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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子殊则坐在旁边的长沙发上,继续研究列印出来的遗迹地图,对于这么大的古迹还未被人发现感到奇怪,后来才知道,因为它沉睡在地下,和吴哥有很大不同。
不知道它地面上的入口处是怎样,只知道地下的结构颇为复杂,一共分为三层,第一层呈长方形,是一道数公里长的回廊,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有一条走廊连接第二层;第二层亦是长方形,有许多小房间,四根石柱,最深的一层是正方形的,很空旷,中间是一个石棺。
这只是以僧侣们的预言计算出来的模拟图,地底下到底如何,还是一个未知数。
在古代印度建筑学里,把方形神殿和寺院建筑称之为曼荼罗,是梵文Mandala的音译,意思是「获得本质的地方」,象征宇宙的分解与复合,和宇宙力量的聚集点。
「恒星。」晏子殊默想着,八百多年前,僧侣们到底把什么东西埋在了里面呢?为什么卡埃尔迪夫那么执着?晏子殊越来越想知道,因此,也比当初更加投入这次挖掘活动。
渐渐地,夕阳的光辉笼罩上暹粒河,卡埃尔迪夫与老僧侣告别,利奥爵士亲自护送僧侣离开,梅西利尔忙着准备晚餐,几个穿着白色套装的服务员把一碟碟香气四溢的佳肴端上餐桌,桌子中央还装饰着热带花卉。
卡埃尔迪夫突然说道:「梅西利尔,天气不错,就在花园里吃晚餐吧。」
梅西利尔毫无异议,立刻张罗起来,撤掉已经布置好的餐桌,在花园里用竹子、红色沙笼布、柔软靠枕搭建起简易的凉亭,大概二十分钟后,餐桌已重新布置妥当,桌子上还点起了蜡烛。
微热的夏季风吹过枝叶繁茂的花园,树叶沙沙作响着,柔和的烛光也在摇曳,水晶酒杯,纯金的餐具,还有包括牛肉、烤鸡、法式面包、浓汤、椰汁柬式竹筒饭在内的十七道菜,让人目不暇接。
对于卡埃尔迪夫的奢靡,晏子殊早已经习惯,可还是忍不住叹息,许多菜卡埃尔迪夫根本碰都没碰。
「为什么要在这里吃?」为了打破诡异的安静气氛,晏子殊放下刀叉问道。卡埃尔迪夫看不见花园里的景色,更不用说布置得那么精美的烛光了,这样的安排不是在浪费时间吗?他们凌晨四点就要出发的。
对于晏子殊的不解风情,卡埃尔迪夫苦笑了一下,「我想让你放松一下,如果在房间里面吃,你可能还粘着地图不放。」
「我必须把地图记熟,」晏子殊认真地说道:「我不想在那种地方迷路。」
「你太紧张了。」卡埃尔迪夫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说道:「我们还有时间呢。」
我已经让你失去了一双眼睛,难道还要让你丧命吗?!晏子殊在心中大喊,可是他没有表现出来,平静地说道:「我不想再冒险。」
卡埃尔迪夫看着他,欲言又止地说道:「你的房间在二楼。」
「嗯?」晏子殊不明白卡埃尔迪夫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但是我希望你能够留下来,」卡埃尔迪夫停顿了一瞬,「可以吗?」
留下来的意思是……
晏子殊的态度立刻恶劣起来,「我不是你的情妇!」
「我没有把你当作情妇看待。」卡埃尔迪夫有些不高兴,「你应该很清楚,我把你当作……」想到接下来的告白,一定会让晏子殊恼羞成怒,卡埃尔迪夫突然收声。
晏子殊看到他的手指十分用力地捏着酒杯。
是因为烛光的摇曳让自己产生幻觉吗?晏子殊觉得卡埃尔迪夫有点奇怪,不像以往的高高在上,也不像对世事了若指掌,无懈可击,现在的卡埃尔迪夫,让人觉得他更接近一个普通人,晏子殊发现,卡埃尔迪夫会不经意地流露出他的喜怒哀乐。
从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晏子殊都可以感觉到他的改变。
酒喝得太快了,人有点醉,晏子殊困惑地揉了揉眉心。
卡埃尔迪夫的改变,难道……是因为自己吗?
晏子殊抬头,看到梅西利尔细心地为卡埃尔迪夫切开鱼肉,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种感觉比宿醉更难受,从胃里泛起强烈的苦涩感,让人想吐,晏子殊重重地撂下酒杯,「我累了,先回房间了。」
卡埃尔迪夫没有拦他,只是一直静静地坐着,看着晏子殊刚刚坐过的位置,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蜡烛燃尽了,梅西利尔为卡埃尔迪夫拿来了披肩。
「不用了,」卡埃尔迪夫不着痕迹地推开梅西利尔伸过来的手臂,「给我倒杯伏特加。」
「是,主人。」梅西利尔立即转身为卡埃尔迪夫倒酒。
无论被忽视几次,还是那样地爱他啊……恋爱本就是一杯苦酒,微垂下眼睛,卡埃尔迪夫自嘲着。
印度神话中,梵天用自己身体的二分之一变出妻子,为什么是身体的一半呢?因为一旦失去,那会是撕裂般的痛苦。
在爱情中越陷越深,他已经无法回头了……
晏子殊没有回去自己的房间,而是绕了一个圈,走上旅馆的露天阳台,在竹椅里坐了下来,四周是无边的寂静,树叶间没有一丝微风吹过,而天上有一层淡淡的云,散布着很稀落的几粒星点。
晏子殊毫无睡意,卡埃尔迪夫也没有,这是一个寂寞的夜晚……
凌晨三点四十分,在人们还在沉睡中的时候,由三十人、五辆路虎卫士吉普车、七辆摩托车组成的队伍,静悄悄地驶出暹粒城区,透心透骨清凉的风迎面呼啸而来,让人的精神一振。
前二十分钟路途坦荡,车队有意控制车速,进入森林之后,吉普车的优越性能就充分发挥出来!
