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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冷冷一笑:“你们以为我责罚他,只是为了剪花吗?”
三人都是一怔。
“我不剪花是我爱花的方式,但别人因为爱花而摘花,我也不会阻拦,剪花太过粗鲁,伤了花儿,虽有不妥,我又怎会重花轻人,因花责人,我打他,是因为他犯了在宫中当差的大忌。”太后眼神冰冷,语气森寒“他竟敢欺瞒戏弄主子。”
三妃俱都一震,却谁也没有说话。
“他是大内总管,哪一宫要供的花,需要他亲自领人来摘,不过是故意做张做势,闹出这样的声势,故意把花儿糟塌,惹我之怒。要我看看,那个莫名其妙留在宫中的男人,多么嚣张霸道,多么声势逼人,多么逾越份位,多么应当教训。”
她回头看看三位妃子,淡淡笑笑:“今儿真是巧,怎么你们三个一起来给我请安,一起撺缀我出来赏花,怎么我们赏花,就正好会碰上他们剪花?真是巧得好,巧得妙,巧得太有趣了。”
她说一个巧字,便笑一声,笑到第三声时,语气已是冷若寒冰。
三个妃子皆是一凛,再不敢辩解一句,一起跪了下去。
“我懒得管宫中的事,只想躲躲清闲,你们就真当我是瞎子聋子,可以由着你们摆弄吗?我跟随先帝,平定天下,出入锋烟,多少阴谋暗算,血腥争杀没有见过,你们这点子鬼祟手段,也敢在我面前卖弄。那奴才胆敢打利用我的主意,打死了也是我应当。你们虽说都是名门之女,做出这种事,真当我不敢废了你们吗?”
太后语气冰冷,三女无不战悚伏地。
容妃只是落泪,贤妃连称知罪,兰妃哀声道:“太后,我们也是因为有男子住在宫中,有犯宫规,却又无法可施才……”
“有男子长居宫中,自然有不妥之处,你们三个即然合掌宫闱,要追究也是理所应当,为什么不光明正大来做,却要用出这等见不得人的手段。”
“皇上下了旨,不许我们干涉瀟湘阁中任何事,连里头一个小宫女,我们都无权查问。我们几次想进阁去看看,侍卫统领余子漠领人把那儿团团围住,口称奉圣命,不让任何闲人进入一步……”
太后微微皱眉:“皇上如此行事,太不妥当,虽说他是天下之主,但后宫之中,毕竟也有规矩制度在,他也该尊重你们的权力,若轻易剥夺你们的权威,这禁宫又如何治理。”
兰妃低声道:“我们三个只是临时协理后宫,毕竟中宫没有皇后,没有人掌六宫凤印,若太后不出面,就无法在后宫管理上制衡皇上。”
太后拂然道:“你们即然替皇上管着家呢,看到这样的事,来禀报我,求我出面,自是理所当然,我难道会怪责你们,难道会袖手不理,为什么要用出这样的手段来?”
三人都垂头不敢说话。
“是怕出了面当了恶人,将来传到皇上耳边,会遭怨恨吧。你们先自存了私心,做出这样难看的事来,如此心胸,岂能掌理后宫,也不配母仪天下。明儿把你们保管的印符全交到晨宁宫去,从现在开始,给我晨昏来定省,不可有一日怠慢。”
三妃不敢争辩,齐声应是,纵然委屈得泪水直流,语气之中也不敢有丝毫委屈。
太后这才淡淡道:“起来吧,我骂你们,也是为了你们好。你们是皇上身边的人,非寻常女子可比。言行决断,更该小心才是。你们过问那男子之事,并没有错,错只错在用错了法子。这次我只不过训训你们就罢了,若由着你们这样下去,将来犯下大错,只怕累及全族。”
三女齐声连称受教。
太后见三人已是胆战心惊,服服帖帖,这才满意地笑笑:“皇上的事,我自然会管的。我倒也想看看,那个让皇上不顾宫规,留于深宫,还日夜不能离,待之无比厚重的人,是个怎样的人物,来人,排驾瀟湘阁。”
四周响起一片应诺之声。
太后一边徐徐前行,一边淡淡道:“给我派人把瀟湘阁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围住,不能让一个人溜出去给皇上报信,各处宫门也给我守严了,就是有人在外头,看到情形不对,想溜到前殿去找人,也要叫他无路可走。”
第 20 章
远远得看着太后鸾驾进了瀟湘馆,余子漠心头一凛,一边回头,给了身旁小侍卫一个眼色,一边领一干人等迎上去,跪拜于地:“恭迎太后。”
瀟湘馆殿阁内的太监宫女们也都忙成一团了。
瀟湘馆中服侍的下人有三十多个,但基本上,除了洒扫庭园,就没什么事可做了。
叶泊然对于衣食起居,毫无讲究。
衣服华贵也好,简单也罢,拿给了他,他就穿。
饭菜怎样,他也不在乎,只是素来茹素,如果有鸡鸭鱼肉,他也不恼怒,责斥,不吃那几个菜就是了。
他对下人,几乎从不下命令,任凭他们各做各的事,各自去清闲。
