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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仍然不停下着雨,四周的雨声响得象工厂里的噪音,雨影一片模糊,安良的眼前一花,一条登山绳编成的吊索突然套在他脖子上。
安良手上一直拿着长矛,这时条件反射地扔掉长矛,用双手穿进绳索环里护住颈项,就在这一瞬间,吊索象闪电似的收紧,把安良的两条前臂和脖子一起勒住向上吊起,两个手掌紧紧地夹着变形的脸。马特维从大树枝上闪出来,拉着绳索向地面跳下去,利用大树枝做滑轮把安良吊离地面。
安良的颈椎和双臂一阵割痛,顿时翻起白眼,他痛苦地张开嘴大叫:
“呃……博士,不要这样……放我下来……”
马特维的动作一点都不慢,他把绳索拉到大树下的横枝上一缠,麻利地打了个结,把安良稳稳地吊在树上,如果安良不是用双手护住脖子,可能这一下已经被吊死。
安良用尽力气大叫道:“马特维!你想干什么?这样我会死掉的!”
“你不会死的。”马特维用战术刀割断打好结的绳头,退开一步看着安良,他托一下黑框眼镜冷冷地说:
“你从昨天就跟着我,我却把你带到有猎户出没的地方才吊起你,是因为我当成有朋友和我开玩笑,而不是有小偷来跟踪我,尽管这家伙一向喜欢当小偷。一两天内会有猎户来救你,氖题和盘托出还不是时候,她飞身上马,又把何坤带到了三台山最左边的山脉卢师岭。
从太行山发迹到北京西郊有两条山脉,一条山脉结穴在著名的香山,另一条山脉在三台山开帐结穴。
完美的龙穴在结成之前都会先让龙脉停止向前运行,同时山势从蜿蜒向前变成左右展开,这种地形在风水学中称为“开帐”。“开帐”之后就会形成一个龙穴地形系统,这个系统大致包括了前方的案山明堂和朝山,左右青龙白虎,背后的靠山星顶和金脑。
站在巍峨的卢师岭上,何坤却看不到这些,他只看到香山退缩在自己后边,自己象君临天下一般傲立在山巅。
安芸看到天色慢慢暗下来,西面天空开始出现鲜红,风也越来越冷,有些话在这里说可能比回山庄说更好。何坤也主动问道:
“安大师,都快跑到香山了,看风水要走这么远吗?”
“何老的地位很高,看问题必定会综观全局。风水也是这样,如果只执着于一房一屋,迷恋自家风水小格之变,迷信风水小法器的灵验而忽略天人合一的大道,那样的风水师也不成大器。”
安芸用马鞭指向位于左后方的香山说:“三龙齐出,以短为尊。北京西郊的山脉以香山最短,自然以香山为最贵,三台山位于香山右侧,成为香山的白虎护脉。”
何坤奇怪地问道:“安大师刚才不是说龙穴结在三台山的翠微岭吗?”
“龙生龙,虎生虎,龙穴处处有,可是也有贵有贱,有吉有凶,有真有假。”安芸说到这里,盯着何坤的眼睛说:“何老,你被日本人骗了。”
“这话怎么说?”
“现在国家正在对你的情况做调查是吗?有没有收到消息?”
何坤的眼神里露出一丝 不可置信,他走近安芸小声凝重地说:“安大师,我知道你德高望重,不会和我开玩笑,你是从什么途径知道的?”
安芸也压着声音说:“四年前我给你算命的时候就知道,那时你还没有建这个山庄,所以我一直支持你为官清廉,必定大路朝天……”
“身正不怕影子斜,调查我倒不怕,安大师只要告诉我在风水上要注意什么就行了。”
“风水上你要注意的就是那个日本人长与连太郎,他选的地方根本不是真龙正穴。”安芸指着背后的香山说:
“香山和三台山都位于京西二十里,明清两朝皇帝极为重视香山,却从来不会在三台山上多加重视兴建,三台山上只有皇帝们来参观赏赐的记录,最重要的只不过是乾隆皇帝在这里的寺庙喝过茶过过夜,这里面的原因就和风水大有关系。
香山和三台山同发源于太行山脉,可是在京西落脉时却是香山短而三台山长,刚才说过以短为尊的风水原理,所以从大风水形势来看,三台山只是香山的右方白虎护脉,真龙之气不足香山十分之一。而三台山的名称来由,正是三山同时低头落脉入京西,三个山头排列有序而得名;卢师岭在左为青龙,平坡岭在中,翠微岭在右为白虎,如果在中脉平坡岭结穴,还可以成为百姓吉地,可惜平坡岭山如其名,四五道软坡低矮无力地滑向京西民居之地,象一只狗趴在地上伸长了舌头,中脉太长从青龙白虎中间穿出,三台山落脉形成了一个中刺特别长的叉子,这在风水上叫做‘吐舌’,也叫做‘漏胎’,是绝不会结穴的坏风水。
中脉都结不出好穴,何况翠微岭只是三台山的白虎之位,本正无气怎么可能结出正穴呢?所以历朝历代三台山上除了寺庙不会再有别的房屋,你可能不知道,寺庙在风水中是用于镇守凶地之用,关锁水口之用,现在山庄和大小寺庙混建在翠微岭上,好看就好看了,可是后果堪虞啊。”
何坤的眉头皱了很久,他对安芸说:
“长与先生对我说翠微岭是老虎,我想再升迁就要锁住老虎的鼻子为我所用,所以山庄是按古代的门锁式样兴建,而且他说结穴在虎头,可以尽得山中虎气,虎虎生威才可以无往不利。这几年的确很顺,该升的也升了……只是,有人吹风说上边要调查。不过你知道了,调查什么的都是一个时期的事情,风过了什么都会平静下来。”
“没错,我看到山庄的布局的确很严密,关锁得很牢固,不过锁的不是山上的虎,它锁的正是山庄里的人。这是一个控制性很强的布局,就象牢狱里的刑房,住在里面的人会受到偏官的强烈控制,无论爬得多高,走得多远,都是偏官的傀儡,这个山庄永远不会让人成功,这是一个中看不中用的花假穴。其实不用看风水,只要理智地想想就知道,京城就是天子脚下,过去的皇帝怎么可能留下一块真龙地给自己添麻烦呢?”
