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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儿子。
他不敢拔剑,抱住小元坐到地上,点了他伤口四处大|穴,道:“我这就带你去看大夫。”
小元抓住他衣襟,嘴角溢出血来,神色凄楚,断断续续说道:“我……不行……了,你,要……小心……”
“什么?”
“顾……惜朝。”说完头一垂,咽了气。
戚少商抱紧小元尸身,心中如受重锤,痛不欲生。
过了好一会,秦无霸劝道:“戚兄,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
戚少商点点头道:“我知道。”
秦无霸道:“这血玉令……”
戚少商毕竟久经江湖,悲痛伤心之下,仍心思清明,少时面上已恢复如常,道:“我险些忘了,这是你教中圣物,你拿回去吧。”放下小元尸身,将血玉令递了过去。
秦无霸道:“戚兄,我不是这意思。我教如今上下不是一条心,大家只顾自己争权夺利,早已是一盘散沙,如果此时把这玉拿回去,必定乱上加乱。我有个不情之请,请戚兄一定答应。”他说着,抱拳跪下去。
戚少商忙扶住他道:“万万使不得,秦兄有事只管说。”
秦无霸道:“我想请戚兄先代为保管此玉,等我找到杀害教主的凶手,再来向戚兄讨回血玉令。”
戚少商道:“好,我答应你。”
“多谢戚兄,我秦无霸先行告辞。”他说完提刀大步就走。
戚少商心念转得极快,立时知道不妙,他必是去找顾惜朝追问玄冥教主一事。正待要追,却被树旁一抹青影吸引住眼神。
顾惜朝不知何时站在树下,垂首凝视那三具尸首。良久才缓缓抬头看向他,黑而深的眸光冷凝似水,暗藏一丝极浅极浅的哀伤,不留意就被它溶在月光里无影无息去了。他站在树下,那么静,仿佛连呼吸都已静止。戚少商突然觉得冷。
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不是人,是一个来自阴曹的幽魂,不知去路迷失人间的寂寞幽魂。
清风吹过,头顶树叶“哗哗”响动。
“你何时来的?”戚少商问。
顾惜朝摇头低声道:“在该来的时候来的。”
“你都看到了?”
顾惜朝伸出手道:“把它还给我。”
戚少商扬一扬手中血玉令问道:“这个?”
“还我。”
“这不是你的东西。”戚少商语气不重,却有冷厉的意味。
顾惜朝疲倦的一笑,声音仍低却坚决:“还给我。”
“你从何处得来的?”
顾惜朝一步步走至他面前,月光洇了他脸上的苍白,霜一样素冷,他伸手按在戚少商胸口道:“这东西受了诅咒,是魔物,谁拿着它就是死,当年的玄冥教主就是,小元也是。现在?该换谁了?你要它?你拿着它,你想死?”
戚少商目光决绝:“我不想死,也不会死,但这东西我不能给你。”
顾惜朝不再说话,低头走到小元尸身前,蹲下身,慢慢拂开他脸上散乱的发丝道:“他一直恨我入骨,却忍了两年也没动手。其实,他有许多机会可以杀我。”
戚少商看着他,目光闪烁。
“我们葬了他吧。”顾惜朝抬头道。
戚少商点点头,连那三个人一并葬了。
荒野孤茔,长空鸿雁哀鸣。
顾惜朝看着戚少商砍了一根树枝削成墓碑,立在小元坟前,刻上“雷元之墓”。
天色渐渐放明,顾惜朝眼望东方,幽幽道:“鸟飞返故乡兮,狐死必首丘。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魂兮归来……”
戚少商手指轻轻抚过墓碑道:“我第一次见他,就觉得好面熟。起初不明白,后来才知道,他长得象极了卷哥。这么多年,我只听说过他,从未见过一面。我没想到,见面会是在这种情况下。我一直想和他好好聊一下,就象叔叔和侄子那样。但我……”他一头抵到墓碑上,“我真该死。”
顾惜朝默然不语。
戚少商继续道:“他还是个孩子,上一代的仇恨,不该由他来背,他什么错也没有。他这年龄,正应当无忧无虑躺在父母怀中撒娇,与朋友们玩耍嬉戏,而不是为了报仇托身为奴隐姓埋名。我害他失去双亲,现在……又……”他闭起眼。
“你在怨我。”顾惜朝道,“若不是我,他不会失去双亲,而他,也不会这么年幼就夭折。”
“这不是他应得的。不管他是不是陈府血案的疑凶,也不管他如何伤了你。”
“陈府的人不是他杀的。”
“为什么?”
“因为我从没教过他神哭小斧。”
“这样你就成了唯一的嫌疑,现在,又要加上那三人,他们的致命伤同样是神哭小斧。”
“你自始至终都在怀疑我。”
“我已没有别的余地可选。”他站起身面对顾惜朝,“我不知道,到目前为止,是不是又是你的一个骗局。”
顾惜朝深深看进他眼中,然后淡淡一笑,伸出双手道:“锁了我罢,我们该起程上京了。”
戚少商面无表情,握住他脉门道:“你先告诉我,你在何处得到这血玉令。”
顾惜朝问道:“你真想知道?”
“是。”
“可我已经忘了。”
戚少商手略一用力:“那就想起它。”
顾惜朝目光移向天边,幽幽道:“你可还记得,三年前你废去我武功?”
