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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玉儿整个人都懵住了,只觉得身边的一切仿佛都变得不真实起来,一切都是虚的、漂浮的,包括她这个人在内。
一刹那,似乎什么都不存在了!
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已经,已经怎么了?”佟玉儿紧紧的握着双手,全身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牙齿也咯咯作响。
她目光直瞪瞪的瞅着前方,恍恍惚惚早已没了焦距,僵硬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的问道:“已经怎么了?”
“都是老奴不好、都是老奴没用!都是老奴没用……”福叔喃喃自语,不停自责。
陆小暑实在瞧着不忍,含泪道:“小舅母,小舅舅他遇上山贼遭贼人所害,已经去了!”
佟玉儿喉咙里似悲似哀的低响一声,身子一晃往后便倒。
“小舅母……”陆小暑姐妹惊呼起来连忙扶住她。苗翠兰亦变色叫了声“玉儿”连忙起身,扶着她在炕上躺下。
又是揉胸口顺气又是掐人中,片刻佟玉儿喉咙里“咕咚”两声动了动脖子,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却是怔怔呆呆的失了神,目无焦距的瞪着上方,两行清泪无声无息的从那睁大的眼睛中流出来,顺着脸颊缓缓而过。
她的脸色,雪一样的惨白。
“玉儿!”苗翠兰摇了摇她,抱着她哭道:“玉儿!玉儿!苦了你了!苦了你了!玉儿!”
“姐姐!”佟玉儿亦放声悲凉的呜呜哭了起来,亦紧紧揪着苗翠兰的衣襟道:“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他的,我该拦着他的!我为什么不拦着他呢!为什么不拦着呢!”
苗翠兰听了更加伤心,两个人抱在一起哭得肝肠寸断。
陆忠在一旁叹息不已,陆小暑和小雪拉扯着母亲和小舅母,小小声的劝解着,亦悲伤不止。
听着母亲和小舅母的悲痛声声,陆小暑忍不住恨恨道:“一定是豫章府那帮人搞的鬼!一定是他们在报复小舅舅捅出了纵火案!一定是他们!”
“小暑!别乱说话!”陆忠闻言连忙喝住陆小暑,官府之事,岂能轻易言说。
陆小暑咬咬牙哼了一声,倔强的别过头去。
“对!对!”佟玉儿却是呼啦一下猛的坐了起来,眸中满是愤恨之意,恨声说道:“小暑说的一点儿也没有错!一定是他们在报复!不然楚河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情?一定是的!”
她说着说着又凄然痛哭起来,连哭带怨悲戚着道:“我早就说过这门闲事管不得,他却是说无妨、不碍,谁知道,谁知道这么快——”
苗翠兰听她这么说更加难过,也跟着痛哭起来,自责不该让他上京,一时间,屋子里又是满满的悲泣之声。
直到入夜,佟玉儿才在众人劝解下渐渐的回转过来,叫了福叔上前细细询问当时状况,问着问着,想象着当时的情形,想到昔日的恩爱温情,想到从今往后天人永隔她竟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着,佟玉儿心中又悲又凉,又哀又怨,忍不住又痛痛的哭了几场。
“姑爷可收敛了?如今寄放在哪儿?可还妥当?我要亲自过去,要亲自去接他回来……”佟玉儿忍着心中万分的悲痛,流着泪又向福叔道。
“大小姐!”福叔左右开弓啪啪两耳光打在自己的脸上,低着头羞愧道:“老奴没脸见大小姐您了!大小姐,您狠狠的惩罚老奴吧!当时场面很混乱,姑爷的尸首,并没有找到……”
“什么!”不光是佟玉儿,苗翠兰等一众人俱都变了脸色。
福叔刚才可没说到这儿,也许是他心中为难不知该怎么说,况且听了前边那些话,苗翠兰、小雪等已经哭得稀里哗啦了,也容不得继续听他说。
“没有找到,这是什么意思?”苗翠兰又惊又怒。
福叔羞愧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只得说道:“当时我们随着一队商队赶路,也是我们糊涂,想必是那商队所带货物钱财颇多这才引得山贼惦记,早知会如此,打死也不会跟他们同路。当时是下午阴天,就在山东境内经过一片森林的时候,那伙贼人突然喊打喊杀的冲了出来。林中光线极暗,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楚,老奴被人一脚踢开滚落到了山坡下,这才捡了一条命。后来官府来了人清理现场,没有发现姑爷的尸首,而是在另一座山头悬崖上发现了一滩血迹,顺着血迹来到山谷底察看,只有姑爷的一只鞋子和大滩的血,在附近还有野兽出没造成的凌乱痕迹,官府说,官府说——,老奴无法,只得将姑爷那只鞋子收敛了,暂时寄放在附近的寺庙中,托付给庙中师父,这便忙忙回来报信……”
福叔啪啪的又往自己脸上左右开弓,悔恨道:“大小姐,亲家小姐和亲家姑爷,老奴对不起你们呐!”说毕老泪纵横嗬嗬哭了起来。
佟玉儿和苗翠兰这两个将苗楚河看得最重的人,这两颗心已经被折腾得死去活来、千疮百孔,疼痛得已经麻木了。饶是如此,听到苗楚河如此凄惨的下场,两人仍旧是心如刀割,一滴一滴的在滴着血。
“这么说他是逃出去了的,他怎么没能逃走呢,他怎么就没能逃走呢……”佟玉儿五脏六腑几乎揉搓在一块,恨天无力的泪水从那酸涩红肿的眼睛中簌簌而下。
想象着苗楚河当时的惊险和逃离,想象着他的求生和挣扎,苗翠兰亦是心如刀催,恨不能以身代之。
陆忠长长的叹了口气,温言劝道:“翠兰,弟妹,事情已经如此,你们也要节哀保重!唉,不然,楚河在天之灵也不会安息的。你们是他最重要的人,他一定不希望你们为了他有个什么好歹!弟妹,你还有瑾儿,好好的看着瑾儿吧!”
