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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弗说:“我知道了,你去吧。”
我知道他是想听我把路上讲了一半的《白马啸西风》讲完,那仆妇却固执地笑道:“公子,夜已深了,您还是安歇去吧。您去了,我好安置小姐睡下。”
那仆妇的话几乎再明白不过了,我不由看向这位意志坚定的仆妇,颇为有趣,再看苏弗。苏弗的脸微红了,但他不肯让步,同样坚定道:“不劳你费心了,我会安置小姐睡下,你可以走了。”
他能说出这一番话来其实挺不容易的,那仆妇却是个固执认死理的:“公子这话就不对了。小姐还是姑娘身份,夜静更深,您在这里,算怎么回事呢?”
苏弗面上紫涨了,他恼怒还不能发作,站在那里,迸出一句话:“我是她仆人还不行吗?我向来照顾她入睡的,一直以来就是这样,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那仆妇瞪大眼睛看他,很愤愤不平地转身离去了。
我们一时都是不好意思。苏弗讪讪的,自茶壶里给我倒了杯水送过来,又到水盆边将手巾浸湿了给我,这么一举一动完全公子风范的仆人又是谁能享受得起呢?我想告诉他,这些我都可以自己做,可是我若拒绝了他,他会不会难过?
我接过他手中的湿巾,笑道:“我接着给你讲故事吧。”
……
“如果你深深爱着的人,却深深的爱上了别人,有甚么法子?白马带着她一步步的回到中原。白马已经老了,只能慢慢的走,但终是能回到中原的。江南有杨柳、桃花,有燕子、金鱼……汉人中有的是英俊勇武的少年,倜傥潇洒的少年……但这个美丽的姑娘就像古高昌国人那样固执,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偏不喜欢。”
这一段话我都是会背的。我给他讲完,他好久不说话,终于说:“阿期,我是不是太贪心了?你原谅我。可是,我真的是不舍得。我们,也许没有多少时间了,我——”他眼眶红了,转上泪光。“阿期,我现在很害怕,我怕这仅有的时光也不是我的了。我很贪心,我要你完完全全地属于我。刚才她说我们是什么身份,——你嫁给我好不好?”
我愣怔在那里。
我怎么也没想到他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我一直期待他的表白,可是他真说出来的时候我却慌乱不知如何应对。因他现在说的和他将要要的,我无法给予。我怔在那里,他已颤抖地双手揽住我的发,欲将我揽在怀里亲吻我。
我脸发烧,推开他,用力地推开他,转身就逃,不想慌乱间撞到屏风上,一个踉跄,不待我摔倒,他伸手拉住我衣衫,只一带,我便回他怀里了。他是武林高手,力气、速度、准确度哪里是我能及的?
我拼命地推开他,然后发觉他其实并没有再行动,只是黯然地站立,近乎绝望地看着我。
我窘迫停在那里,不知怎么办才好,他向前从我的腰间拉出一枚玉佩,那枚玉佩我系在里边衣带上,被他方才一拉,外衣散开,玉佩便晃闪出来。
那是祁翾的玉佩,我还没有还给他。一是我常将这玉佩忘之脑后,另一方面也是我不知如何向祁翾开口。练剑的时候有古镜大师在;走在云林寺中,周围也时常有小和尚和武林豪客路过;祁翾平日忙里忙外的,我也不得单独和他相处的机会,人前给他一枚玉佩,怎么着都是说不清的暧昧。
玉佩是青玉,中间镂空一个祁字,四周梅花边。苏弗将玉佩解下来,握在手中,手上青筋迸现,我大惊,怕他将玉佩握碎,忙叫:“你还给我!”
说出来就知道我说错了。
☆、灰烬上的笑
我忘记不了苏弗那一刻看我的眼神,惊愕,痛楚,竟还有一些茫然。他张开手,将玉佩轻缓放在桌上,转身走出门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酸难过,知道他误会了。我想和他解释,可他方才的意图太明显,我怕。我怔了一会儿,还是追出门,想着不管怎样也要与他解释清楚,不让他难过。漆暗的夜里,我见他并没有进一旁的绮玉轩,而是跳下池塘,池塘边有小舟,他划小舟而去。我心惊,大声唤:“阿弗!你回来!——”
可他执拗的划船,并不回头,一下一下远去,水声、桨声与黑夜交错,渐渐融为一体,忽然就看不清人影了。
“阿弗!——南宫陌!”我大喊着他的名字,急的都要哭了,可我唤不回来他。
远远的火把亮了,一些人出现在对面湖岸,是祁翾和他的随从们。
忽然湖中桨声一停,苏弗身形陡起,半空里一个飞旋,剑光闪亮,直取祁翾!
