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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每年给红玉县农转非的指标是五十人，高在尚不仅置国家政策规定于不顾，
越权审批，而且还大大超出了上级下达的指标。据他自己统计，红玉县1988年度农
转非三百五十人，1989年度四百二十人，这么多人农转非，均由高在尚一个人说了
算。
高在尚自任公安局副局长以来，第一次尝到了权力的神威，以及权力的甜头，
他发现权力可以点石成金，甚至可以翻云覆雨。
值得高在尚暗自庆幸的是，他这种执法犯法、明显违反国家政策规定、滥用职
权受贿的行为，在红玉县多年来竟无任何单位来监督，更没有人出面干涉制止，也
无人向有关部门举报。权力一旦离开了监督，就会把人变成魔鬼。高在尚就是在这
种土壤上造就出来的怪物。这使他在以后行使权力的过程中，胆子越来越大。
那些年，好像是天在助他，他不但没有因农转非的事而败走麦城，反而还官运
亨通。不久，他就坐上了局长的宝座，实现了仕途上的第一次飞跃。
高在尚当上局长后，更是为所欲为了。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每一年，干部人事部门都要对干部进行考核，由于高在尚
表面上留给人们的好印象，他不仅年年过关，而且还被认为业务能力强，年年被评
为先进工作者、优秀党员，受到嘉奖。
就在他担任局长的第三年，他以安排工作和农转非为名，将一位年仅十七岁的
少女骗到办公室，强奸未遂。后来这事被那个少女告到了临江市公安局。临江市公
安局马上派人到红玉县调查，听了受害少女的哭诉后，还让她写了一份揭发材料。
但当这两名调查人员回到临江后，这起案件却被局长以“证据不足”而否定了。紧
接着，高在尚调离红玉县公安局，并且官升一级，任临江市公安局第一副局长。
这简直出乎红玉县人的意料，也出乎那个少女的意料，有什么办法呢，只有眼
睁睁地看他官升一级。
临江市公安局长包天清为人正直不阿，清正廉洁，严格执法，最痛恨共产党中
的腐败分子。这样的人当局长，高在尚的命运就可想而知了。不过高在尚也有自知
之明，他一方面尽量收敛自己的行为，一方面暗地里与包天清进行相应的斗争。他
简直没有想到，这一场斗争，一直持续了好几年。直到三年前，他设计了一场车祸，
并由梅花帮重要成员狄海藻亲自出马，将当了五年局长的包天清活活撞死，他和包
天清的斗争才结束。包天清死后，高在尚以为自己能顺利地登上局长宝座。但未能
如愿，自己依然是副局长。他知道原因，是市委和市府不同意。在包天清的追悼会
上，高在尚几乎是哭着致的悼词，并表示一定要将肇事者捉拿归案，让包天清同志
含笑九泉。结果肇事者至今也没捉拿归案，逍遥法外。
如果说包天清在任时，高在尚和冬梅花的情人关系是在偷偷摸摸维持的话，那
么包天清死后，高在尚与冬梅花的往来就有些毫无顾忌了。他可以夜夜不回家，在
冬梅花为他铺设的安乐窝里寻欢作乐。
这期间，妻子钱慧芬是知道他有外遇的，只是不知道那个外遇是谁，也无心思
去跟踪去探究。在她看来，一切随他吧，只要他精力充沛，别说养一个情妇，就是
养十个八个也无所谓；但有个前提，那就是他不提出跟她离婚。这是钱慧芬最担心
的，她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担心过，因为如今的她已经不再年轻了，岁月的沧桑早已
布满了她的面颊，而且儿子也不是从前那个聪明可爱的儿子了，他已经成了痴呆。
她正是为了侍候不幸的儿子才辞去工作的，一家人全靠高在尚每月的工资生活。如
果这时候高在尚要与她离婚，她真不知道自己和儿子今后该怎么生活。
高在尚虽然夜夜不回家，但一旦回家，她就像侍候父母那样侍候他，完全把他
当成一位最尊贵的客人了。不，他简直是一位皇上，而她则是一个忠实的奴仆。
钱慧芬从不问他为什么夜夜不回家，是因为害怕他冒火。有时候，高在尚看儿
子不顺眼，就向她发脾气，甚至大骂她，她却从不还嘴，紧绷着一张脸像哑了似的，
还常常流着泪水，默默地流，让它流进嘴里，又咽进心里。泪水本来是咸味，但她
总觉得好苦好苦，犹如黄连一样。
实际上，这几年她是在守活寡了，高在尚对她吝啬得很，早就和她分居了。可
是她从没什么怨言，只要他不和她离婚就行。她哪里知道，高在尚最终是要抛弃她
和傻儿子的，与情妇冬梅花双双飞赴美国，去结婚，去定居。这种想法，他早就和
冬梅花商量好了，并一直在努力创造优越的物质条件，他们一旦挣够了两千万人民
