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不过现在必须澄清了。
那边,迪卢木多依然紧紧地搂着她,把头轻靠在她的肩上。能感觉到右边侧脸附近,有暖暖的呼吸接触。能感觉到后背传来枪兵掌心厚实的热度。
而后,终于——再次听到了久违的那个称谓——主人。
仿佛是向上帝祷告的信教者,迪卢木多以一种充盈了喜悦又夹杂着悲伤的声音轻轻低喃,不断地念着那个词——主人。
很想主动靠近那温暖舒适的胸怀,这样不计后果的想法连她自己都暗暗吃了一惊。荷雅门狄强忍着克制下来。“Lancer。”她叫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
身前的男人没有反应。
“Lancer——”提高声音又叫了一次。终于,紧抱着她的双臂稍微放松了些。
“是的,吾主。”他轻声说。然后,除了一只手仍然支撑荷雅门狄的背部外,另一只手干脆利落地放开了。
荷雅门狄安静地和他对视了一小会儿。细细回味,迪卢木多的失态也是有迹可循——看样子接连发生的事件——失去主人、误认为Archer成了她的Servant、被视为叛徒、想要自我了断却不小心刺中她以及即将失去现界力量——这五件事加在一起的打击比想象中还要严重。清了清嗓子后,荷雅门狄努力摆出正经的样子:
“圣杯又给了我令咒。游戏还要继续进行。所以——我需要一名Servant。”
凝神倾听的迪卢木多,不敢奢望地垂下头。荷雅门狄见状,决定直奔主题。
“我啊……没有和Archer签订契约,那是糊弄Caster、混淆视听的交涉词令。比这更为重要的一点是——我从来没有视你为‘叛徒’过——从来没有!这只是为了让Caster信服、把你讨还回来的借口。毕竟,总不能公然推翻那条强求吧。”
枪兵短暂地沉默一瞬,敛容问道,“真的吗?”
不知道他指的是哪一点,索性直接回答,“当然是真的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根长矛又该如何解释?”
一时间,空气中满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奇妙感觉。
“嗯?”
为什么他偏偏抓住这个问题不放啊。尽管荷雅门狄的内心在咆哮,诸如——我怎么知道Archer那家伙的脑袋瓜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啊——但是说出来的话却相当简洁、轻缓,且不容置疑。
“——只是凑巧。”
虽然在凯尔特神话中是个热血好战的勇士,不过庆幸的是,在主君面前,迪卢木多的属性更偏向于一名忠厚老实的骑士。于是在荷雅门狄利用主人威严营造出来的【不许继续深究这个话题】的强烈气势下,倒也不多问了。
“你是最优秀的骑士,最棒的Servant。所以……”打定主意这么说了之后,荷雅门狄的脸上展出一个和煦的微笑,极小幅度地抬了一下左手放置在他的身前,“我还是比较喜欢有始有终。如果你愿意的话……”
骑士像往常一样,既没有对赞美之词感到过分骄傲,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卑怯。以低沉、平和又隐含着些许傲气的坦然声音平缓地说着,“您谬赞了。这是、我的荣幸。”
“你同意了?……这么简单?”
和预想的台词不太一样。不敢相信就这样答应了的荷雅门狄小心翼翼地试着追问。然而迪卢木多听到她的问话之后只是严肃地颌首肯定。本来应该下床向御主正式实行跪拜礼节,但考虑到怀中女子的伤势不宜脱离支撑久坐,只好作罢了。
“为什么不拒绝呢?明明抛弃了你……Lancer,我给你拒绝的权利。”
“难道在您眼里,骑士的誓言是那样一文不值的东西,可以随便丢弃的吗?”
“……哎?”
就在她被惊得发懵,抬起下巴朝他看过去的时候,没想到迪卢木多却用更加沉痛的声音这么说着:
“在认定您为吾主的那一刻起,我就告诉自己一定要恪守骑士准则,对您尽忠到底。我的禁制亦是我的誓言,只要一息尚存,这一点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侍奉您是我无上的光荣,伴您左右是我最大的心愿。况且对我来说,这还是您第一次正式指定我作为被您召唤的Servant,我会十分珍惜这次弥补罪责的机会。这是主君赠予骑士的馈礼。”
一连串的真挚宣言句句发自肺腑。英俊的英灵微微俯下头,目光直直望进那双近在眉睫的冰蓝色眸子。
荷雅门狄倚靠在枪兵撑在床上的左臂,思绪飘渺起来。
听到这番千钧诺言般的诉说,所有的想法终于理清楚了。迪卢木多并不把这次事件看做主人舍弃他,而是自己没能跟随主人牢牢地守护她到最后。这样忠贞不二的骑士,放眼望去,天底下哪里能找到第二个。
还不止这些。荷雅门狄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候的场景。非正规的契约缔结模式始终欠缺了什么,她没有召唤Servant,是圣杯半强制性地把枪兵塞到她的手上。这也许是留在迪卢木多内心深处永久的遗憾吧。那么这一次的正式契约就能稍微补偿一下那份遗憾了吧。
“Lancer,嗯……既然你那么爽快地答应了,那就不耽误时间了。教我念咒吧。”
“……唔,Master?”
