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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还说欠我哥一个对不起?!王爱国立刻抓住了林烨的把柄,登时就把林副局长问得答不上腔。
是啊,‘从小到大,干过的坏事儿多了去了,真要是道歉的话,得排出三里地去……’的林烨,怎么就会欠下了一句‘对不起’的?怎么会?!
难道,只是因为一句——‘给不起’?
王爱国忽然有点为他哥抱屈,这样一个不干不脆、拖泥带水的林烨,真TMD……刚才那一拳头真是砸错了地方,早知道直接砸在这家伙的脑袋上该有多解气!
林烨却在这个时候转移了话题,你知道什么!那姓高的,干过的那些事儿……唉,算了,不说也罢。也许,你是对的,每个人都是会犯错的,我们没立场去指责和干涉别人。
“所以,”王爱国接得很自然,“你是不是可以……就当不知道我哥偷偷带手机的事儿?每个人都是会犯错的,是不是?”
林烨笑了笑,小家伙,做人不能太得寸进尺,晓得啵?
王爱国说你再叫我‘小家伙’我跟你急。
林烨叹了口气说那是因为你年轻,年轻真好啊。
说着这话的林烨轻轻抚摩着那棵折倒的桃树,眼神有些茫然。王爱国留意到,那双茫然的眼睛周围,已经有了细细的鱼尾纹,耳旁的那一缕头发,已经有了浅浅的灰——这个才只三十多岁的男人!
青春梦已老,青春梦已老,寂寞他无处可逃……
“他的身上……有你的影子。”王爱国没头没脑地说。
“谁?谁的影子?”林烨没听明白。
“高伯伯。”王爱国点点头,说得很认真。
“说话要负责任啊王爱国同志,”林烨皱起了眉头,显然,对于王爱国的话很不能苟同,“别以为弄断一棵树就了不起了。你就是学鲁智深倒拔了一棵垂杨柳,这么乱说话我一样告你诽谤。”
“我是说真的。”王爱国一点没被林烨的威胁吓到,“也许有一天,当你老了,也会像他一样。孤独地坐在这里,孤独地回忆,孤独地忏悔,孤独地思念,孤独地……死去。没人陪着你,只有这几棵桃树,还有寂寞,无处可逃——事实上,你刚才坐在这里,就是这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和高伯伯简直一模一样。”
这简直就是诅咒!林烨被吓了一个激灵,擦擦头上的冷汗,哭笑不得地问他,“我说,我招你惹你了这么咒我?”
“我没咒你,是你自己没出息。”王爱国哼了一声,“大伯伯说的一点没错,你,就,是,没,出,息。”
说完这话王爱国转身就走,想说的话说完了,至于后果如何,林烨会有什么反应,已经没有关心的必要了。事实上王爱国还想再说点什么,可是说什么呢?其实,真正没出息的那个,是自己吧?也许。
岁月慢慢的变迁,再也回不去从前,早该明了这一切,渺渺走远……
一切都已经渺渺走远,再也回不去从前——只是自己一直不肯承认罢了。
一阵风吹过,杨花迷了眼睛,好难受。王爱国摘下眼镜,拼命地揉眼睛,眼泪一直地流,怎么也流不干净。
无情的风轻轻吹,吹落扬花四散飞,前尘往事烟散云消。
轻轻推开走廊尽头的那扇门,高伯伯正坐在病床上痴痴地看着窗外。桃花早已经谢掉了,高伯伯的这个习惯却一直没改。王爱国戴上眼镜,笑着打了个招呼,“嗨,高伯伯,刚才到哪里去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下次再这样我可就要告诉主任了哦,她准得唠叨得烦死你。”
没有人回答,高伯伯仍然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王爱国忽然觉得心里一悸——高伯伯?高伯伯?高伯伯!