“记得。”
顾惜朝唇边笑意清浅若无,眼中有烟云飞掠而过:“如果你非要我想起来,我可以记起……那些事。”
19
空中滚过惊雷,狂风突然肆卷,天尚未完全放明又再沉入黑暗,再一声惊雷,秋雨冰冷倾盆而下。闪电划过天际,顾惜朝的面容苍白得画像一般淡漠虚假,戚少商握着他的手更紧了些。看他浑身已被浇得湿透,缩着肩膀,下颔微扬迎视自己,目光含了几分轻笑几分淡蔑几分深沉几分挑衅,和在一起成了一分了无挂怀的全不在意。
和那时一般。
他头发贴着面颊,向下滴水,单薄的衣衫裹紧身子,越显得瘦得可怜。
戚少商一咬牙,拉着他奔向林子深处,居然被他找到一间破屋。在门外喊了两声,没人答应,推门进去,门内摆了几张破旧桌椅,布满灰尘,墙角屋梁结满珠丝,显是长久没人住了。墙上挂有一副弓,另有一把生锈的铁剑。
戚少商找一块略微干净的角落铺下大氅,让顾惜朝坐了。生起一堆火,两人靠着火烘烤衣服。火光里顾惜朝脸上颊添了一段柔和的晕红,嘴唇却苍白,抱住肩偎在火前,极力克制瑟瑟的颤抖。
戚少商敛眉,道:“等我一会。”闯入雨中去了。不多时回来,怀里抱着两只大酒坛。去内屋找了两只破碗,抹去灰尘,满满倒一碗递给顾惜朝:“喝了它。”
顾惜朝接过去捧在手里,问:“刚才,你扔我一个在这,不怕我跑了?”
戚少商斟满一碗仰头一气饮尽,抹抹嘴道:“你若要走,我拦不住你。我问你的事情,你若不愿意说,决不会告诉我。即使我用强逼你说了,你也不会和我讲实话。所以……”他自嘲的一笑,又饮一碗,“我又何必绑住你?”
顾惜朝看着他,目光似疑惑似感叹:“戚少商,这世上再没第二个象你一样知道我。为什么,我们可以知己相称,却不能成为朋友?”
戚少商答不上来,他知道答案,却说不出口,也不愿清醒的承认,只有喝酒。顾惜朝并不需要他的回答,他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戚少商的眼睛躲在火光后看那个神情幽远的人,缓缓道:“先喝了它,暖暖身子再说别的。”
顾惜朝似乎想到什么,也自嘲的一笑,神气与方才的戚少商如出一辄,却不喝酒。从怀里摸出一只褐色小埙,玲珑精致,看着他笑道:“无物下酒,我给你吹一曲,助你酒兴如何?”
戚少商笑了,温柔宽容,道:“好。”
那一笑间流过多少天高地阔往事如烟。顾惜朝报他以同样的朗朗一笑,以埙就口。
乐声响起,雅而不潜,沉而不偏,挫烦戒浮,古朴浑厚里自有一种万里无云的朗阔气象。戚少商心中大畅,又连尽两碗,道:“好痛快。”
顾惜朝眼望窗外层层雨幕,曲声呜咽,转病匀缰雄魃钩杀簦路鸫呷吮鹄耄獠喟瞬痪。比缁奈咴督拥苹鹈髅穑倌棵CN抻芯⊥罚欢兔园裰辛碛邪党鼻辈兀男刍胍馄と朔胃币套呈靠杞;鞒た铡
戚少商心有所感,住了酒碗。一曲既终,他沙哑着嗓子问:“这是什么?”
“当年项羽垓下被围,四面楚歌之声,他与虞姬挥剑决别,驱乌骓马突围。这首楚歌,就是说的这件事。”
“原来是这样。”戚少商仰脖又饮一碗,“项羽英雄盖世,我要敬他一碗。”
顾惜朝冷冷一笑:“纵他力拔山兮气盖世,到底兵败如山,最后自刎乌江之畔,空留千古笑谈,又有什么意趣。世人只承认胜者功业,不会有人看到败者的努力。败者……只能成为笑柄。”
戚少商觉得他说得不尽确切,却想不出话反驳,他想问他是不是在说自己,看着顾惜朝被烟雾笼住的星子般的双眸,终没问出口。起身拿了墙上挂的弓道:“这有弓箭,大约这屋子主人原是个打猎的。只是这年头兵荒马乱,再加上天灾人祸,大家都外出逃难,百姓苦啊。你看他还有剑,可能是个习武之人,甚至存了报国之心,可惜没福上阵杀敌。”
顾惜朝剑眉微挑,道:“岂能人人有戚大当家这份福气。乡野间多少人心怀壮志却投奔无门,只能空老泉林。又有多少能人异士因奸臣弄权庸才当道不得出头,浪费了一身才具郁郁平生。隐身山林吟风弄月,那也只是自我解嘲的不得志罢。五柳公一曲归去来,他又何时真想归去了?”
戚少商说不出话。顾惜朝举埙又再吹奏。
埙声沾过秋雨濛濛,改了另一种韵致,悲怆凄凉如隔亘古,云起处风掠空竹,月落时露湿苍苔。雨水打在竹梢,滴滴尽是离人泪。
“你在想晚晴?”戚少商低低问道。
顾惜朝不答,继续吹奏,只是眼中落了看不见的星光。戚少商走过去拥住他,感觉到他冰冷的衣衫下火烫的身子,心中的痛楚加深。
顾惜朝止了吹奏,埋脸在他怀中,轻低道:“我娘是个妓女,我出生在青楼。妓女是这世上最下贱的人,妓女的儿子自然更下贱一层。我不知道我爹是谁,娘也不知道。她不要我,她无奈才生下我,生了我给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