他也很少和这些下人说话,有时一整天都是安静地,他慢慢品茶可以品上一个时辰,倚窗坐着,闲闲看看外面,不言不动,几个时辰也是常事,
这等休养功夫,简直让人咋舌。
若非卫乘云时常要来,他要陪着说笑几句,他几乎可以整天不出声。
他甚至很少主动出殿阁走走,对皇宫也似没有丝毫好奇,从不向别人询问。
入宫十余日,瀟湘馆上下人等,虽日夜服侍,对他却没有半点亲近的感觉,只觉格格不入,待他恭敬而疏离。
开始还小心在意,诚惶诚恐服侍他,但见他从不命令人,对什么事都淡淡的,于是渐渐也就轻忽起来。若非卫乘云在,他们的注意力其实不太放在叶泊然身上。
要关注一个可以几个时辰不言不动的人,也的确是件辛苦事。
叶泊然虽然没有架子,但待人总是淡淡的,谈不上亲切温和,所以也没有什么人和他贴近,出于真心关心他而照料他。
叶泊然自己的饮食起居,除了不用亲自做菜,因为手受伤,不便洗衣服,其他的几乎已都是他自己在打理了。
所以,相比其他地方,瀟湘馆的宫人是最轻松自在的了,活儿又少又轻松,主子从来不管事,不用担心挨骂,私底下打打闹闹,私递东西,说说笑笑,甚至赌钱喝酒都没人斥责。除了皇上来的时候,要规矩一点,基本上没有任何负担。
平常这个时候皇上还在上朝,绝不会来,所以瀟湘馆里里外外,几处殿宇的宫人们还都懒懒散散,各自清闲。
几个宫女在一起说说笑笑,几个太监缩在角落里赌钱。有人衣冠不整,有人还在打磕睡,有人干脆还没从床上起来。
听得外头恭迎太后之声,大家全吓了一跳。
慌慌张张爬起来,有人跌倒,有人惊叫,有人急忙忙把骰子收到袖子里,又滚了出来,有人从床上跳起来,两眼一片迷茫茫,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太后对余子漠理也不理,信步就走进了瀟湘阁,
余子漠不敢拦阻,只急得汗湿衣衫,弯着腰跟在旁边。
太后一路入内,一路看到宫女太监们零零落落,东跪一堆,西趴两个。
有人头发还没梳好,有人帽子已经掉了,有人衣服上还带着酒渍。
太后冷冷道:“你们这是怎么管教下人的。”
余子漠满头冷汗:“属下只负责在瀟湘馆外护卫,里头的事,从来不敢过问,是以并不知道……”
太后不等他说完,就冷冷打断他的话。“你是皇上的贴身侍卫统领,为什么要护卫这里,住在这里的人,好大的面子啊。”
余子漠不敢答话,只是低头无语。
太后冷冷一笑,径自往殿阁深处而去。
太后驾到的通报声已是一路传到了叶泊然的耳旁。
他淡淡一笑,放下手中正在看的一本书。
站在身边服侍的两名宫女两名太监,全都脸色大变,一起扑跪于地,抬头看叶泊然不空空如也然坐着,急得边声叫。
“公子,快跪下迎接。”
“公子,皇上虽许你不必行国礼相见,但太后不是皇上啊。”
叶泊然只是笑笑。正想说什么。
殿阁门户大开,只听得环佩脆响,一行人已走了进来。
当先之人,眉目如画。遍体绮罗,满身珠玉,可是她的光彩,却把那些明珠美玉,都衬得黯然失色了。
她已不再年轻,但眉眼间的风韵,竟把身旁两个绮年玉貌的绝色佳人,比得没了颜色。
她身后跟了一大群人,可是,她只这么徐徐而入,任何人,一眼都只会看到她,而让她身旁的其他人,自动变成沉默的背景。
她踏入殿中,目光在叶泊然身上一凝。
叶泊然安然一笑,用手肘在桌子上略略一撑,站了起来。
容妃在旁冷冷道:“好大的胆子,见了太后,还不施礼。”
余子漠恐叶泊然获罪,忙跪下道:“太后容禀,叶公子双脚受了伤,现在还没有治好,不是叶公子有心对太后无礼,实在是他无法下跪。”
太后微微笑笑,淡淡道:“你们都出去?”
众人皆是一怔、
“我要好好和这位皇上所看重的所谓叶公子聊一聊。”
她语气轻轻慢慢,余子漠听得却全身一颤。
“怎么,余统领,你不想出去?”太后面带笑容,和和气气地问。
余子漠叩首道:“叶泊然只是山野之民,不懂教话,若无人在旁提醒,属下只恐他无意中冒犯了太后。”
“怕什么呢?我随先帝南征北战,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不曾遇过,又有什么人冒犯得了我,又或者……”太后浅浅一笑“你其实是怕我冒犯他?”
余子漠全身一寒,心底猛然颤抖。
这位太后一向避居深宫,少管外务,偶然出现,也是淡淡浅笑,看起来,丝毫没有母仪天下的威风。常常会让人忽略她,轻视她,但这时,她这么浅浅笑着,淡淡说着,听到耳边,竟有金戈裂空,刀剑逼人的锋芒。
直到此时,余子漠才真正领悟,这位太后不是普通女子,而是曾随先帝,征战天下,打下偌大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