苗翠兰流着泪道:“可是他下场那么凄惨!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会落得如此!”
佟玉儿听陆忠提起瑾儿目光闪了闪神情微微柔和,听得苗翠兰这么说,复又流下泪来,却是咬着牙点了点头:“多谢姐夫,我心里知道,我都知道!可那是我的丈夫啊,我的天塌下来了,我怎么能不难过!”
☆、104。第104章 恍如天塌
她抹着眼泪道:“我要亲自去一趟,我要去拜祭他,要亲自领他回来!姐姐、姐夫,瑾儿就拜托你们了!”
“我也去,我也得去!”苗翠兰亦哭着道。
陆忠知道此时她们都在悲痛欲绝之中,便也不同她们争论这个问题,只是点头道:“好,好,都去,都去!快都别哭了,吃点东西,好好歇一歇。来日这么远的路,不然怎么吃得消!”
陆小暑忽然道:“爹、娘、小舅母,不是根本没有找着小舅舅的尸首吗?单凭一只鞋子也不能就说明小舅舅一定没了啊!没准,那鞋子是小舅舅逃跑的时候不留心落下的呢?至于那血迹,谁敢保证就是小舅舅的?还有什么野兽出没的痕迹,谁敢说就一定是在出事后才有的呢?说不定一切都只是巧合呢!”
陆小暑一席话令福叔心中更加难过,却是在苗翠兰、佟玉儿心中点起了一盏明灯,两人不约而同眼睛一亮。
“对啊!对啊!”佟玉儿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连忙说道:“小暑说的很有道理,没准这一切只是巧合呢!一定是的!楚河他不会这么狠心,不会就这样抛下我和瑾儿!”
苗翠兰向来头疼女儿胡闹,这一次对她却也是大加赞成,点头说道:“不错不错!我看也是的!楚河他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儿,不说别的单说他对秦川就够仁至义尽了,那秦川我看也是个好的,一定会在天上保佑他的!保佑他逢凶化吉!”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顺着陆小暑的话越说越觉得苗楚河应该还在人世,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他已经逃脱了,或者是受了重伤被人救走了,所以这才找不着他!
“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回来!”佟玉儿喃喃道,恨不得立刻飞到出事地点去寻找苗楚河。
陆忠和福叔相视一眼心中各自痛楚,陆忠只得顺着他们说道:“你们放心吧,如果楚河还活着,他一定也会想方设法的回来的,这儿是他的家,他不会丢下不管的!”
苗翠兰和佟玉儿听毕连连点头称是。
这一夜,陆家注定是个不眠之夜,没有人睡的着,沉浸在哀痛悲伤中的人一颗心即便疲惫之致也注定不会得到安宁真正的放下来。
第二天一早,几个女人麻木的起床,抬头看着天上的太阳,看着身旁清晰而明亮的光阴,心头却如同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跟这个阳光灿烂的世界,是那么的格格不入。一夜之间,好像却已经同这个世界有了隔阂,看这世上的一切,都有一种虚幻泡影的感觉。
世界还是那个世界,看在眼中却又完全不一样了。
“今日让弟妹带着瑾儿和福叔回一趟佟家吧,里正和苗家村那边,只怕咱们也得去一趟!”陆忠叹了口气。
“不去!”苗翠兰猛然睁大眼睛瞪着陆忠,厉声道:“楚河下落不明,还没有他确切的消息,去做什么?”
“翠兰,”陆忠温言说道:“无论如何都得去,不然就是咱们没礼了!”
苗楚河是苗家村的人,他已经不在,理所当然要往苗家村报丧,等他衣冠回来,还得在苗家村那边设灵堂。还有佟家,是他正经的岳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不赶紧过去禀告一声,这也是不可能的。
这些人情往来的礼数断不能错,否则,旁人不但会说他们做姐姐姐夫的不是,只怕还会说到苗楚河身上。
苗翠兰立刻便明白了陆忠的意思,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一下子又灭了下去,她眼眶一热流下泪来,呜咽着道:“其实我也明白,我也明白的,楚河他,他真的没了是不是!楚河他没了,他就这么走了……”
小暑那孩子的话听起来很动人,似乎也很有道理,曾经一度令她心中燃起过希望,然而福叔的话更是千真万确。若是有半点儿可能,福叔和官府那么多人怎么可能找不到一个受了伤的人呢?如果他没有受伤,那就更方便,根本用不着人去找自己就站出来了!
可是,没有,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