……
悄无声息的,高伯伯悄无声息地就这么走了,走得很孤独,没有一个人在身边。医院里是经常死人的,一个绝症患者的死,是意料之中的,没有引起丝毫的波澜。
只有王爱国一直很内疚,如果那一天,他找到了高伯伯,如果,他没有和林烨聊上那么久,如果……
高伯伯的家人依然没有露面,只是来了电话委托市局全权处理了老人的后事。王爱国按照高伯伯生前的愿望,把一部分骨灰偷出来,背着人撒在了楼后的那几棵桃树下。
尘归尘,土归土,无非是一把灰罢了。也许,这就是最好的归宿吧。
走廊尽头的那间病房换了新的病人,也是个老干部,和其他人一样——不通世故不讲道理不可理喻,不吃药不打针动不动就跟小孩子一样撒泼耍赖……总之,让人很头疼。
好在王志文王大局长终于养好了身子出了院,奇迹一般地重返了工作岗位——之所以说‘奇迹’,是因为:东城分局的局长位置居然没换人,还给王志文留着呢。不知道上面是怎么想的,只听说,似乎是林烨不肯来,上面研究来研究去,也没研究出个名堂来。
王爱国的毕业实习也终于快要结束了,警局医院给这组实习学生的评价很不错。王爱国想也没想,就在医院提供的就业意向书上签了字。
60
毕业离校的前一天,大伙儿吃了顿散伙饭,王爱国喝得酩酊大醉。
老六带来的自家酿的甜米酒,后劲很大,一宿舍的人全干趴下了。王爱国喜欢吃甜食,那酒甜丝丝的味道极好,不知不觉就喝高了。喝高了就开始唱歌,一首一首接一首,你从哪里来?我的朋友。好象一只蝴蝶飞进我的窗口……
老六说,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
只是,爱要怎么说出口?我的心里好难受。如果能将你拥有,我会试着不让眼泪流……
也许是因为这酒,也许是因为这歌,也许是因为别的什么,王爱国拿起手机,给他哥发了一条短信。短信的内容连他自己也不记得了,只是后来听老大说,王爱国那天晚上醉成了一摊烂泥,眼镜都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嘴里却还在嘟嘟囔囔地唱着歌——爱要怎么说出口……怎么说出口……
第二天一大早,王爱国悄悄爬起来,没惊动其他人,拎着行李走出了宿舍楼。半路上拐了个弯,去了趟老蒯的办公室,办公室的门锁着,老蒯没在。王爱国想了想,留了一张照片在老蒯的桌子上。照片的背后用钢笔写了几个字——林醉老师留念,学生王爱国。
字写得有点丑,照片也照得有点土里土气的,王爱国犹豫了一下,把照片压在了几本书的下面,想想不放心,又小心地抽了一个角露在外边。
然后,打开门,照原样锁好门锁,走了出去。
刚走到学校门口就接到了王文杰的电话,你今天毕业是吧?在宿舍等着我,我开车来接你回家。
不用了,没多少东西,我能应付得了,你忙你的吧。王爱国一边接电话,一边上了公共汽车。
汽车开动前的最后一刻,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清晨的校门显得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王文杰出差回来,一张追加处分通知书已经摆在了办公桌上——手机没收,降职罚俸,小官帽一撸到底,试岗查看,以观后效。
王文杰倒没往心里去,芝麻大点儿的官,撤与不撤也没什么分别,唯一郁闷的是老头那边不好交代,用句刘队长的话来说——真给你爹丢人啊!
好在王志文也算是久炼成钢了,看起来这个儿子也就这份出息了,还是自己保重身体要紧——现在不比当年了,不是举着扫帚满院子追着揍屁股的年代了。老了,有那个心,没那个力了。
所以王志文跟儿子说,吸取教训,争取立功赎罪吧,唉!你不是还参与了个四省联查的大案子么?有进展了没有?
一句话问得儿子垂头丧气,没有,线索断了,案子只好先挂着了。
王局长叹口气,啥也不想说了。
没几天,被没收的手机又发还了回来,铃声变成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很慷慨激昂的调子——王文杰一听就明白了,这种损招儿除了林烨没人出得出来。
革命军人个个要牢记,三大纪律八项要注意……
每个打电话过来的人都要问王文杰一句,你小子什么意思你?!王文杰就嘿嘿傻乐一声,啥也不说。
有时候闲得发慌没事儿干了,王文杰还会用座机给自己的手机打电话,就为听听那句‘三大纪律八项要注意’,一边听一边嘿嘿地傻乐。
林烨要是知道自己煞费苦心,给王文杰选了这么一首歌,换来的效果却是这个样子……也许会后悔的吧?
不过林烨大概也没心情关心这个,听说他即将去北京做下肢的矫正手术。据说上面早就安排了最权威的专家,争取把手术风险降到最低,只是一直到最近才做通了林烨的工作,让他终于点了头。
刘队长倒是很高兴,这小子,总算想通了,哈哈!
王文杰也很高兴,只是没高兴多一会儿,听老刘说,林烨的腿即使做了手术,虽说走路是不存在多大问题,却也还是跑不得跳不得,甚至走路都不能太累着……王文杰顿时就没了兴奋劲儿。
自从他爹住院,王文杰基本就没机会见着林烨的面儿,也不知道他的身体怎么样了,那条腿是不是还是动不动就疼得很厉害?也不知道他怎么会忽然想通了决定做手术?也不知道……唉!真要是见了面儿的话,该说什么?该怎么说?
王文杰正在胡思乱想,刘队长拍了拍他的肩膀,林副局长找你,去他办公室。
登时就出了一身汗。
忐忑不安地‘蹭’到了林烨的办公室,林烨正弯腰站在桌子跟前写毛笔字,浓浓地蘸一墨,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王文杰说林局长写得真好啊写得真是真是好。
林烨说你少拍马屁。我亲戚的酒楼下礼拜开业,我写幅字当贺礼。哦正好,送你一张卡,可以打个八折,春风里三巷,酒楼名字叫‘又一村’,离这儿不远。
王文杰赶紧说不用了不用了咱花不起那个钱,别说八折,一折我都得掂量掂量!
林烨没抬头,接茬儿写着字,不要就不要吧,那地方档次是高了点儿。
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林烨这意思难道是嫌他档次太低?王文杰很郁闷。
王文杰没答腔,林烨也就没再说话,专心致志地写他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