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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之事你看得足够明澈,只是如此通透,连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不免叫人心酸呵。”
足够明澈?我笑,这世间之事我果真能看个通透吗?
罢了,傻便傻这一回,给自己一个决断。
我抬起手猛地推开窗子,一抬头,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正是朔日之夜,月儿圆得出奇,围着淡淡的月晕,仿佛要融化一般,美得令人窒息。
窗前伫立如雕像一般,是六王爷挺拔的身影。
清风满楼(下)
“你……”颤抖的声音尚未出口,却已被他用食指轻轻抵在唇上。我看着他渐渐靠过来,浑身感觉到一种战栗的期待。
可是,我在恐惧什么?我又在期待什么?
我抬起头看着六王爷越来越近的深邃瞳子,无声地问他。
玄庭没有回答,也许他已经回答了,他一把扶住我的后颈,紧紧把压在我的唇上。
我浑身一震,挥开他的手臂,反射一般猛地推开他。
“你疯了?”我喘着粗气,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你不是要走了吗?你不是说相见无期么?现在如此放肆,又算什么?”
“曲微……我……”他声音低哑,神情黯然。
“花言巧语我曲微是行家,现在也不想听你说,你不是要我留你么?我现在就告诉你,我要你留下来。你呢?你会留下么?”
我的视线紧紧锁住那张满是犹豫的脸。
玄庭,你能给我什么答案?是我知道的,还是我想要的?
然而他抬起头来,痛苦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静静地凝视着他,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却突然扬起右手狠狠就是一个拳头砸过去。
玄庭纹丝不动地接下了这一拳,我心中却仍不解气,抬起左拳又要打去,却被他一把攒住,用力一拉,左臂轻轻一揽,再次吻住我的唇瓣。
我心中怒极,张嘴狠狠一口咬了下去,一股血液的腥甜立刻涌入口中,玄庭吃痛,看了我一眼,却并不松口,反将我揽得更紧,舌头也乘势侵入我口中,不安份地翻动起来。
我惊恐地看着他,即使在金陵总督府火场我也从未见他如此疯狂过。明明受欺负的是我,为什么他却反而狂暴地像一头受伤的野兽?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松开了我,四目相对,都是气喘吁吁。
我刚刚一口咬得毫不留情,而玄庭唇上的伤口,还在留着血,溢到嘴边,甚是狰狞。而我也是满嘴血腥滋味。
“你是混蛋!”待缓过气来,我横眉竖眼,大声骂道。
玄庭却并不介意,他顺着我散落的漫长头发,一直摸上我泛白的脸颊,温柔地与刚刚畔若两人。
“对不起。”他突然毫无征兆地说。
什么?我惊讶地瞪着他,话尚未问出口,项后却突然被狠狠一击,一阵头晕眼花。
“你……”我看着眼前玄庭摇晃的影像,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眼前一黑,向一边倒去。
只是黑暗中,我隐隐感到有人小心地抱着我,轻轻放在一个柔软舒适的地方。然后我听见玄庭的声音。
“对不起,但是我实在没办法,在你的视线下离开。”说到这,他略微顿了一下,我感到有人在轻轻拨理我散乱的头发,“帮我照顾好雀儿。”
我想继续大骂:“玄庭,你这个混蛋,当真就把我和雀儿丢下不理,自己跑了么?”
可是,脑中却越来越混沌,终于完全沉入黑暗中,什么也不知道了。
和煦的阳光撒在眼睑上,我睁开眼睛,勉强撑起身体,项后一阵酸痛。
隐隐记起昨夜的片断,苦笑一声,这个六王爷,走便走吧,却送上这么一份大礼。翻身下床,伸个懒腰,浑身轻松,轻松得好像失去了什么。
来到前厅,桌上早已准备好茶点,杨挚也已候在那里了。
“王爷!”他上前行礼,却是愁眉苦脸,“宣庭公子不见了,属下一大早便在找他,却到现在也不见个人影。”
心中一窒,六王爷你走得逍遥,却要我为你善后。
“他昨夜走了。”我轻描淡写道,端起茶盏,只品了一口,立刻皱了眉头,往盏里看去,明明是我饮惯的西湖龙井,怎么却是如此的苦涩滋味。
“一大早的,你怎么会去找他?”我随口问到。
“王爷……”杨挚犹豫一刻,突然扑咚一声跪倒在地,直把我吓了一大跳,一盏茶差点摔在地上。
“王爷,属下失职,属下该死!”杨挚声泪俱下,“今日清点物品,王爷的钦差金令不见了。属下挨个查问,却独独不见宣庭公子。”
什么?我看着杨挚,震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金令是钦差的信物,出示金令有如皇帝亲临,宫库府狱,百无禁忌,六王爷拿了我的金令却要做什么?
