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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目光看着他,生怕他一口气没上来就死了。他咳一整夜,她就一整夜不睡,大概是实在撑不住,今夜才睡着了。睡着也没什么,他不会怪罪。只有像他这样病入膏肓的人才会如此身不由己的少眠,没道理要个小姑娘陪他熬夜。哪知道她清醒时老老实实的,睡着了却那么不安分,先是动手后又动脚,现在还一脸狐疑的盯着他看。
只见黎唯唯迷迷蒙蒙的眼里精光一闪,裴舒迟还没会意到什么就被黎唯唯狠狠地扑倒了。纤细的双手置于同样瘦削的肩胛两侧,手劲很大,生怕男人会反抗。
“说!这是哪?”不说掐死你。她的眼神替她表达了后半句话。
此夜,无眠。
她穿越了。穿到了历史上一个字都没提过的岁亘时期的兑宛城。沦落成一个病痨鬼的小妾,还是个年纪只有十五岁的小妾。
我真的是坏事做多了吗?黎唯唯仰头问天。不然我怎么会这么倒霉?不想结婚居然给古人当妾!
“哎……报应不爽。妈啊,你可以瞑目了。”
“告诉你,我不是你那个劳什子的小妾,你别想我会跟你怎么样。事实上姐姐我还大你五岁,前面踹你下床纯属误会。虽然说你是个病痨,没啥威胁性,但是敢动我照打不误,让你早死早超生!好了,现在咱俩算朋友了,以后互相照顾,等我回去了,你也就圆满了。”
呵。裴舒迟的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里有明亮的神采,像是拥有整个世界的生命力一样,神采飞扬。
早死早超生,这是任何人都不敢对他说的话,可是她一点也不忌讳,就那样脱口而出了。
真的不是同一个人吧,有趣了许多。
裴舒迟的笑意更深了,连青袖都感到诧异。
少爷很少笑,以前只在苏姑娘来时才能在少爷脸上看到的笑容,现在竟然出现在苏姑娘没来的时候。
难不成是回光返照?青袖心头一惊。
轻快地脚步声中,裴舒迟闻到浓重的药味,顿时敛去了笑意。
黎唯唯憋着气,把刚熬好的药端到了裴舒迟面前的书桌上。
呼~这味儿真难闻,黎唯唯退到一边。裴府夫人果然不是给儿子买小妾,她被当丫环使唤着。
青袖小心翼翼的端起药,眼带轻蔑斜向黎唯唯。
“乡下丫头果然一点机灵劲儿都没有!少爷的药要按时辰喝,动作这么慢害少爷发病有你苦头吃的!”
忍住!黎唯唯在心里告诫自己。“只在自己的地盘撒野”一向是她的处世准则。暂时吞下眼前亏不怕没有翻身做主人的时候。
“到时候整不死你的!”黎唯唯低头碎碎念。
本想找茬的青袖自讨了没趣,转脸一心伺候起了裴舒迟。
“少爷,您该喝药了。”
“放着吧。”裴舒迟翻阅着手里的书册,丝毫不理会青袖和她手里的那碗药。
青袖的表情有些为难,少爷不喜欢喝药她知道,可是“夫人交代要您趁热喝下去,才不会失了药性。”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可是……”
“这里有唯儿伺候就够了,你下去吧。”再听不出裴舒迟话里的意思,青袖这几年就算白跟在裴舒迟身边了。
“是,”青袖目光不善的瞥了黎唯唯一眼,后者没有反应。
“青袖退下了。”
“我叫唯唯,不叫唯儿。”没人在的时候黎唯唯原形毕露,她都跟他把话说开了也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装”是件累人的事。
“我喜欢叫你唯儿。”自始至终注意力都不在书页上的裴舒迟终于抬起了头。
这张脸真是越看越耐看了,所以说她嫁不出去是有很大客观原因存在的,跟她相亲的人里面就没有人有裴舒迟这样的气质。
那些读了很多年的书,怀揣各种学历的男人,不是自命清高就是一脸学究相,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他是书呆子。黎唯唯决定回去以后就照裴舒迟的标准找男人,早日脱离老娘的逼婚魔爪。
“算了算了,你爱叫什么就叫什么吧,谁叫你年纪小呢?”
这句话从目前的黎唯唯口中说出有很强的喜剧效果,不过裴舒迟没有笑。一个男人被个小女孩说年纪小,根本就是天大的讽刺。
没去注意裴舒迟的反应,黎唯唯说出了梗在心里的疑问。
“诶,病痨。那个青袖怎么回事?见着我活像后母见到前妻的女儿,我碍着她什么了?”
“恐怕是你的身份。”青袖的心思,他知道得透彻。
“身份……小妾吗?”黎唯唯总算了解了。
“我又不是多稀罕当你的小妾,她至于那样么?名字叫‘清秀’就那么嚣张了,要是叫‘绝色’你是不是非她不娶?”
本是无心的问话,裴舒迟却沉默一下,才慢慢回答,“我不会娶妻。”
“可是你已经纳妾了。”
“你是个意外。”
撇撇嘴角,黎唯唯用手背碰了下瓷碗的外壁,温度正好。
“病痨,药不烫了,你快点喝吧。”
闻言,裴舒迟面无表情的低下头,没看那药一眼,语气平静的说:“倒了吧。”
“倒了?!”黎唯唯听到裴舒迟的话,惊得从凳子上跳起。“你夜里咳得那么厉害,喘口气都难受,现在你说把药倒了?你嫌命太长是不是?”
