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快到十两了。”
“啊?!”
“你不用担心,等麦子都打下来,交了田赋,剩下除了口粮,应能卖个二十两。”
“这么艰难,那还是不要买驴子好了”夏轻尘叹了口气“唉……要是有水磨房就好了……”
“那是什么东西?”
“就是……就是有种叫水车的东西……一个圆圆的,像个大木轮子,上面有很多页片还是竹筒,架在河边被水一冲,就会转起来,转的时候带动磨盘,不用人力和牲口也可以推磨、灌溉什么的……”
“还有这种好东西”阿得停下手中的磨“你知道怎么个做法?木头和竹子村里有的是,我们大伙儿做一个,也省的这样拉磨了。”
“这个,我不会做呀……”
“啊?”
“我只是看过观光用的水车”夏轻尘努力地回想着“磨面的……需要很多齿轮,横竖衔接的轴承……嗯,好像很复杂……”
“唉……说了半天,跟没说一样……”
“对不起哦,我念的书都是些纸上谈兵的知识……你让我想想,我得想想那个东西到底长什么样……”
“快想……”
“别催嘛,这哪是说想就想到的,要测量,要计算,要绘图,搞不好还要做模型……”
“哎呀,真是急死人。等你想出来,麦子都让霜打了,我看我还是老老实实用手推吧。”说着重新推起磨来。
接下来的几天,夏轻尘便陷入了一直冥思苦想的状态。他一个人拿着绳子在村外河边丈量了半天,又回来陪着阿得磨面。阿得磨面的时候他就守在石磨边上,用草枝在磨盘上层层的面粉中,画着记忆与想象中那磨房水车的零件。他反复地回忆着每个可以想得出来的细节,在脑海中无数次得重温自己最讨厌的数学公式。
此时的他没有什么长远的计划——这个村子厚待了他,在他甚至还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时候,阿得收留了他,给了那个在黑暗中仓惶无助的他一个栖身的地方,让他在这个不知名的世界里找到了家的感觉——他只想做一个可以推磨的水车,为这个村子,也为了待他如亲弟弟一般的阿得,为了让他不用再像牲口一样地推那沉重的石磨,他一定要造这个水车。
屋内昏黄的油灯中,夏轻尘骑着架在木桌上的板凳,拿着一小截木炭条,在家中空空的土墙上不停地写写画画。墙角放了一桶草木灰浆,写满了将字迹刷掉,干了再写。在画满了四面墙的圆圈、横杠和一连串阿得看不懂的符号之后,他终于很宝贝地从桌子上跳了下来,搬下板凳,从柜子里出一张薄纸,在桌面上铺开来,准备记录自己那四面墙的成果。
“这窗户纸,我要拿来画图纸了。”
“你可轻点写啊,别把那纸给弄破了,过冬还要糊窗户呢。”
“我知道……”夏轻尘拿着女人做衣服的木尺做量器;将棉线一头绑上筷子,定在纸上,另一头量好距离绑上炭条,拉直绳子绕筷子一周可作圆规。谨慎而小心地在那仅有的窗户纸上画着水车的零件图。
“这墙能刷了吗?”
“等会儿,还没抄完呢……先把门口那面给刷了吧,那面是错的。”
“哎。”阿得答应着,提着草木浆站上凳子,用刷子沾了开始刷墙“村里都是不识字的人,你何苦费事画什么图纸呢。”
“这么多零件,不画个图哪能记得住啊,再说,造的过程如果出了问题,也好在图纸上检查哪里不合适——这图纸是给我自己看的。”
“哦……”
“阿得,咱们得找个会盖房子的人。”
“做什么?”
“总得起个棚子遮一遮吧,不然下雨了还怎么磨啊?”
“你连这个东西都会做,还不会盖房子啊?”
“你让我盖,我一会儿哪里算错了,还没盖好就榻了。”
“村头的徐叔好像会一点,咱们这间屋子就是他帮忙搭的。”
“嗯……”
“是不是明天,就可以做你说的那个东西了?”
“嗯,明天先造空水车,剩下的齿轮和轴承根据水车架好以后的高度再做。”
“那是什么?”
“空水车就是被河水冲着转的东西;齿轮和轴承是用来带着磨盘动的。”
“真要像你说的”阿得从凳子上回过头来“那你可是咱们村里的大恩人了。你是从哪儿学来这些东西的?”
“我……”这真是一个难以解释的问题啊“以前在画上看到过。不过现在自己动手才发现,纸上得来终觉浅,一切都比我想象中麻烦得多……”
“麻烦就麻烦,我都跟村里人说好了,到时候找几个男人来帮忙,你说怎么做咱们就怎么做。麦子让村里婆姨帮收两天……这东西要真像你说的,往后这田里活可就省事多了。”
“阿得,你先不要抱这么大希望好不好,我还不知道能不能造出来呢,万一是个失败品怎么办……”
“不会的。我觉得你能成。”
“唉……”夏轻尘握着炭条低下头去,无奈笑叹“压力比考试还大……”
******************
数天中,阿得与村里几个有力气的男子都暂时歇了地里的活,在夏轻尘的指挥下,用浸过水的竹片围造水车,用木头拼合齿轮。
空水车完工的那一天,全村的老少都跑来观看。只见巨大的水车轮立在河边的木架上,随着河流缓缓转动,扬起漫天的水花,连着石磨的木轴缓缓转动,带动石磨一圈一圈地转了起来。
“太好了,这真的可以动啊!”