“曲微,我如今走了,相见无期,你可会记得我么?”
玄庭,你这样走了,到底是要做什么。
“现下我列封安郡王,你难道能保证下一个被推下树摔死的不会是我?”
“我保证。”
玄庭,你要如何保证?
“这是山雀的巢,可是杜鹃却把卵产在了里面,开始雏鸟之间尚可和平相处,可是待得大了,食物和空间都不够了,杜鹃便会把山雀推下去……山雀巢中一般会有两只雏鸟,一只已经被推了下来,还有一只呢,要等到什么时候?”
糟糕!我大惊失色,拍案而起。
“杨挚,此距京城最快要走多久。”
“日夜兼程,至少也要两天一夜。”杨挚惊讶地抬起头。
两天一夜,也就是明天晚上才能赶到,但愿那时还来得及。
“杨挚,你快给我备马,最快的那匹。”
“是!”杨挚做事极少拖泥带水,当下便跑了出去。
我颓然坐下,是我心中感情用事,否则你说得明白,我怎会到现在,才明白你语义所指。
太后出游,为何随行的不是皇帝也不是九王爷,而是庶出的你。
你不是怕事之人,摔落崖下侥幸不死,却为何要隐姓埋名。
为何太后遇袭,惊恐薨卒,皇帝却不肯追根究底,反是灭去天阙门,草草了事,事后又费尽心机,封锁消息。
谭翊小小太师,却敢对皇室之子,暗下杀招;又为何此后,他能如日中天,权倾朝野。
为何皇帝当年要将我收入宫中,让我平步青云,封王加爵。
……
是了,是了。若不是我感情用事,我早该知道。是我有心袒护,才闹到如此地步。
玄庭,我该再昨夜便拦住你,你我远走高飞,再不管这朝中恩怨,是何等快事。你现在绝尘而去,我纵使苦苦追赶,还来得及挽回么?
快马加鞭,扬起一路风尘,我孤身一人,直往北方。
皇上,你当真王者无情么?
玄庭,我当真害怕,易水悲歌,重现你身啊!
“站住,什么人,胆敢夜闯禁城。”玄武门外,两只银戟挡在马前。
“钦差安郡王曲微,有要事晋见皇上。”我勒住缰绳,大声通报。
两天一夜的路途颠簸,浑身骨头就要散了一般,心中更是火烧火燎,却偏偏还要应对这些麻烦规矩。
执戟兵士显是大吃一惊,当下收戟行礼,却仍不放行:“属下见过王爷,还请王爷下马,出示印信。”
“大胆。”我厉声喝道,“本王要事在身,你等却为何从中阻拦?误了大事,你等可担当得起?”
“王爷赎罪,只是半个时辰前,有人手执王爷金令,说是王爷回京途中受阻。”
半个时辰,我心中一紧,那么现在他必是已经见到皇上了。
再无时耽搁,我从袖中掏出玺印,掷于地下:“郡王印信在此,你看罢,就送到惊澜殿去。”
当下再不顾许多,一拉缰绳,胯下骏马,长嘶一声,猛冲过玄武门。
遥遥听得身后一阵呼喝:“禁宫重地,请王爷解剑下马。”
我一回头,却是那帮兵士正向我涌来。
我一皱眉,拔出佩剑,便向吊起玄武门石闸的绳子砍去,千斤石闸轰然落下,一片混乱之声。
“你们便两条腿来追我吧,待追到乾华殿,只怕一百个人也倒下了。”
我冷笑一声,径自跃马,头也不回,直向皇帝的寝殿乾华殿冲去。
乾华殿前,我看着眼前巍峨的建筑,琉璃金顶,浮龙绕梁,殿前石阶取九九之数,至高无上,何等庄严。
翻身下马,顾不得疲累,直向殿门攀去。
一阶一阶,八十一级石阶似乎漫长地没有尽头。一路攀到了大殿门口,早是气喘吁吁,一连狼狈。
然抬头一看,却是暗自心惊,差点又摔了下去。但见殿门大开,几个侍卫横七竖八倒在地上。
玄庭,你当真要效法荆柯么?
不顾一切地闯入大殿,若大的地方,却没有一盏灯火,静寂的黑暗中,蟠龙柱孤高狰狞地耸立着,古玩珍宝破碎满地一片狼藉。
我木然地向前走去。却见清冷的月光从窗口射入,恰映出两个剑拔弩张,刀枪相向的影子。
我看着那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