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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妈妈神色一凛,“小姐,我记下了。”
摔!顾莲内心郁闷,自己明明是嫡出的女儿啊,亲生的啊,为什么要这么提心吊胆的,跟庶女见嫡母一样。
果然不是自己的壳子,就不踏实啊。
蝉丫哪里能够知道她的想法,只是满腹委屈,在一旁抽抽搭搭的哭,心里清楚从前的家再回不去,因而越发哽咽难言。
李妈妈急道:“死丫头,把眼哭肿了,等下怎么见人?!”
顾莲闻声回神,略一琢磨,开口道:“蝉丫你下车去,走路罢。”
蝉丫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顾莲沉了脸,“下去!”
“下面那么多人看着!”蝉丫又急又怕,求救道:“娘……我不下去。”
“那就别哭。”顾莲有意压一压她的脾气,冷冷道:“你若还哭个没完,那就下车走路,等会儿回到顾府,想来脸上眼泪也风干了。”
“……”蝉丫欲言又止,忿忿的扁着嘴止了泪。
李妈妈有心要训斥几句,又怕后面的卢妈妈她们听见,马上就要回到顾府,临阵磨枪,也要收敛一下蝉丫的性子。
因而只是板了脸,不理女儿。
顾莲的耳根子清净了。
一路上没人再开口说过话,进了城,耳边是马车的“得得”声,尽是小贩们的吆喝声,酒楼小伙计的招呼声。
这样看来,安阳郡还是一个挺繁华的地方。
走了约摸几柱香的时间,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卢妈妈,你们可算回来了。”有人高声打着招呼,吩咐人,“快进去告诉四夫人和五小姐,说是九小姐到了。”
卢妈妈与那人说笑了几句,过来道:“九小姐,下车了。”
“好。”顾莲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神。
咳,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拣来的人生!
粉墨登场(上)
一进门,顾莲就觉得自己眼睛不够使。
方才下了马车,便换了一顶青油软轿,走了没多久,不知何故又让换了轿子,眼下七拐八拐的,居然还没有到地方。
来来去去的婆子丫头们太多,一个也没记住。
刘姥姥第一次进大观园时,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顾莲囧了。
“五小姐。”卢妈妈一声招呼,打断了她的浮想联翩。
迎面走来几个人,丫头们簇拥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杏眼桃腮、肌肤微丰,一身茜红色的春衫,脆声笑道:“这位……就是九妹妹吧?”
卢妈妈忙道:“是。”
顾莲微微讶异,这可和想象中的大姐姐完全不一样,身量没有自己高,神色更是一派娇憨,倘若不说,只怕别人还以为是自己的妹妹。
杏娘也在打量着刚回家的妹妹。
鹅蛋脸儿,身量纤秾合度,有一种大家闺秀的端方气韵,十分典型的顾家人,但一双又大又长的漂亮凤眼,黑白分明,却又像足了年轻时的母亲。
占尽了父母的优点,并非自己以为的那般面黄肌瘦。
不知怎地,早先的兴奋之情顿时减了大半。
顾莲上前行礼,“见过五姐姐。”
“哦。”杏娘回过神来,上前扶住她,“自家姐妹不用这般客气。”带着妹妹领了头往前走,边走边道:“徐二奶奶新添了一个哥儿,今天洗三礼,家里人都过去道贺,母亲要下午才能回来。”
顾莲哪里知道徐二奶奶是何许人?只能附和着笑了笑。
杏娘又道:“听说徐府请了好几个名班子,我原是要去的,想着妹妹指不定就要回来,总不好没人招呼,便留了下来。”
顾莲忙道:“多谢姐姐,只是耽误你看戏了。”
“看戏岂能比见妹妹还要紧?”杏娘大方笑了笑,不以为意,“回头等咱们家的人过生,再请上几班便是了。”
一副不放在眼里的样子。
顾莲想了想,顺着她的话头笑道:“我一直住在乡下,没有机会看戏,姐姐说得这些不大懂,回头还得请教姐姐。”
杏娘见她一副依赖自己的样子,不免欢喜了几分,“那不要紧,回头听戏我都把妹妹带在身边,不懂的,你只管问我就是。”
顾莲并不清楚姐姐的性子,不敢多说,只是诺诺应下。
走了不远的一段路,总算在一座小院子前停下来。
“这是新给妹妹腾出来的。”杏娘指了指后面,笑道:“穿过旁边的百竹园,再过一道荷花水塘的连廊,便是我的住处,妹妹闲暇时只管过来说话。”
顾莲跟在后面应道:“是。”
“娇蕊,去把那条十二幅湘水裙拿过来。”杏娘吩咐身边的一个丫头,然后携着妹妹的手进了屋,“这屋子是我亲自看着人布置的,妹妹瞧着可还使得?”
