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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奶奶顺势领着儿子出去,笑斥道:“难道谁都和你一样嘴馋?以后老实点!”
二夫人看了看女儿,劝道:“我看九丫头是个有分寸的,她既然这么说,自然不会让五丫头乱传,你就别瞎想了。”
“娘还是先看着吧。”丹娘自己消了消情绪,轻声讥笑,“我还不信,一个娘胎还能养出两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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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莲收了平哥儿的龙须糖,还多得了二奶奶的一副赤金耳坠。
春晓把耳坠装进首饰盒子里,正巧小丫头可人端茶进来,瞧了一眼,咂舌道:“啧啧,就这随便给的,都比五奶奶给的见面礼强。”
五奶奶的见面礼,是一对又细又薄的金片耳环。
顾莲蹙眉看向她,“都是各人的心意,以后别再说这样挑三拣四的话。”
可人忙道:“小姐,我再不敢了。”
顾莲需要和丫头们培养下感情,不想她们太过疏远,因而笑道:“在咱们屋里随便说什么都不打紧,在外头可不许这样。”推了桌上的龙须糖,“这个粘牙,你拿出去和蝉丫她们分了吧。”
可人见她没有打算责罚自己,还赏了糖,欢喜道:“小姐放心,我从来不在外头乱说话的。”
顾莲微笑道:“去吃吧。”
可人和蝉丫住一个屋子,先去了另一屋,分了一半给小雁和穗儿,然后才折回自己的屋子,递给蝉丫,“小姐赏的龙须糖。”
蝉丫原想不吃,到底没有经受住诱惑拿了一块。
可人见她一副死了老子的样子,不由劝道:“你和小姐打小住一块儿,又是吃同一个人的奶水长大,别人求还求不来,你怎么还……”怕说多了得罪她,犹豫了下,“我去找春晓姐姐说话,那龙须糖你多吃点儿,不用给我留了。”
这蝉丫不像是能开窍的,与其和她套近乎,还不如多在小姐跟前勤快点呢。
蝉丫吃了一块龙须糖,觉得好吃,又连着吃了两块,吃到第四块上头,忽地觉得甜得发腻,委实再吃不下了。
心中不免伤心,以前都是她让给自己吃,现今是赏了。
自己的命怎么就这么不好?因为娘是顾家的奴才,所以奴才的子女也是奴才,世世代代、子子孙孙都是奴才!就连将来自己长大了,婚事都不由父母做主,而是主子随便一指,找个阿猫阿狗配了就完事。
从前在仙桃镇虽然日子清苦,到底有父母兄长庇佑,镇上的孩子们从来不敢欺负自己,可现在,这里的人没一个看得起自己。
连父亲和哥哥都轻易见不着了。
蝉丫不由悲从心来,用被子蒙住头,呜呜咽咽好生哭了一场。
暗流涌动(上)
与找不到自己定位,整天哭哭啼啼的妹妹相比,黄大石则要干脆利落的多,此刻被一群看榜的人群吸引,上前问道:“这是做什么的?”
一人解释道:“城里富商叶家要去河南做生意,招募几个保镖。”
有人啧啧几声,“听说河南那边已经乱了,到处都是杀人掠货的,这招募的银子虽然不少,但怕是也不那么好赚的。”
旁边有人讥笑,“又要钱多,又要安逸,你干脆躺着等老天爷下银子吧。”
黄大石便问:“叶家怎么去?”
引得围观的人纷纷回头,有人赞道:“这位真是一条壮汉!”
“从这里一直往前,路口右拐,便是桂香坊南街了。”先头解释那人甚是热心,指路比划道:“你瞧着最大、最气派的宅子,就是叶家,想必门口已经有人过去,到时候你一看便知。”
黄大石抱拳,“多谢。”
他从小就跟着父亲打铁,身量高大结实,一看就是个孔武有力之人,三言两语介绍完毕,叶家的人便给他记了名。
“好了。”叶家管事道:“你去那边领一套衣服,后日出发。”
黄大石拿了衣服回来,问道:“我听人说河南那边乱得很,可是真的?”
他这么一说,旁边报名的便有人生出退意。
那管事沉了脸,“你听谁说的?不知道,就不要乱嚷嚷。”
正巧叶东海从大门出来,瞧见这一幕,上前笑道:“这位好汉,可是怕了?”他目光灼灼,眼底透出一丝瞧不起懦夫之意。
“怕?”黄大石一声冷笑,“我若害怕,就不来这儿报名了。”
“哦……?”叶东海身量没他高大,却并不输气势,“愿闻其详。”
黄大石扬了扬粗壮的胳膊,大声道:“我从七岁起开始打铁,最不缺的就是一身力气!”往四周扫了一圈,“乱世又如何?太平年间,我们这些人也没什么出头之日,还不如在乱世一搏!”
“说得好!”有人当街鼓起掌来,笑道:“这位好汉真是有志气!”
