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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着皇太后和徐姝,道了一声,“叛军已经悉数伏诛,没事了。”微有迟疑,然后补了一句,“徐策已被活捉。”
二哥这个称呼,即便是违心也喊不出口了。
皇太后眉头一皱,捂住胸口,像是痛得说不出话来。
顾莲心下明白,既然徐策叛乱失败,那么自然是难逃一死的!对于皇太后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死了哪个儿子都是剜了心肝,一样痛彻心扉。
可是心头的恨意还在不断萦绕,说不出劝慰她的话来。
虽如此,但也不想一副得意洋洋的嘴脸,怕麒麟他们不懂事欢呼起来,赶忙过去吩咐江真娘等人,低声叮嘱,“领着麒麟他们到偏殿去呆着,不许闹,也不许多说话。”
江真娘明白其中的关窍,当即应道:“是,奴婢省得。”
顾莲再回头看了邓襄嫔一眼,朝侧殿指了指,“你们也过去呆着。”
“是,是是。”邓襄嫔脸色惨白,说话结结巴巴,但是反映却颇为迅速,慌忙去拉三位公主,“咱们过去。”
沈倾华被打入冷宫以后,因皇太后对她十分厌恶,不愿意接手二公主和三公主,顾莲也不想插手,因而便一直让邓襄嫔代为照顾。
不比大公主年幼丧母,从小就是跟着邓襄嫔的,对养母的感情十分好。
二公主和三公主这会儿都不小了,心里只有生母沈倾华,对邓襄嫔十分抗拒,即便此刻乱作一团,姐妹俩还是不愿被邓襄嫔招惹,奋力甩开她,一起手挽手走了。
顾莲看得禾眉微蹙,却没说话。
邓襄嫔自幼丧父,和母亲一直寄人篱下,看着叔叔一家的脸色过日子,并不把小孩子的这点难堪放在心上,朝着顾莲微笑点了点头,旋即匆匆去了。
大殿内,除了在旁边服侍的宫人们,便只剩下顾莲、皇太后和徐姝,三个人都是心情复杂,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如此等了一会儿,梁广春再次在夜色之中了过来,回禀道:“叛军尸首都已经全部肃清,各处宫门也已经重新布置妥当,请皇太后和诸位贵人各自回宫,一切如常。”
“辛苦梁大统领了。”顾莲裣衽,亲自送了他离去。
回来先赶着去了偏殿,吩咐江真娘等人,“你们带着麒麟几个回玉粹宫,襄嫔带着几位公主回顺德宫,我先去送皇太后和乐宁长公主,稍后就回。”朝麒麟招了招手,叫到跟前附耳嘱咐,“坏人已经打跑了,别怕,回去带着弟弟们好生歇着。”
“真的?”麒麟顿时绽出笑容,欢喜道:“太好了!那坏人……”
“麒麟!”顾莲打断他,低低声,“那坏人是你二伯,所以这件事不可以乱说的,不然你皇祖母和姑姑听了都要生气,记住了吗?”
“哦,记住了。”麒麟缓缓的应下了,又保证,“母妃放心,我不说,也不让小豹子和小狼说的。”
“麒麟真乖,回去等着母妃。”顾莲站起身来,不便耽搁太久,出去找到了皇太后和徐姝,说道:“母后受了惊吓,先送母后您回宫歇着吧。”
皇太后既不答应,也不反对,神色飘飘忽忽的。
顾莲只当她是应了,起身的时候,对高勤飞快的交待了一句,“跟皇上说,等下安顿好了母后,我马上就过来。”
“不必了。”皇太后突然开了口,她的神色是难以描画的疲惫和倦怠,像是无法面对一般,神色痛苦的紧皱眉头,“哀家还好,你留下来陪着皇上吧。”
两个儿子,一个可能会死于天灾,一个马上就要死于人祸,实在是承受不住了!实在是不想再看到,和他们有任何相关的人了。
“母后,你慢点儿。”徐姝头也不回,扶着太后往前走,没有跟顾莲说话,也没有再回头看她一眼,母女两人在宫人的簇拥之下,在夜色中渐渐远去了。
高勤怕顾莲尴尬难堪,劝道:“娘娘,太后娘娘心里不好受。”
“我知道。”同样身为母亲,顾莲能够理解皇太后此刻的心情,——换做麒麟和小豹子、小狼互相残杀,不论谁死,自己的心一样要被揉碎的,看到皇太后一下子老了十岁的背影,不由陷入一阵沉思。
高勤摇了摇头,几近不闻的轻轻叹了口气。
顾莲站了一会儿,方才折回去,想要再见皇帝说几句,但却被里面的小太监给挡住不开门,“皇上说,既然外面的事已经平定,那就不必再进来了,免得反反复复过染了病气。”
顾莲目光一黯,“不让进?”