说完,黎唯唯又想起了什么,紧接着道:“你说你不娶妻不纳妾也是因为你甘心求死是不是?”
“这些与你无关。”
“怎么会无关?你要死了,你娘叫我陪葬怎么办?”爱子心切的老太太往往会做出过激行为,她妈就是最佳证明。
裴舒迟的目光对上黎唯唯的,看进她明亮的眼睛里。
“我娘不会这么做的。”
“说不定……”
“我娘不会这么做,所以你把药倒了。”一字一句,都是看着她的眼睛说出来的。
“是吗”,黎唯唯的脸色变了下,很快又恢复正常。“她不会这样当然好。那我祝您早登西方极乐。”
说完,她端起凉掉的中药,大踏步向屋外走。
随手把药泼在了花圃里,拿着空药碗,消失在裴舒迟的视线里。
唯儿,生气了?
初次发病
夜阑人静,花影扶疏。
黎唯唯轻晃着双脚坐在窗棂上,手里把玩着一只墨玉镇纸,漫不经心的眼神时不时飘到书桌的后方。
夜晚的凉风拂过她的脸颊,也吹动了书桌上的书册。
黎唯唯闻到了空气中木樨花淡淡的香气,氤氲沁人。
裴舒迟抬起头,对上她停驻已久的注视。
他知道她整晚都在看他,但他装作毫无察觉。白日里的黎唯唯面对他除了轻哼就是漠视,他若回应她恐怕只是自讨没趣罢了。
果然,黎唯唯轻巧地跳下窗棂,肃穆着脸径直走到了裴舒迟的面前。放下镇纸,隔着宽宽的书桌,稍稍倾身,抽走他手上的书卷。
“很晚了,上床睡觉。”
裴舒迟正想说些什么,不待他回答,青瓷灯已经被吹熄了。
等到适应了房间里的黑暗,裴舒迟听到窸窸窣窣的类似布料摩擦的声音。
淡淡的月光照进窗来,黎唯唯脱去上裳和裙子,只剩下单薄的亵衣。
她不当他是男人么,居然当着他的面宽衣解带。裴舒迟感到莫可奈何,苦笑着看她踢掉脚上的罗袜钻进被中。既然声明了不是他的妾,还能这么坦然的与他同床。真不知道该欣喜她的信任,还是斥责她的随便。
“你都是这样……呃,坦然地与男子同眠吗?”他问得含蓄。
“又不是没跟男人睡过!”二十八岁还是处女对黎唯唯来说是硬伤,但是她小时候跟黎向诺一张床,这么回答也不算撒谎了。
显然黎唯唯的回答太过直接也太过惊世骇俗,裴舒迟一时间不能分辨胸口涌起的那股怨怼生气是为了什么。
“是你的夫婿?”他只能找到这个理由来解释,不小的年纪嫁作人妇也不奇怪。只是这样也没让他心里痛快一些。
“不是。”她对乱伦一点兴趣也没有。
“那是……”
“什么也不是!”他非得纠结在这种问题上吗?“你到底睡不睡?!”
“……”裴舒迟沉默。
“男女有别,明天我会吩咐下人置张软榻,今夜我在椅上小憩便可。”
好样的!白天不喝药,晚上不睡觉,总之他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就对了。
“我记得我醒过来时跟你是在一张床上,那时候我是男儿身么?”说什么男女有别,假兮兮的。
“我先前也对你说过布置软榻,但是你哭哭啼啼的叫我不要嫌弃你。”他本就不是冷心肠的人,也确信自己不会逾距,便不好再难她了。
没有应答声,屋子里静了下来。
想必是睡着了吧。
裴舒迟踱回书桌旁,望向半掩的窗外。
银色的月光静静地倾泻在庭院,皎洁的光晕柔和了斑驳的树影,也朦胧了蓝黑的夜色。
半晌。
“我会出现在这里或许只是个梦也说不定,或许一觉醒来我就会回到我自己的地方。所以,你想不想活下去会不会死都和我无关,我不会拦着你。”黎唯唯面对着墙壁,闭上眼裹紧丝被。
听到她平淡直叙的回话,裴舒迟并没有转身,而是依旧注视着庭院,直到月色暗淡下去。
他相信她说的每一个字,相信她和他的不同,明白她来自于另一个他无法想象的世界。就像是一束灿亮的光,忽然照进他毫无光彩可言的生活,令他想触摸接近却又下意识远离。
直到她消失不见的那一天。
睁开眼睛,闭上。再睁开,再闭上。再再睁开,使劲眨巴眨巴,接着懊恼的闭上眼。
“怎么还是在这儿啊!”黎唯唯揉揉自己的头。她难道真的回不去了吗?
不远处椅上的裴舒迟满脸倦容,修长的手指支着略感不适的额头。听到黎唯唯苦恼的埋怨,心头却涌上一股庆幸的情绪。
幸好,她还在。
“嗨~咱们又得相处一天了。”
映入眼中的是黎唯唯精神百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