叶东海回头,顺着声音朝那人看去。
不知何时,人群旁边来了一个锦衣华袍的年轻公子,约摸二十三、四岁,身上透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矜贵。
叶东海极会审时度势,见来者不凡,含笑抱拳,“这位兄台好生气派,在下初来安阳郡不久……”
那年轻公子回以一礼,微笑道:“在下徐策。”指了指身后的英姿少年,“这是舍弟徐离,今日出来闲逛,不想在这儿遇上了诸位好汉。”
“幸会。”徐离微微一笑,礼貌中带着淡淡的疏离。
叶东海神色不变,内心却是暗暗吃了一惊。
安阳郡徐家,乃是当朝皇室后裔。
本朝一共经历了十二位皇帝,皇室子弟遍布天下、不计其数,所以皇室后裔,也要分出个三六九等。
封了亲王、郡王的皇室贵胄,是一等。
与今上的关系在五服九宗以内的,又是一等。
靠祖上余荫,领个一官半职的再次一等。
甚至……在那些街头卖肉、织席贩履之徒中,亦有皇室后裔。
徐家自称是开国太祖的第四子楚王之后,传到徐宪、徐策、徐离这一代,早已经和皇权中心远离了。
不过徐家几代人,一直领着安阳郡的指挥佥事之职。
可以在安阳随意横着走。
叶东海赶忙抱拳行礼,“原来是徐千户和徐三爷,久仰、久仰。”
徐策笑着摆手,“什么千户不千户的,我比你年长,叫我一声徐二哥便是。”言谈间居然没有半点架子,说不出的宽和可亲。
叶东海当然不会信以为真,笑道:“徐二爷真是太客气了。”又自我介绍,“我们叶家是生意人,才来安阳郡不久,在下家中行二,鄙名东海。”
徐策笑着点点头,问道:“门口这些人是做什么的?”待得知是招募壮汉去河南之后,微微露出讶色,“可真是巧了,我和三弟正准备去一趟河南。”笑了笑,“倒是可以结伴而行。”
叶东海目光一闪,结伴而行?
不说徐宪是安阳的指挥佥事,便是徐策自己,亦是一个千户,他们兄弟真的要去河南,哪里用得着跟自己结伴?不是天大的笑话么!
想归想,面上神色却是不变,“哦……二爷三爷也要去河南?”
“我们兄弟去一趟姑母家。”徐策回头拍了弟弟一把,笑道:“东海,你瞧着我这兄弟如何?老大不小的,是时候该成一个家了吧。”
那意思,这一趟是去姑母家给兄弟相亲的。
徐离微垂眼帘,脸上表情却没有任何的不自在。
连这种事都跟自己说?叶东海思绪飞转,若自己还以为对方是碰巧去河南,碰巧路过叶家,碰巧想跟自己结伴而行,那可就真是个蠢货了!
心念一闪,便笑道:“站在这里说了许久的话,真是失礼。”抬手引路,“二爷三爷若是得空,到寒舍去喝杯茶再走。”
徐策微笑,“恭谨不如从命。”抬脚之前,含笑看了黄大石一眼,“好汉留名。”
“小的姓黄,名大石。”
徐策见他神色从容,并不似一般寻常百姓那样胆怯,微微惊讶,“果然是一条好汉子!”
叶东海极会察言观色,见状上前笑问:“可想好了?还去不去河南?”
黄大石干脆道:“去!”
方才的确有一点犹豫,不过此刻,自己对这趟河南之行充满期待,若是能因此拜在徐氏门下,别的不敢妄想,至少有了一个从军的机会。
不敢说建功立业,便是能混一个小吏目也比打铁强!
想到这里,不由往顾府方向望了一眼。
身份地位悬殊,她已经不再是那个落难的小姐,那些痴念全无可能,但就算自己这辈子不能娶她,将来能够帮上一点忙也是好的。
一个铁匠能做什么?有心还得有力,必须要自己先变得更加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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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莲知道这个消息时,已经是三天后了。
“大石哥去了河南?”
李妈妈叹气道:“是你三叔原是不想让他去的,可是大石是个牛脾气,闷声不吭的把包袱收拾好,第二天天没亮就悄悄走了。”
顾莲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劝道:“叶家人多势众,想来不会有什么事的。”
“唉,但愿吧。”
正说着话,丹娘和桐娘一起过来了。
“昨儿我差一点就赢了。”丹娘一脸不服气,挽住顾莲,“走走走,今天我非赢了你们不可!”看了看屋子的人,唤来小丫头,“去把杏娘叫来。”
桐娘一向是个温柔沉默的,静静坐下。
顾莲让娇蕊去取自己画的属相棋,后宅日子无聊,便画一张古代版的飞行棋,飞机换做十二生肖,玩的时候随便挑四个。
自己可不想解释飞机是个什么玩意儿。
丹娘和杏娘都是争强好胜的性子,玩得十分上瘾。
桐娘兴趣一般,但飞行棋要人多才好玩,姐妹们拉她作陪,自然不会推辞,这几天都被抓了过来。
杏娘一进门,便笑,“六妹妹,昨儿还没输够呢?”
飞行棋这种东西,技巧性不大,大部分都是靠运气,丹娘平素比姐妹强的,什么书法啊、诗词啊、交际啊,在这儿全然不起作用。
丹娘不屑道:“昨儿不过是你运气好些罢了。”
顾莲赶忙打岔,“来来,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