“那以后咱们磨面就不用牲口了……”
“这可真是神了……”
“快,快拿麦子来,咱们先磨磨看……”阿得兴奋地叫着,从一旁独轮车上拿下早已预备好的一簸箕麦子打好的麦子,添进磨口里。不一会儿,|乳白色的面粉就从石磨的缝里,下雪一般地掉下来。
正当众人欢呼称奇之时,随着嘎吱的声音,只听啪啪几声裂断,石磨也跟着停止了转动。
“轻,轻尘,这是……”
“呃!”夏轻尘一眨眼睛,头皮一凉,弯腰一看,果然是镶着齿轮的木轴断了“木轴不堪重负,看来得弄两根铁的才行了。”
“村中没有铁匠,我们明日去县城,定做两根。”
“嗯,先把那根断的拆下来吧,明天带着去,也好做个样子。”
阿得跟几个青年弯下腰去,将那两根断裂的木轴卸下来。
“好了,大伙儿先回去打麦子吧,等铁轴做好了再来看。这磨先放这儿,徐叔,你先给搭个棚子吧……”
阿得像个领导一样地一项一项指挥着,众人也听从他的指挥慢慢地散了。夏轻尘拖起那些断裂的木条,放在歪倒一旁的独轮车上。阿得看见了,连忙上前抢来。
“轻尘,我来……”
“没事儿,我一个人推车回去就行,你也去打麦子吧。”
“你怎么了,愁眉不展的。”
“一直祈祷千万别出问题,结果还是失败了。”夏轻尘摸摸自己的眉头。
“这又不是打仗,什么失败不失败的,”阿得拍着他的肩膀笑道“你呀,就是想得多。你看看这田里,大伙种了多少年的麦子,可这麦子的收成,哪一年好哪一年坏,谁能一开始就料得准?更何况你造的是谁都没见过的东西。”
“阿得……”夏轻尘看着他那深深的五官,已经有多久没有人这样鼓励过他了?他一直在小心翼翼中紧绷着,留意着每一个举动,避免着每一个可能的错误,以免被骂被厌恶,这么久以来忘记了谁都会犯错。阿得小麦色的脸上爽朗地笑着,那坦然而无保留的友好,那平常而友好的一笑,为夏轻尘脆裂的心填充上了粘合的胶水。
“走吧,别难受了。明日到城里铁匠铺做两根铁的,回来换了不就什么事都没了么?来,你坐上来,我送你回去。”说着推起独轮车。
“我自己能回去,你去打麦子吧。”
“也不差这么一会儿功夫,你自己回去,一会儿再像上回那样连人带车栽到田里可怎么好。你都好几天没好好歇过了,明日还要出门,千万别累着,赶紧给我坐到车上去。”
“唉”夏轻尘坐到独轮车的木板上“你一天不让我练习独轮车,我就一天不会推。”
“你不用会,我会就行”阿得推着独轮车在田埂上娴熟地走着“只要咱俩在一块儿一天,我就推你一天。”
夏轻尘听后笑道:“要是咱们一直这么住着,你还能推我一辈子不成?”
“有何不可?”阿得瞪着大眼,十二分认真地说道。
“哈”夏轻尘伸了个懒腰躺倒栽板车上,仰面朝天,举起袖子遮着头顶刺眼的太阳“说你年纪比我大,怎么到了这个年纪还对结婚没有概念。他日你若娶了媳妇,还能跟我一起住着?”
“怎么不能?你要是不喜欢啊,我就一辈子不娶媳妇。”
“快二十的古人说出这种小白的话,我可以理解为你在装清纯吗?”夏轻尘倒着脑袋看着他憋红的脸。
“我不说了……到时候我老了还没娶媳妇,你别问我为什么……”
阿得撅着嘴嘟哝着转过脸去,看着田里被风翻起的麦浪,边走边静静地出神。
第一卷: 落 魄 江 湖 第七章
独轮车停在简陋的茅屋前,夏轻尘从车上爬下来。
“这的东西你都别管,赶紧进屋去,能躺就躺一会儿。”
“是——”
“饭等着我回来做,别总找活儿干,这几天打麦子,地里谷壳扬得漫天都是,你可千万别来送饭,听到了没有?”
“嗯。你也别太累了,明天还要出门呢。”
“哎。”阿得答应着,在屋前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喝光,横过肩上的衣服擦了擦嘴就匆匆走了。
夏轻尘用袖子遮着太阳,看着他远远消失在小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