我大惊失色,祁翾已迅捷避过剑锋,他身侧的随从们抢上护主,被苏弗利刃击飞,苏弗剑光直刺祁翾,祁翾回剑相迎,只两个回合,已被苏弗迫得在地上翻滚。眼看苏弗凌厉追刺,祁翾胸前的锦囊被他一剑削飞,我嘶喊:“住手!——”
苏弗止住了剑。
祁翾的随从们登时箭上弦,团团包围住苏弗,凛冽待发,生死之势瞬间立转,我大喊:“师弟,别放箭!”想也没想地跃入湖中。
秋日的湖水已经很凉了,我恍惚见苏弗看我一眼,然后人纵起,飞向院墙外,消失不见了。
我的心忽然便与冰凉的湖水融为一体,不知己为何物,也不知后来是怎样被祁翾拉上船的。
苏弗,竟然就这样走了。
祁翾对我说:“师姐,你不要伤心。不知你想过没有,乔兄这么走是存心?”祁翾收好我还他的玉佩,再系被苏弗削断的锦囊带。“我想乔兄当是从别的渠道得到了回天魔教任教主的消息。他没有理由离开你,便演了这么一出。你送我的这锦囊我挂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没见他在意过,何至于突然发作?师姐对他的情,他那么聪敏的人,当一清二楚,怎会突然怀疑了呢?而且他若要走,走陆路就可以了,为什么偏划船到对岸来找我?又不杀我,只为了削断这锦囊的带子吗?乔兄什么时候是这样行事的人?我认为,他演这一场戏,是给人看的。也许还有魔教人在我们的队伍中,我倒要当心了。”
我想的却是:苏弗就是成心削祁翾的锦囊去的。他那么清傲的人,看着祁翾胸前的锦囊不快应已很久了,但他不说什么,待我拒绝他,才发作。
我拒绝他了吗?我拒绝的只是——当然对苏弗来说也许是一回事的。
我不该将他的锦囊送人。可我在冰冷的湖水里游过去救他,他明知我不可以受寒的,却不管不顾,一径走掉。
他误会了,他大约也是真伤心。
我应该难过的,可我眼前晃来晃去的却都是他揽我入怀的那一刻,他的眉目,他俯下的唇——我的脸发烫,这么左思右想的,就真的发起烧来,冷得直哆嗦。
古镜大师为我诊脉配药,小和尚送熬好的药给我。再没有人在我身边哄喂我吃药,也没有人在近前照顾我。祁翾每日会来看视我两次,可我的心里是更难过。我无数次梦见苏弗来至床边,真真切切地用湿巾为我擦脸擦手,向我笑,心里暖得似乎花儿在梦里竞相开放,触手可及皆是甜美幸福,醒来却一片虚空。他给了我多少,此时就留给我多少空洞,无法填补。
我就这样失落了他么?他做教主去了,再不来照顾我。
我静静地流泪,再自己擦干。我必须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将伤心深深掩埋,随着日子的消逝,慢慢好转,沉默地吃饭、行路、练剑,也许,这样就是成长,就是坚强?
一个月后,师父带着一众天山弟子来了。在璧山别院里开了一次武林大会,我缩在角落里,不想见任何人。非常庆幸的是,十一师兄没来,留守天山。我已经习惯于在武林人的指点和议论中面不改色地走过,装作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还可以对师兄们笑着打招呼。我才不会倒下,我原来比想象中更坚强。我要在灰烬上站起来,在人生的路途上,给以笑容。
支撑我的,是倾心剑。
我和祁翾配合得越来越好,虽然我们自始至终只练一招:我先出剑,祁翾随即刺对手前心。这一招,从静止的靶子练到移动的靶子,从并肩出剑到对面出剑,我几乎练到条件反射、随心所欲,连师父见了,也不由点头——师父向来不轻易称赞人的。
因我和祁翾练的是除魔剑法,所以那些武林人再怎样议论我,也不敢当面轻忽我。
原来在我失落爱之后,倾心剑还可以支撑我生存。师父是不是一早就料到了,所以坚持要我做倾心剑的传人?
师父被推举为武林盟主,定于第二日进攻魔教。当天下午,来了乔澍、乔朝等人,他们狼狈而来,带来一个消息:苏弗烧毁了太湖乔家,他一个人,亲自去的,将乔家人赶出家园,放火烧了乔家。
我不知道苏弗是怎么能做到的。乔澍咬牙切齿,破口大骂;乔朝义愤填膺,红了眼睛;芳槿抱着一个月的小儿可怜地在乔澍身后流泪。孩儿啼哭,程老爹和冯氏们急忙照看。我忽然想起八师姐将苏弗架在火上烤的事情。苏弗烧毁乔家,是不是与我有关?我又叫了“南宫陌”的名字,是我,害得乔家失了家园。
我逃出大厅,逃到水塘边,深秋的风吹透我的衣衫。古镜大师说过,我体内的毒,最受不得寒,寒气就是病引子,那一刻我想的是,就让毒发作吧,让我抛弃一切,再不用面对我需要面对的。
身边是寂寞枯荷,飘转落叶,远处人声沸腾,灯光烁烁,我在柳下石边抱膝蜷缩成一团,听夜风萧瑟低吟,有寒鸦掠月飞过。
苏弗此时在做什么?
他的计划实现了,他当上了魔教教主,这一刻可还会记得我,傻傻的只知道爱的我?他那样深远的心机谋划,想起我的时候,会歉然的笑还是轻轻一叹呢?
我不再想他,因为想他会让我难过。寒冷刺入我的骨髓,我会就此冻僵了吧?他便再纵横江湖毁灭一切与我也都无关了。我将离开,去往一个安乐地,花明柳绿,到处是温暖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