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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大夫人就看着大老爷道:“那银票我给他们之前,大老爷也瞧过。二弟妹这会子也可作证,我给的是不是八千两!”
大老爷略迟疑,明玉冷眼瞧着,晓得大夫人此番,必定是说动了大老爷。她眼风不觉看了一眼躺在地上,不晓得被谁踩上了脚印子的信,这封信大老爷也瞧过,对信上的内容仍旧持着几分怀疑。
倘或楚二夫人这会子说的确给了八千两,少不得又要周旋一番。
却没想到,楚二夫人略做迟疑,开口道:“那日我急着出门,大嫂给了我,我就收起来,并不曾细瞧。到了云哥娘哪儿,我就直接拿出来给了云哥娘。”
秦氏嘲讽地看了楚大夫人一眼,不说话盯着大老爷。若说秦氏为了五千两银子撒谎,大老爷自个儿也不相信,但若是楚大夫人吞了这五千两,只给了三千两,他反倒觉得更可信。
想到这里,大老爷只觉脸颊火辣辣的,扭头目光凌厉地盯着楚大夫人,厉声问:“你还要如何?非要闹得家里鸡犬不宁才罢休?!”
楚大夫人一双绯红的眸子却落到楚二夫人身上,楚二夫人只当没瞧见,走到秦氏跟前,问:“难道是那会子我给错了?我记得那日我身上还带着太医给小七开的药方,幸而那药方是之前的,小七也用不着了。难道我将药方给了你?”
秦氏摇头:“你给的是大嫂托你带来的三千两银票。”
楚二夫人松了口气。
用不着的药方还带在身上做什么?明玉看了楚二夫人一眼。楚二夫人却扭头无视楚大夫人眸光中的寒意,十分疑惑地问:“怎么今儿突然想起询问那银子的事?”
楚二夫人真不知么?明玉暗地里摇头,这一次与楚大夫人针锋相对是明玉赢了,她明哲保身选择站在胜利一方。
这屋子明玉一刻也呆不下去,环顾四周,都是由着血亲联系的一族人,本该是至亲,可却叫人感觉不到一点儿亲人之间的相互扶持。
“四弟妹才怀上,怎么能一直站着?没得以后脚疼。”小黄氏走过来笑道。
这话提醒了秦氏,朝明玉道:“云哥媳妇先回去歇着,我还有话要与大夫人说!”
明玉点头,朝大老爷和二夫人福了福身,略迟疑,也朝大夫人行了个礼,不管怎么样,面上她总要敬这个所谓的长辈。何况,面子上东西,看着不要紧,其实最是要紧,她是淮安陈家的姑娘,受过良好的教养。
从楚大夫人屋里出来,迎面吹来的秋风,带着丝丝寒意。
楚二夫人瞧着不对劲,也寻了个由头带着小黄氏,以及丫头婆子退出来。到了楚大夫人正院外,明玉与她们婆媳做辞。
楚二夫人屏退周围的丫头婆子,只留了小黄氏在跟前,方朝明玉道:“虽不晓得到底是什么人给了你大伯母那样一封信,你自个儿却要小心些。”
什么意思?难道楚大夫人试探过了,这会子她也要来试一试?
明玉反问:“那封信写了什么二婶婶也见过?”
楚二夫人摇头:“我并没有瞧过,只是你大伯母读了那封信就怒火冲天与我说了,仔细想想,那之前几日珊姑娘经常出入你大伯母的屋子。”
原来是要为楚大夫人洗白,明玉道:“我也疑心是珊姑娘,可大夫人却不承认。仔细想想,珊姑娘来这里不过一年,我们离开三年之久,这一回是第一次来。却是没想到,最后仍然闹得不愉快。”
楚二夫人吐了一口气,勉强扯出一抹惋惜的笑,闲话似的道:“是啊,一晃三年之久,时日过得这样快。”
明玉没说话,小黄氏体贴地笑道:“四弟妹快回屋里去歇歇吧,本来就略有些风寒,风口上站久了,没得反而加重。”
明玉福福身,转身慢慢儿朝另一个方向去。
目送明玉主仆一行人远去,小黄氏低声问楚二夫人:“娘信不信那信上所言?”
楚二夫人淡淡一笑,反问:“你信么?”
小黄氏迟疑着摇了摇头,只是:“无端端的,大伯母怎会闹出这样的话来?咱们没去过淮安,也不曾去过苏州,倒是在京都时,王家一门锦绣,百姓津津乐道略提到当年陈家嫁女、王家娶亲的盛况。”
楚二夫人意味深长地道:“不管真假与否,你大伯母她一开始就没有胜算。”
她一开始就没替楚云飞着想,反一门心思算计楚云飞的产业,身为楚云飞的娘秦氏,又怎么可能信她?
小黄氏似是明白地点了点下巴,楚二夫人瞥了她一眼道:“我们信不信都不打紧,关键是要紧人物的他们不信。何况,谁能拿出真凭实据来?云哥媳妇的娘家,到了云哥媳妇这一辈,独观陈六爷。而我们楚家,云哥是第一个出头的。”
楚二夫人说完缓缓吐了一口气,小黄氏跟在她身后,一边走一边思索,隔了半晌道:“我仍不相信,别说陈家,就是略有些门楣的,略有些教养的,也不可能……”
“真是吓死奴婢了,姑奶奶不晓得,奴婢们出来后,大奶奶就来了。非要奴婢们去抱夏吃茶……”说着声音又低了几分,“她们竟然晓得这样详细,好在奴婢们铭记姑奶奶的话,问心无愧就没什么可心虚,才……”
说话间已到了这边的院子外,却见院子里孤零零站着个人,看清楚是珊姑娘,落翘就忙打住话题。因秦氏去了楚大夫人院子里,她们也就从抱夏出来,里面楚大夫人与明玉的对话,也听得不少。这会子见了珊姑娘,连落英也忍不住冷哼了一声,道:“她怎么还有脸过来?难道真当姑奶奶不晓得她的心思?!”