“娘娘。”高勤上前劝道:“眼下刚刚经历了一个天大的乱子,还有许多事未平,娘娘虽然关心皇上,可是也不能置大局于不顾啊。”
顾莲这一天被折腾的实在够呛,——先是叶东海,再是徐姝和皇太后,然后又是叛军作乱,也的确有些支撑不住了。
况且回想了一下,方才徐离的样子虽然虚弱,但也不像马上就要死了。
再者现在夜已经深了,麒麟几个熬不得,且受了惊吓,须得回去安抚一番,因而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去安置麒麟他们几个睡下,然后稍躺一躺,若是皇上有事赶紧派人来报我。”
高勤连连点头,“娘娘放心。”
顾莲转身要走,然而心头那根紧绷欲断的弦一松,不由一阵头晕眼花,晃了晃,搭着窦妈妈的手方才站住,自嘲笑道:“许是饿了,回去吃碗宵夜便好了。”
高勤看着她神色疲倦的去了。
轻轻叹了口气,复又折回皇帝的寝阁,摒退了人,低声道:“皇上算无遗策,这一次叛军已经全部伏诛,徐……”说到徐策,话头不由打了个卷儿,皇帝对徐策要杀要剐都行,旁人说三道四非却未必可以——
人家到底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因而识相的打住了话题,转而道:“奴才瞧着,娘娘委实有些累坏了。”
徐离像是根本没有听见之前的那些话,只是突兀问道:“你说,朕要一直这么瞒着她吗?又瞒得住吗?”皇帝的声音里,居然有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怯懦,“可是,朕不知道要怎么跟她说。”
高勤一脸苦笑,“皇上,这个奴才就更不知道了。”
开玩笑!且不说主子的事,做奴才的不能随随便便掺和,便是可以,也断不敢揽上贵妃娘娘的事儿。
皇帝“卧病在床”这几天,贵妃娘娘哪里出过一丝纰漏?照顾皇帝,安顿后宫,以皇太后挟制朝中大臣,哪怕被乐宁长公主抓住了“痛脚”,也能反应机变,先是辖制住了懿慈宫的宫人,继而将皇子们送去做“人质”,生生说服了太后!
自己除非疯了,才会不知深浅的去蹚这趟浑水呢——
皇上啊,您自求多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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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病”渐渐好转了。
顾莲喜不自禁,每天都要亲自到金銮殿询问好几次,就连每天在懿慈宫时,听沈公瑾他们议论叛军善后事宜,都有几分心不在焉。
只要皇帝没事,天下太平,大臣们的意见有点出入有何要紧?翻不了天去。
一心一意盼着徐离快点好起来。
她每天都在香案前,对着佛龛念念有词、焚香祈福,或许是她的虔诚起了作用,或许之前那个愿意折寿,和徐离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誓言应了验,——皇帝的“病”一天比一天好转起来,过了七、八天功夫,最终痊愈了。
宫内宫外都是一片欢天喜气。
顾莲高兴得不行,原本打算操办一场庆祝宴席,继而想到徐策活不长,皇太后和徐姝只怕没有心情,因而改了改,只在玉粹宫里面小小办了一场。
劫后逢生,实在不能全依着皇太后和徐姝的心情了。
宴席上,甚至破天荒的跟着徐离喝了白酒,不一会儿,脸上泛起红晕,惹得小豹子哈哈大笑,“母妃脸红红的,好像桃花开在了脸上一样。”又问父亲,“父皇你说,母妃今天是不是特别好看?”
“嗯,特别好看。”徐离心虚的说道。
顾莲虽然发觉他最近经常不自然,但想着他大病初愈,只当是身子虚,不但没有往别处多想,反倒忙着给他多盛了一碗汤,“再喝一碗,好生把身体养一养。”
“好。”徐离端起碗,老老实实的都喝了。
皇帝用完了午膳,出了玉粹宫,离开了那道温柔缠绵的欣喜眼神,方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做贼的日子可真不好过。
一路乘坐御辇去往金銮殿,心情渐渐平复,又是一副深不可测的皇帝模样。
有些事,也该做个了结了。
进了内殿,高勤躬身跟进来密报,“逆首徐策有话要转告皇上。”
徐离冷冷道:“说。”
“徐策说,‘请皇上记得转告母后,不孝子,勿挂念。’”
“还有呢?”
“还有。”高勤整肃了精神,生怕说错一个字,“他还说,‘哪怕明知道是皇上的计谋,但还是顺着圈套亲自跳进来了,为皇上演了一出热热闹闹的谋逆大戏,清除了所有的残渣余孽,也给赐死兄长找了一个完美理由,不知皇上可还满意?”
徐离一声冷笑,不置可否。
高勤硬着头皮继续说道:“说是如果皇上满意的话,看在兄长即将赴死的份上,看在两个侄儿无人教导、注定庸碌的份上,可否饶他们一命?加入能,还有八字真言请皇上转告他们。’”
时间陡然静止起来。
徐离的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一片又一片的记忆片段,幼时让自己仰慕的兄长,他又是如何悉心指导自己,战场上,彼此曾有过多少互相救命的情谊!那时候,自己几乎对兄长言听计从。
这些不是不叫自己心软。
可是当画面停到侄儿们和侄女合谋,要用耗子药毒死麒麟的一幕时,之前的画面顿时片片破碎,只剩下这一幕反复上映!
不能留,留下往后始终都是隐患!
就算哥哥能够安分,也自有不安分的人打着他的旗帜作乱,——比如那次和薛延平恶战之际,那枚冷箭……,差一点就射中了自己的心脏!
成大业者,岂能拘泥妇人之仁?!
徐离心中几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