何坤眯着眼睛看着安芸,在斜阳下他的脸一阵青一阵紫,不知是霞光映照还是脸色在变化。
“安大师,你说的偏官是什么意思?”
“在命理学中正官指女人的丈夫,偏官是指女人在外面不正当的男人,不合情不合法,对陈子善来说代表着上面说的情况,所以我肯定陈子善已经结婚,可是她有外遇。对男人来说,正官代表合法合理的上算不用担心。”
安良一边咒骂一边吊在空中乱蹬乱踢:“Shit!要是猎户三天才上山我饿都要饿死了……啊……好难受啊……快放我下来,我要大便!”
“猎户隔天会检查陷阱。现在是下午两点,那边有个竹弓的箭是新换上去的,证明猎户刚刚巡过山,最迟后天他会再上来。”
安良一听就绝望地嚎叫起来,要是自己就这样吊到后天,一定会死在这里。
他极为后悔自己忽略了马特维,只是因为查出他是科学家就忘记了他在裂岩谷对自己开枪的事,马特维在有必要的时候绝对是个可以痛下杀手的人,自己应该早就知道了。
“你是杀人犯!疯子!放我下来……”安良象一条刚刚上钩的鱼吊在空中,不停地扭动跳弹和咒骂,看着马特维慢慢地从树后捡出背包卷好绳索,头也不回地离开自己的视线。
安良这次不能不认命了,他没有任何办法救自己,只能怒目看着马特维的背影,一生中最重要的画面一幕幕地重播,还没有完成的事情一件件涌上心头,全部都叠印在脑海中。
他看到身材高大长着褐色头发的父亲从远处向自己走来,当公务员的父亲在几年前已经去世了,他是个善良而幽默的人,只要有他的地方总能听到爽朗的笑声和热闹的笑话。现在看到他真让安良百感交集,他也想念父亲,可是父亲这个时候冒出来,不是摆明了要来接自己上天堂嘛!
“啊!”安良大声惨叫着,他还没打电话通知芸姐和妹妹自己就要死呢,他不担心没有人给自己收尸,可是死也不跟家里人说一声也太过意不去了……
安良快要断气了,可是他没有升上天堂,而是重重地摔到地上,一张天使般的俏脸出现在眼前,他在漫天彩虹的幻觉中向天使伸出手:
“天使……我要打电话……”
天使说:“天堂没手机信号,你迟一点再打吧……”
安良在李孝贤怀中慢慢回过气,一醒来马上剧烈地咳嗽,李孝贤扶他坐起来轻轻拍着背。
“小贤,呵……”安良握住李孝贤的手,露出痛苦的微笑,费劲地从地面撑起身体坐起来,揉着勒疼的后颈。
“原来你穿军装也很好看……谢谢你,要不我现在已经死掉了。”安良神志清醒一点后,首先赞扬李孝贤穿衣服好看,表现出非常良好的教养,仿佛这是周末舞会而不是无人雨林。
任何女孩子受到自己喜欢的人赞扬穿衣和长相,都只会有一种反应,李孝贤也不例外,她低头微笑了一下,用手绺一绺额前的长留海夹到耳后,没有说话。
安良有点不好意思地放开李孝贤的手,他轻轻喘着气,让李孝贤觉得自己不是那么辛苦,尽量调匀呼吸说话:
“想不到你也跟来了,一路上危险吗?我从云顶高原下来那个大悬崖很危险,你自己一个人要小心。”
李孝贤一言不发地看着安良,安良知道她有话想说,可是沉默了一会,李孝贤还是没有说话。安良知道,她有些话说不出口,这并不重要,安良有的是话要讲:
“你在这里就好了,我在你身边你会安全很多……婧修女怎么样了?你出来之前见过她吗?”
“够了……良,你为什么不问我怎么会在这里?”
安良停了一下,把视线移开看看不停下雨的灰色天空:
“你想让我知道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要不我问也没用……真想喝点什么……啊,我去给你找些水果,我在山腰见到有榴梿,百分百新鲜的树上榴梿,我想你也没吃过吧?要是不熟的话我可以放在火上烤一下,把鸡屎味全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