☆、第一百九十九章
敢于把心思明明白白写在脸上,那也是一种胆量吧!
明玉神情平静,步履平稳,目视前方与珊姑娘擦身而过。这一次的事,不管最后是找了珊姑娘做替罪羔羊,还是楚大夫人自个儿背了,都不再与明玉有半点儿关系。
却不想她与珊姑娘擦身而过走了两步,身后就传来“扑通”一声,紧接着是珊姑娘的哀求声:“四奶奶救命!”
救命?
明玉步履并未做停留,道:“我不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菩萨,珊姑娘找错人了。”
落翘扭头,鄙夷地瞪了珊姑娘一眼。珊姑娘仍旧穿着珊瑚色的褙子,不晓得是不是在院子里站得久了,这个颜色的衣裳本来能将人衬托的气色很好,在她身上却恰好相反,让她的脸色看起来格外苍白,水眸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几分失措,看起来愈发可怜。眼眶说红立即就红了,清泪顺着脸颊滑落,见明玉不曾停留,一路膝行追到石阶处,巴巴望着明玉主仆三人的背影,凄然道:“求四奶奶听我说几句,只几句!”
明玉充耳未闻,进了秦氏的正屋,云妈妈忙迎上来,道:“这位珊姑娘在这里等了好一会儿,因夫人、少夫人都不在,其他人都跟着夫人去了,奴婢要盯着熟睡的衍哥,就没管她。”
又因今儿气氛不同寻常,云妈妈说罢,担忧地看着明玉。明玉微微一笑,问道:“衍哥还在睡?”
云妈妈点头:“郑夫人来了没多久衍哥就睡了,只是自从到了直估,衍哥总是容易被惊醒,这才没几天的功夫,眼睛都起血丝了。”
“不必担心,明儿我们就回京。”明玉说着朝里间去,衍哥安睡在架子床上,小眉头微微蹙着,也不晓得做了什么梦,睡梦中还嘟着小嘴儿。
云妈妈听说要回京,很是松了口气的样子。她是明玉她们在京都时才来做了衍哥的乳娘,对楚家的家底并不十分了解。但大爷出征三年,夫人、少夫人不回直估,偏偏去了淮安,这其中的蹊跷云妈妈还是看的明白。
何况,外头跪着的那珊姑娘,真不晓得该叫云妈妈说什么好。秦氏是明玉的婆婆,是爷的亲娘,她都不曾过问爷、少夫人屋里的事,这珊姑娘凭什么觉得大夫人做主,她就能做了爷房里人。
说起来还是大夫人一房的亲戚,想到这里,云妈妈终究觉得不妥:“那珊姑娘还在外头跪着,咱们院子是没多少人,万一叫其他人瞧见了,还说少夫人眼里没人,连长辈、嫂子的亲戚也敢……”
落英冷哼一声道:“她自个儿作践自个儿,怪得了谁?”
落翘愤愤地道:“奴婢去打发了吧!”
明玉并未阻止,今儿上午她过来时,身边还跟着两个丫头,这会子却是一个人来。这会子时辰不早不晚,已差不多过了下人们偷懒的时辰。虽然看着是偷偷过来,却又故意等着被人发现,一张口就说救命。
她也明白一旦楚大夫人失算,她就只能做替罪羔羊,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可她凭什么认定明玉就一定会救她?
明玉捧着茶碗,才吃了两口,落翘一脸怒色返回来,明玉看一眼就晓得落翘没有将珊姑娘打发走。
“她非要单独和姑奶奶谈谈。”落翘冷嘲道,“这般不自重,说跪就跪,自贬身份,姑奶奶凭什么见她。”
落英见明玉不说话,踌躇着道:“不如听她说一说。”
落翘冷哼一声:“不过狗咬狗,有什么好听的?”
说着心里一动,眼珠子转了一圈,落翘也改了口道:“姑奶奶略等片刻,再叫她进来。”
明玉晓得落翘在打什么主意,今儿大抵是不会搬出去,但明儿必定是要动身离开直估,虽不晓得秦氏这会子与楚大老爷、楚大夫人说的怎么样了,再要回来绝无可能。这珊姑娘见不见,根本不打紧。见了反而膈应,明玉拦住落翘,吩咐落英:“去给三奶奶说一声,叫她过来把珊姑娘带回去!”
却不想,话音刚落,珊姑娘竟闯了进来。明玉脸色一冷,珊姑娘几步跨过来在明玉脚边跪下,定定地道:“我就说几句话罢了,与四奶奶并无害处。”
眼眶儿虽还有些红,脸上的泪迹未干,目光却已十分平静。落英上前一步,道:“珊姑娘请自重,这么跪着倒好像我们姑奶奶欺负了你!”
珊姑娘一脸凛然,眼底带着两分凄楚,凄然一笑道:“我知四奶奶心里如何看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