顾莲认真的打量了一圈,先不说东西好坏,布置格局,不管怎样,那都肯定比以前的住处高出许多。
更何况是姐姐的一番好意,来不及细看,当即点头道:“我瞧着样样儿都挺好的,竟不知道该怎么夸了,有劳姐姐费心。”
杏娘抿嘴笑笑,眼里闪过一丝得意。
姐妹二人各自落座,有小丫头飞快的捧上茶来。
杏娘一面饮茶,一面道:“我们家素来的规矩,小姐身边都是一个乳母,两个二等丫头,四个三等丫头,粗使的小丫头和婆子另算。”朝丫头们招手,“你们都过来,让九妹妹认一认。”
话音刚落,立时便有一群丫头围了过来。
顾莲听着姐姐一一介绍,眼花缭乱之中,接受丫头们的行礼,最后勉强记住了两个大丫头,春晓、玉竹。
杏娘又道:“春晓的名字是我给起的,妹妹觉得如何?”
虽然才相处了片刻,但顾莲对姐姐已经有了初步评判,性子好强,凡事喜欢自己做主,期望别人的赞同和仰视。
于是回道:“真是别致,反正我是再想不出更好的了。”
杏娘果然越发高兴,正巧娇蕊取来了裙子,便上前接了,平铺在床上展开,“妹妹瞧一瞧这料子、颜色,都是上好的,花样也是最时兴的。”
十二幅的绣花湘裙,比蝉丫一直梦寐以求的那条还要漂亮。
东西的确是好东西,只不过像这般复杂和精细的做工,恐怕没有一个多月,是赶不出来的。
从李妈妈托人向顾府报信,然后接自己,直至今天,拢共不过十几天功夫。
这条裙子必定是给姐姐新做的。
“这不好吧……”顾莲有些犹豫,占了别人的爱物似乎不大合适。
哪知道杏娘的态度十分坚决,不管她怎么推辞,还是坚持要给,“你我是一母同胞的姐妹,不比别的,何必分得这么仔细?你且穿着,我想穿了再来找你借。”
“多谢姐姐。”顾莲只得应了,相比之下,自己给姐姐的礼物就有点寒酸,让李妈妈取来一个白瓷罐子,“乡下没有什么好东西,这是自家树上摘的梅子,配以桂花腌制而成,还算酸甜可口。”
“好。”杏娘只随便看了一眼,便招手让娇蕊接了。
顾莲不想冷场,没话找话,“我听说家里还有两位姐姐,想必平时会常见到,不如姐姐与我说说。”
“她们呐。”杏娘神色懒懒的,简短道:“长房的桐娘行七,二房的丹娘行六。”
顾莲问道:“不知六姐姐和七姐姐是何脾性?”
“桐娘别的还好,就是轻易不肯多说一句话。”杏娘似乎对两位堂妹都不满意,撇了撇嘴,“丹娘么……去年二伯父突然病故,二房的人扶灵回来守孝,她是从小在京城长大的,见识自然与我们这些人不同。”
说话的时候,语气里带出一丝淡淡的讥讽。
顾莲大概明白了些,想来丹娘自幼在帝都长大,眼界儿有些高,偏偏杏娘也是个争强好胜的,两人相处多半不太融洽。
杏娘又道:“这几天她不在府里,和二伯母一起去给她舅母庆生了。”
顾莲点点头,“回头自有见面的时候。”
“对了。”杏娘像是想起什么很要紧的事,正色道:“妹妹和我才是至亲骨肉,回头与她们一起说话时,不论好坏,都要记得站在我这边。”
顾莲一头黑线,应道:“我听姐姐的。”
方才觉得杏娘能忍住不看戏,单独等着自己,还舍得把心爱的东西拿出来,有那么几分姐姐的派头,这会儿却又孩子气起来。
杏娘认真道:“你听我的话,往后我有什么好东西都分给你。”
“……”顾莲嘴角抽了抽,“好。”
唉,节操何在?
杏娘说了好一会儿话,交待了许多,面上有了倦色,方道:“妹妹且沐浴歇息一会儿,等下我们一起用午饭。”
顾莲起身应是,亲自送到院子门口方才回来。
“九小姐。”丫头春晓紧紧跟在后头,小心翼翼问道:“眼下离吃饭的时间还早,可有什么吩咐?”
顾莲微笑,“带我进去看看屋子吧。”
在嫁人之前,自己可就要天天住在这儿了。
春晓含笑领头,半躬着身子走在侧面,一边不停的介绍,“后面是暖阁,小姐先进去看看,再里面还有一个小书房。”
顾莲点点头,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屋里的摆设。
玉竹一直默不吭声,紧随其后。
蝉丫正要兴致勃勃的跟上去,被李妈妈一把拉住,低声道:“跟我出去。”到了外面连廊方道:“以后若是小姐没有叫你,不许随便进里面。”
蝉丫一怔,只见另外几个小丫头都立在廊上。
这一刻,里外顿时分出一个天与地来。
李妈妈又道:“往后不光见了小姐要恭恭谨谨的,就是春晓和玉竹,你也要伶俐一点儿叫声姐姐。”看了一眼另外几个小丫头,“便是那几个,一样要你谦我让,和和睦睦的相处才是。”
心里着急,得让女儿尽快适应奴仆的身份才行。
蝉丫却有些回不过神,喘不上气。
且不说她心里如何翻天覆地,顾莲在里面已经看了一圈儿,春晓还要带她去院子里走走,被拒绝了,“有些乏,还是先睡一个回笼觉罢。”
春晓一怔,旋即赶忙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