和一个失踪的家伙,而这位侦探很可能会扮作他家城里的某个朋友。”
“那,”汉克咧嘴回以一笑,“好办多了……”
下了午班车走进旅馆的这个女人,细细的腰,扁扁的臀,很自信的样子。她似乎很相信自己能完成既定的目标,而且清楚自己心里想些什么。
她的身上还带着城市的印记。显然,她不熟悉这里的环境,她站了一会儿,上下打量着街道以及两旁各式各样的框架结构建筑物,然后抬起眼,目光越过屋顶投向远处的高山。在这样的海拔高度下和这样的干燥天气里,那些山的影子有着明显的界线,似乎全是黑的,与灿烂的阳光形成鲜明的对照。山尖直矗进深蓝色的天空,在阳光沐浴下发出令人眩目的光彩。
她突然发觉班车司机在好奇地看着自己,于是毫不迟疑地走进了旅馆,穿过门厅,径直来到接待柜台前,冲着雷·菲尔登点点头。雷是旅馆的老板,他正站在柜台后面迎接到来的客人。她接过了老板递过来的笔。
当笔尖停在登记卡上时,她犹豫了片刻。凭着长期的经验,雷·菲尔登意识到了这片刻的犹豫意味着什么,他好奇地扬起了眉。
然后这女人清晰而坚定地写下了“马里恩·钱德勒,水晶城”几个字。
雷·菲尔登变得友善健谈起来。“住在那儿很久了吗?”他问道,意指她写的住址。
雷·菲尔登把这种特别的方法作为一张随时备用的王牌,来对付那些以假名登记的女人。经验告诉他,她们的反应不外乎是两种:或者涨红了脸很困窘,或者是冷冷地、傲慢地看着他,在高贵的外表下寻求庇护。
但是这女人只是朝他真诚地、毫无戒备地一笑。她镇静的淡褐色眼睛里一点也显不出尴尬。她用一种既不急促也不犹豫的声音说道:“哦,其实我并不真的住在那儿,那只是我的法定住处。”她接着平静地说,“我想洗个澡,如果你这里可以的话。我在你这儿不打算长住,只是为携带行装骑马进入萨蒙河支流地区旅行做些准备。或许你认识某个非常可靠的骑马旅行的人。”
面对这双坚定而友善的目光,菲尔登暗自认输了:“哦,女士,这附近最好的骑马旅行者是汉克·卢卡斯。正巧,他明天就要进入萨蒙河支流,带一队人马进去,你或许能赶上加入他们——当然,前提是如果大家都没意见的话。那样你可以省一大笔钱。不过,你得弄清楚你们在一起会不会相处得很好。你可以和汉克谈谈。”
她迟疑了。
“另外那两个人预计今天下午的某个时候到,”菲尔登接着说,“男的叫德威特,女的叫阿德里安。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去和汉克说说。”
“我希望你去。”
“他在镇上,我——”
门突然被推开了,这打断了菲尔登的话。马里恩·钱德勒转过身审视着来人。他走进门厅,穿着一条深蓝色的利维斯牌紧身牛仔裤,脚蹬一双高跟靴,浑身松松垮垮的。
“这就是汉克。”菲尔登低声说。
汉克大声叫道:“看见我的游客了吗?”
“他们没坐班车来,或许他们是要坐自己的车来吧。”菲尔登回答道,“过来一下,汉克。”
汉克迅速地上下扫视了一下这个年轻女子,然后摘下汗迹斑斑的阔边帽,露出他黑色的卷发,乱糟糟的堆在头上。菲尔登给他们做了介绍,解释了缘由。
“噢,”汉克说,“我没意见,但是你最好今天下午和其他人熟悉一下,看看你对他们的感觉,然后征求他们的意见。和你不喜欢的人出去,会很尴尬的,你会一下子就患上木屋热病的。”
“木屋热病?”她问道,当她注意到汉克非常真诚时,她的声音和眼睛流露出了浓厚的兴趣。
“对,我们这儿管它叫木屋热病。两个人整个冬天被大雪困在一间小木屋里,除了大眼瞪小眼,没别的可干。很快他们就彻底地厌烦了,接下来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会激怒他们,可想而知,他们会争执不断的。外来者在与不合脾气的人一道野营旅行时,有时也会有这种感觉。”
“噢,我敢肯定我会和这些人相处得很好的。”
“嗯,他们应该会和你相处得很好的。”汉克说。他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钦佩之情:“你爱好什么?钓鱼?打猎?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