车子像脱缰野马一般,跌跌撞撞,又疯狂地在漆黑的丛林里猛冲,树枝「劈劈啪啪」地敲打在车窗上,聚丙烯车灯无声地扩散出强光,像锐利的刀划开前方黑压压的森林。晏子殊想,如果是轿车,早就因为剧烈的颠簸和森林里的潮气而熄火了。
车后箱上,满满地装载了粗缆绳、吊轮、雷管、夜视仪、帐篷、AK机枪等物品,因为不知道地下有什么,还装备了全套的潜水用具。
利奥爵士出于安全考虑,坚持卡埃尔迪夫至少要带十个人进入遗迹,晏子殊也觉得仅靠自己可能无法应付突发状况,他也没有考古经验。
卡埃尔迪夫终于做了让步,让十个训练有素的男人和他们一起进入遗迹,不过,只能到地下二层,最后一层是亚特兰提斯传说中的神圣禁地,卡埃尔迪夫不想让没有得到僧侣许可的人踏足那里。
车队在茂密的森林里飞驰,远远地,晏子殊看见一片很大的水域挡在前方,水映着天上朦胧的光,看起来就像是森林的尽头,车队沿着这片水域向西北方向前进。
实际上,吴哥城、荔枝山以及遗迹的所在地,刚好在地图上构成了一个三角形,这也许是巧合,可是联想到印度教三主神,毗湿奴、湿婆、梵天构成的三角形,晏子殊还是暗暗吃惊。
这代表力量与权力。
自从来到柬埔寨,晏子殊觉得自己像是一下子被现实世界抛离,坠入了陌生的异域,奇怪的传说,和也许根本不存在的遗迹,让他恍若置身梦境。
天开始亮了,离目的地越来越近,晏子殊的眼睛也已经习惯了森林的浓绿色和幽暗。在成为国际刑警的时候,他接受过员警部队的野外生存训练,也曾经一个人在南美洲的亚马逊雨林追踪过罪犯,那次,也是因为卡埃尔迪夫。
那年北美市场上流行一种新型的致幻性苯丙氨类毒品,是由一种非常稀罕的热带植物提炼而成的,以卡埃尔迪夫对原始植物和药物的熟悉,晏子殊很快就锁定了目标,一路追踪到雨林,在亚马逊河下游、低矮的山地处发现了那种植物的种植地。
不过,那里早已经是人去楼空,茅屋被烧毁,一地灰烬,只在东南角留下一片艳丽的花圃,像是嘲讽,又像是纪念。
虽然没有充足证据,无法抓住卡埃尔迪夫,但是自那以后,那类新型毒品就突然销声匿迹,也算是卡埃尔迪夫对晏子殊居然能追查到种植地的一种奖励。
从地表突然横出来的树根,让吉普车猛烈地颠簸了一下,晏子殊回过神来,发现这里的丛林已是遮天蔽日,树下则是密密麻麻的灌木丛,露出地面的树根向四周伸展,使汽车难以通过。
没有人的踪迹,由于柬埔寨五月至十月是雨季,这里的土壤和腐烂的树叶都吸收了大量的水,如同沼泽一般,车子继续开出两公里左右,车速越来越慢,然后缓缓地停了下来。
穿着墨绿色野战服的利奥爵士首先跳下车子,他一手拿着GPS导航仪器,一手拿着地图,对照了经纬度后说道:「就在前面,还有三十公尺。」
只有摩托车能通过那密网似的森林,男人们俐落地从车上下来,解开车后箱捆绑着的物品,搬到经过改装的越野摩托车上,五分钟内就将一切重新捆扎完毕,那些看起来相当沉的木板箱、帆布工具袋,在壮汉们的手里,就像搬运积木一样容易。
放弃越野车,一行人徒步上路,地面很糟糕,一脚踩下去,便是树叶和厚厚的烂泥,交错的树根形成捕兽夹一般的陷阱,一不小心就能让人扭伤了腿,而随着脚步的起落,让人难以忍受的腐叶气味在空气中弥漫,形成一种瘴气,比在亚马逊丛林更加糟糕。
利奥爵士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和另一个男人轮流挥舞着砍刀开路,晏子殊紧紧地跟在他们后面,听到很远的地方传来野兽的吼叫,有些毛骨悚然。
越过一个没过脚踝的积水潭,所有人的脚都湿透,还惊起一片扰人的吸血飞虫,走在卡埃尔迪夫身边的男人立刻抓起风衣,挡在卡埃尔迪夫前面,晏子殊也反应极快地脱下夹克衫,遮住了脸。
吸血飞虫「嗡嗡」的振翅声震耳欲聋,最前头的利奥爵士拉响了驱虫烟雾弹,那片恐怖的阴云,霎时落荒而逃。
拿下夹克衫,晏子殊心有余悸地看了看脚下,却发现树根缠绕着的是一块完整的沙岩石,他楞了一下,蹲下身子摸了一下坚硬的岩石。
没错,这是建筑吴哥城所用的石材,来自荔枝山。
他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看到由于植物疯长而被割裂的岩石地砖,地砖的边缘已经完全碎裂,像被水泥车辗过一样,变成了石砾。
天已经大亮,即使繁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