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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氏忽地尖声,“徐三郎,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徐离本来都要走了,听了这句话,不由停下转回头看向她。
邓氏更是一颗心扑通乱跳,——知道?主母知道了什么?难道知道顾氏……这不太可能吧!只把自己的头越发低了。
薛妈妈眼见情况不好,赶紧给紫韵递眼色让她出去守门。
这边薛氏一声冷笑,“邓家都是丧家之犬了,你还是这么舍不得这个狐狸精,不就是因为那次劫持,她是跟着顾氏一起的吗?”她忍了好些天了,一声声,一句句,“顾氏死了,所以你就想留着这个狐狸精,留个念想对不对?!”
此刻话已说出,薛妈妈要阻止都是来不及——
屋子里顿时一阵静默。
要是此时掉根针,只怕都能够清晰的听得见声音。
“谁告诉你这些的?”徐离问了一声,见薛氏咬牙切齿不回答,便把视线落在了薛妈妈身上,“你来说。”
“不是奴婢。”薛妈妈声音发抖,姑爷的眼光好像要杀人一般,——奶奶这是闹什么失心疯,无缘无故提起顾氏做什么?飞快的想了想,“对了,前几天薛家夫人派了人过来,专门贺四小姐诞生之喜。”
前段日子,薛家一直忙着在和邓萍打仗,其间薛延平还受了伤,连薛氏让人回去报信生了女儿的消息,都被暂时耽搁了下来。
如今薛家大胜,薛夫人让人送来贺礼给小外孙女。
薛氏好不容易看见娘家人,忍不住抱怨起来,自然会说到邓氏的不是。
偏生来的那个妈妈安慰她,说是邓氏曾经被抓去过萧苍大营,名节不保,让自家小姐不用放在心上。薛氏少不了要追问,于是又说到顾莲一起被劫持,在灞水河跳河自尽了。
还好那个妈妈有分寸,没敢提起徐离下河救人这一节。
但是这些就已经足够薛氏发火的了。
想着邓氏还活着,丈夫一会儿安排她去观澜阁,一会儿接回家住下,——多半不是迷恋邓氏,而是看着她以便怀念顾氏所用!
眼下巴陵王邓萍都惨败了,丈夫还是要留着她!
不是因为顾氏,还能是谁?!
薛氏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指着邓氏,质问道:“她都已经不清不白了,你又从来不去她那里过夜,不是因为顾氏又是因为什么?一个死了的女人,也值得你这样心心念念不忘?徐三郎,你别忘了当初……”
“当初……”徐离的脸阴得快要滴出水来,眼神似剑,忍了许多年的怒气,终于在这一刻喷薄而出,“当初你偷偷的给顾氏做媒,嫁给你爹的下属之子!当初你为难顾氏的公爹,把人关到大牢里面不放出来!当初你让人在茶楼四处传播流言,败坏顾氏的名节!”他道:“我告诉你,当初的这些我都没有忘记!”
薛氏长大了嘴巴,那表情好像是看到鬼了一样。
邓氏和薛妈妈皆是魂飞魄散!
前者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免得听到这些阴私。
后者则是心里一阵一阵的凉,原来这些事情姑爷一直都清楚,却一直隐忍不发!而且现在顾氏人都已经死了,不仅无法弥补,而且所谓人死为大,小姐这些罪过怕是洗不清了。
而姑爷既然敢这么直接说出了,岂不是摆明不怕薛家,不再顾及薛家的感受?!那么,他打算怎么对付小姐?休了,还是……
徐离看着薛氏,“怎么了?这些事你都忘了不成?”
薛氏胀得面红耳赤,无法辩解,只能气急撒泼哭闹,“好哇,原来你心里一直都是惦记着顾氏的!你……你简直……”忽地手腕吃痛,叫了起来,“啊……三郎你要做什么?!”
徐离拎着她,一路拖到了里屋,厌恶的狠狠扔在地上,“我从来都不打女人,但是这并不代表,我可以随随便便被妇人拿捏!”看着她,“你从嫁进徐家门开始,既不孝顺婆婆,也不能和妯娌小姑和睦相处,而且心思歹毒有如蛇蝎一般!我的女儿,不能让你这样的人来抚养。”
薛氏瞪大了眼睛,“……你什么意思?”