“啊,你也知道我并非正规魔术师,没进行过英灵召唤,所以……不知道该念怎样的咒文嘛。”
“明白了。”
在荷雅门狄一半心虚一半诚恳的微妙笑容下,迪卢木多找回第四次圣杯战争的记忆碎片,从中搜寻自己站在魔法阵里听到的咏唱咒语,在那最初的召唤之夜。
“请跟着我念——”
然后,一前一后的男女混音缓慢而庄严地吟诵着——
【汝之身为我所用,吾之命与汝之剑同在。应圣杯之名,遵从吾之意愿!】
【吾发誓!汝之愿望亦为吾之愿望。荷雅门狄,吾之主人。】
互相交叠的双手恰到好处地握在一起。迪卢木多用右手轻轻捧着荷雅门狄的左手。令咒重新散发出红光。魔力供给的通道在契约达成的一瞬间再次打开,如暖流般无声流动,轻巧地抚慰着英灵空虚的身体。
仪式完成后,有那么一瞬间迪卢木多觉得羞耻。
想起短暂服侍过的那位橙发少年……新契约的达成是建筑在无辜者的牺牲上。可是,和主人重逢的喜悦竟然超过了骑士的道义……
这样的自己,实在是太卑劣了。
想要寻找一个办法把内心的愧疚掩盖起来,彻彻底底地和那段插曲告别。这么想着的迪卢木多忽然对荷雅门狄发问:
“吾主,您能够暂时自己坐着吗?”
下意识地想到这个男人的左臂是不是抽筋了的荷雅门狄微微一点头,身后牢靠的支撑物就在依恋着不舍的情绪下慢慢地抽走了。
“我……请允许我能够更加郑重地……不留任何遗憾地完成这项仪式。”
向后小退一步,对着御主,迪卢木多毕恭毕敬地单膝下跪。
“Servant·Lancer,在此参见。”
床上的人差点笑出声。似乎觉得还不够妥当,枪兵沉思良久后,又道:
“我——迪卢木多·奥迪那,爱尔兰费奥纳骑士团的首席骑士,赌上荣耀和尊严再次向您宣誓——为了您——最敬爱的荷雅门狄殿下,我将至死不渝地为了您的理想和愿望而战,永远守护您、对您忠诚,直到生命终结——”
陈述完毕后,迪卢木多的手动了动,似乎想要握住主人搁置在床沿边上的右手,最终却只是抓紧了腿上紧缚着的甲胄。
因为他发现了,荷雅门狄注视着自己的眼神是如此的……忐忑不安。她从未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那种眼神不是不信任。非要形容的话,仿佛是透过他看见了一场噩梦的幻境。
的确是这样的。刚开始的时候,荷雅门狄还觉得枪兵的举动很有意思,还在想着“我们又不是头一回见”,在那边笑着。
可是——迪卢木多跪在地上宣誓的姿态让她渐渐回想起那个不愉快的梦。和梦中跪倒在血泊里发出悲怆诅咒的男人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吾主。”他困惑地看着她,“您哪里不适吗?”
“啊……我并没有。”
敷衍地摇了摇头,不经意地抚上伤口。看到这个动作,迪卢木多非常担忧地凑了过去,腾出左臂让她依偎,然后谨慎地控制力度,将右手放在她的左肩。
“这里,很疼吗?”
稍微有些尴尬地咳嗽一声后,随着雪发微扬,荷雅门狄再次摇头。她这么做是不想加深这个男人的罪恶感,可是却加深了迪卢木多眉头褶皱的程度。
“请您告诉我实话。”
英灵的表情略带着阴郁,但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而已。因为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执着的态度很可能会冲撞到主人。于是,当荷雅门狄在床单上徘徊游移的目光重新落回枪兵身上的时候,在她眼里出现的是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候那个,毫无异状的正直神情。
迪卢木多……
那一瞬间,她想唤他的真名。
但这句再平常不过的话却仿佛卡在了喉咙里似的怎么也说不出来。心中的不安不断扩大。荷雅门狄觉得自己全身都浸透在一股难以名状的恐惧感中。
不惜付出一切也要守护的信条,必须达成的心愿和绝不动摇的信念。如果被粉碎了、被玷污了怎么办。长辈们通常教育孩子的一句话,只要努力就一定不会白费。可残酷的现实终究还是压垮了这个男人。当所有的人潮散去后,有谁还记得那个跪倒在地上惨淡逝去的背影。
迪卢木多……
在旁人看到,他才是真正的受害者。但他本人从不这样想。在效忠主君的骑士精神和镣铐般必须死守的禁令——这样的夹缝中痛不欲生地挣扎,即使到最后也没有怨恨任何人。在芬恩被嫉妒和愤怒冲昏头脑的疯狂追杀下,双枪双剑挥舞杀戮的敌人,却绝对不是曾经并肩作战的同伴。守护格拉尼亚公主,将肩上的责任一直背负下去,直到献出生命。他应该怨恨的。至少在荷雅门狄看来应该去怨恨的……
不仅仅是外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