币，高在尚和冬梅花就会从临江从中国神秘地消失。
唉，没想到离两千万还有一步之遥时，高在尚却因“5。13”事件锒铛入狱了，
真是天亮撒泡尿，实在叫高在尚遗憾不已。
高在尚在监狱里过着一种悠哉游哉的生活，不愁吃不愁穿，可是却苦了钱慧芬
了，她为了维持生计和照顾好傻儿子，竟摆起了水果摊，而且当初还为高在尚的事
四处奔走，一会儿到省城去找林向强，一会儿又去找律师，准备向省高级人民法院
提起上诉。
高在尚陷入了深深的仟悔之中，觉得自己一千个对不起钱慧芬，一万个对不起
钱慧芬。可是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呢？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他的后悔也只是延续
了很短暂的一段时间。高在尚刚想到这里，一个狱警领着一个中年女人来到他的面
前。狱警见他低垂着头，闭着眼睛，以为他睡着了，便小心翼翼地叫道：“高副局
长，你爱人来看你了。”
高在尚猛然抬起头，只见钱慧芬手里提着一只胀鼓鼓的塑料袋，正站在他的面
前默默地注视着他，目光里充满了深情，充满了怜爱……
“慧芬，你受苦了，我对不起你们母子。”高在尚嘴唇一阵颤抖，心里一阵酸
楚。
“在尚，你说错了，受苦的是你……”钱慧芬鼻子一酸，泪水顿时夺眶而出，
像洪水决堤那样，哗哗地流过面颊。
在这个瘦弱的女人面前，一向坚强的高在尚也忍不住流泪了，一滴一滴从眼眶
里滚出来。他流的是感激之泪，多么好的妻子哟，在自己成了倒霉蛋的时候，她不
但没有抛弃自己，而且还来看他，并且默默地挑起家庭的重担。他流的是怜悯之泪，
仅仅十天没有见到妻子，他发现她苍老多了，根本不像一个四十五岁的中年妇女，
倒像一个年逾花甲的老太太了。她跟以前相比，更清瘦了，脸上的皱纹也多了起来，
乌黑的头发中，仿佛也在一夜之间平添了缕缕白发。如果她不是穿得整洁干净，就
跟一个农村老太婆几乎没什么差别。
“慧芬，到屋里去坐吧，我今天刚收到你的信呢。”高在尚站起来，抹了一把
泪水，想让气氛活跃些。
钱慧芬忍住哭泣，默默地跟他进了屋。高在尚说：“慧芬，你放心吧，我在这
里一切都很好。你看，这是监狱给我安排的单间，电视、沙发什么都有，就像一个
招待所，这一切都是托韩少波的福，要不是他，我也不会有这么好的条件。”
钱慧芬说：“我还以为你住在又脏又乱的大房间里呢，所以一直很担心。”
高在尚说：“你用不着担心，我真的很好，每天也用不着去参加繁重的体力劳
动，我的工作很轻松，是给几个花台浇水。并不是用人去挑水浇，而是用自来水管
子浇，方便得很，每天最多干一个小时就完了，然后回到这里看电视，看报纸，或
者健身。说实话，在这里都还可以，只是失去了自由。不过我应该心满意足了。”
钱慧芬说：“幸亏今天来了，不然我终究是放心不下的。”
“慧芬，现在可苦了你了，你既当母亲又当父亲，还要挑起家里的重担……”
“别说了，只要你没受什么折磨我就放心了，再有好大的苦我也能吃。”
“小明知不知道我坐牢？”
“知道，他还嚷着要来看你呢，我没有让他来。”
“慧芬，我今天这个样子，真对不起你和小明，让你们母子受苦受累了。”
“在尚，你千万别这么说，你犯罪也是为了我们那个家啊。现在，你应该什么
也别想，好好服刑，争取假释，一家人早点团聚。”
“你说得对，我一定听你的话。”
“我在信中已经向你说过了，身体才是自己的本钱，你可千万要注意，千万别
把身体搞垮了。这次来，我给你带来了几个罐头，还给你带来了四百元钱。听韩少
波说，第一监狱里的伙食并不是很差，只要有钱，什么东西都可以买来吃。在尚，
你只要食欲好，想吃什么就买什么吧，别愁钱的事，我能挣的。告诉你，我那个水
果摊有一天竟还赚了三十四元的纯利，真可观。我算了一笔账，每月一般能赚六百
元，除去我们母子二百元左右的生活费，还可以给你送四百元来。如果那一个月生
意很好的话，我就多送一占……”
“你别说了，我不会要你的钱的，带回去你们花吧。”高在尚实在不忍心听下
去，打断了她的话，感到眼睛一片潮湿。多么好的妻子哟，想的全是自己！“你怎
么不要呢？我今天是专门给你送钱来啊。”钱慧芬从衣兜里掏出一卷钱递给他。
“完全用不着，因为我的生活并不差，每天都有肉吃有酒喝。你看吧，这里还
有好几瓶洋酒没喝呢……”
“那你就拿去买烟抽吧。”
“也用不着，你看，床头上不是还摆着四五条烟吗？那尽是高档香烟，一两百
一条。慧芬，你放心吧，我在这里的生活真的很好。”
“不行，你生活再好也得收下，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