“薛妈妈、紫韵。”徐离叫了人进来,问道:“等下我把锦绣抱到母亲那边,你们两个谁要跟过去?”语气是不容置疑和商榷。
薛妈妈和紫韵都是愣住了。
薛氏这才明白丈夫要做什么,又惊又气,上前拉扯他,“徐三郎……”话未说完,人又再次被扔在了地上,到底有些害怕,只得伏在地上没敢起来。
徐离却是皱眉,看着薛妈妈和紫韵问道,“决定好了没有?再不说,你们就一个都不用跟去了。”
薛妈妈很快有了决定,看向紫韵,“你去。”
不管姑爷如何生气,姐儿总归是他的亲生女儿,是夫人的亲孙女,不可能受到什么委屈的,而主母这边却不能没有人。
徐离指了指房门,“和从前一样,没我的吩咐不许你们奶奶出门。”
然后带了紫韵和乳娘等人,抱着锦绣去了上房。
薛妈妈刚把薛氏搀扶起来没多久,就听见外面一阵动静,——只要是薛家带过来的丫头婆子,一律都没留下,全部洗牌换了一批新来的人。
整个三房戒备森严、气氛紧张,成了一个软禁之处。
徐离马上就要离开安阳打仗,实在是没有耐心跟薛氏纠缠,加上顾莲还在徐家,不想再闹出什么事,只得铁血手段处置后宅。
至于徐家和薛家……已经不是谁谦和能解决问题的时候了。
谁的拳头硬,谁的话就是正确的。
而邓氏,依旧送回了观澜阁,不过是多养一个人吃饭的事。
出发的前一天,徐夫人领着家里人为儿子们送行,顾莲做为妹妹,少不了是要一起出席的,——算起来,这是顾莲在徐家第二次见到徐离。
徐离才刚二十出头的年纪,因为常年征战,和徐家之前的一系列变故,神色比同龄的少年要稳重许多,更有一种久居上位的端凝气度。
今儿穿了一身江水白的素纹锦袍,入了秋,又马上要出远门,外面罩了一件紫貂毛的坎肩,他本就生得面如冠玉,身材更是颀长,此刻目光朗朗的静然站立,真是说不尽的气度雍容、风姿照人。
一双眸子好似那最深最亮的黑宝石,尽是流光溢彩。
顾莲端了酒上前送行,喊了一声,“二哥、三哥,祝你们凯旋而归。”视线在徐离身上一掠而过,心下忍不住轻叹,要是自己真的有这样一个哥哥就好了。
他就好像那最最耀眼的骄阳一般,光辉万丈,可以庇佑一家人的平安。
徐姝也上来敬酒,“二哥、三哥,早点回来。”
徐策接了一饮而尽。
徐离同样干脆,喝完了,然后笑道:“多谢二位妹妹。”
徐二奶奶在旁边看得满心别扭,可是转头瞧瞧,贞姐儿和敏姐儿都是不做声色,自己这个长辈岂能失了方寸?只得努力保持一脸微笑。
紧接着,贞姐儿几个小辈也上来敬酒。
这个时候,没出席的薛氏据说是“病”了。
最后徐夫人亲自为儿子们斟酒,目光慈爱的看着他们,说道:“还是那句老话,平平安安是最要紧的,家里的人都在等着你们。”
清晨朝阳慢慢升起,明亮的光芒慢慢笼罩了整个徐家府邸。
徐策和徐离在晨光中转身而去,带着他们的雄心,带着家人牵挂的目光,一点一点的走出了家门,踏上了又一次的浴血征程!
这天之后,顾莲每天陪着徐夫人和徐姝,因为要装迷糊,甚至连话都不用多说,再不就是自己回房歇着,过上了从未有过的幽静日子。
只不过,心底深处也有一些担心。
叶东海作为军需官肯定会跟去,听徐夫人说,他已经知道自己还活着在徐家,不知道见着徐离……两个人该不会起什么冲突吧?
一个性子隐忍,一个性子冷静,又是大敌当前打仗的紧要关头,加上还有徐策和段九在旁边,但愿不要出什么岔子。
还有七七,不知道她长得怎么样了?一岁两个月,应该差不多开始学走路,还有学说话?顾莲前世没有育儿经验,对此并不是太清楚。
勉强记得的,全都是蝉丫小时候的情景。
不免又想到黄大石,乳兄做了校尉,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再立军功,只是这些都是次要的,平平安安才是最要紧的。
如此胡思乱想的一天天数着过,天气越来越冷了。
当今冬的第一场雪落下时,徐离等人在前线传来捷报,不仅打败了丁晋,还捉着萧氏残部里面萧苍之子,和当初叛变徐家的郭元益!
据说徐离在岚坪郡的城墙上面,将二人的首级悬挂示众,足足挂了三天三夜,才让人摘下来扔去喂狗,结果却是狗都不吃。
还真是一个血腥又大快人心的消息!
不管怎么说,当然还是徐家赢了的好。
有时候,顾莲真的把自己当做了徐家的一份子,当做徐家的女儿,不自觉的跟着徐夫人和徐姝一起,为远在外面征战的“兄长们”担心。
心下不免自嘲,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错觉啊。
到了腊月,又有徐家斩杀楚良的好消息传了回来。
捷报频频飞传,徐家一路势如破竹一般攻城掠地,斩杀枭雄,收服大将,不断的招兵聚马壮大势力,让人有一种天命所归的感觉。
而那些童谣,也在恰到好处的时候流传开来。
徐家的人都是喜气盈腮,一个正在冉冉上升的家族,而且还有可能上升到皇室正统的家族,身为其中的一员,谁又会不为此为而激动欢喜呢?
顾莲这个冒牌货却是隐隐担忧。
一则担忧叶东海和自己,二则……徐家的确是在不断上升,但是领头的却是两个人,李建成和李世民还是亲兄弟呢。
徐策身有残疾,但是占长,有二子;
徐离杀敌英勇,却是弟弟,而且没有儿子。
此刻徐家的女眷和子侄们,就好像身在庐山不识真面目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