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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因为这一掷之力,不得不往后退一步,只觉血气横行,退了几步后,仍觉未稳,跌坐在地。
黑暗之中寂静无声,只听到他撕裂了衣衫裹伤,还有两人粗重的喘息。我盘膝运气一阵,仍是毫无起色,方才还能积聚一点真气,现在连动也不能动了。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密室又燃起火折,我心中猛地一跳,只见他疗伤过后,脸色仍有些许苍白,一手握刀,慢慢起身,忽然身体微微一晃,仍是走到我面前,目光冷冷的,脸上却是微笑道:“萧钧天,这一箭是我送给你的定情之物,你怎地还给我了。”
“多谢好意,你自己留着罢。”
“娘子,你是嫌礼轻么?你我帝王之尊,什么稀罕东西没见过?须知礼轻情意重,我对你一往情深,无物可比。”他的笑容恶毒之极。我心中却是万念俱灰。死在他手上,也算不枉,但心中仍有些不甘:“士可杀不可辱,慕容离,你数次辱我,究竟为何?”
他淡淡一笑,说道:“阁下威风一世,自然有人想挫挫你的锐气,如何称得上侮辱?何况你我已有啮臂之盟,你也当了天下之面,愿意委身下嫁,既然是夫妻,说一些闺房话语,更是自然之至,何必如此恼怒?”他神态暧昧之极,慢慢说着,慢慢用刀挑开我的衣襟,露出左肩手臂之处。
眼见那可怕的花纹便要露出,但此时连手抬起一点都是不能,我又惊又怒,更觉气血翻涌,五内仿佛烈焰焚烧,不禁一口鲜血涌上喉间,只得硬生生吞下去,仍觉一阵铁锈的腥味。
他的手忽然停住,脸上似笑非笑:“淤血入腹,更会窒碍内息运转。阁下一生不愿示人以弱,宁可自伤也不肯在人前吐血,在下佩服万分。”
他消遣我爱面子,这固然让人难堪,但我被他气得吐血的事实被他发现,更让我浑身发颤,这一颤竟是遏抑不住。明知他一心想折辱于我,却只能生生忍受。
“你不说话,我可就真的动手了。”他的气息几乎扑面,我只觉得一阵寒意,世间可怖可畏之事,莫过于此。这个人,他见到我最羞耻的求欢,也令我受过那般屈辱,我在他面前,却是毫无反抗之力。
过了一阵,他沉声道:“你当真不肯说出待死书在何处?”他竟将我的衣服拉好,退后一步。
他竟肯留我一线?我有些吃惊,却见他神情肃然,再无调笑之意,不禁十分感激,声音也平和了几分:“我不知道,即使知道,又岂能告诉你?”
他点头道:“不错,是我问得蠢了。但空手而回,下次再想入你宫中,只怕不易。在下素来钦慕阁下为人,只因一时情急,言语得罪之处,还请海涵。”
硬的不行,看来是要来软的了。他软硬相逼,竟是丝毫不肯放弃。我淡淡道:“好说。”
“在下亲自前来,只因这份书卷中藏着一个惊人的秘密,攸关你我两家的恩怨。阁下难道不想知晓?”
我道:“你我困在此处,只怕连出去也不能,如何破解这惊人的秘密?”
“合你我二人之力,绰绰有余。”
“我若不答应?”
他微笑道:“那就怪不得在下轻薄了。”
我有些寒意,厉声道:“你只为折辱我,便做出此等下流无耻之事,怕是有失身份。”
“阁下春心寂寞,向臣下求欢之事也做得出,在下愿效毛遂,为何便是有失身份?”
我惊怒交集,只觉眼前一阵发黑,勉强支持才没有晕厥,道:“你到底要怎样爽快些便是,萧某决不皱眉。何必一再出言侮辱?”
“萧钧天,你真是个妙人。”他神情愉快之极,竟不再多言,径直起身去查看机关。这四处都是岩壁,乍看之下也无特异之处,只能一寸一寸敲击。
我只觉七窍生烟。此人竟以激怒我为乐,当真无聊之极。
只听岩石摩擦声,绞盘声缓慢响起,他身旁的岩壁转开了一扇大门,门内竟然另有天地。慕容离微笑说道:“在下当仁不让,先行一步。”
他只踏入一步,洞内乱箭纷飞,向他射去。他也不用手接,只是翻跃腾挪。这是细雨燕行的身法,可惜他身上受了伤,这燕子有些不够轻盈,却甚为潇洒。
过了一阵,箭雨声停下,渐渐内室灯火通明。原来里面的墙上嵌着油灯,慕容离一一点燃,照见室内空荡荡的,比外面的石室要大十几倍。室内只筑着一座高台,似乎是石床,床边还有一个书架,书架上列着满满的一架书。
他看到了书,极有闲情逸致地从第一排第一本慢慢翻,见着不是,又放回原处。
过了一阵,我有了一些气力,便慢慢扶墙进去。墙上沁了水,甚至还有些青苔,那些书放在这里久了,多半已经朽坏。萧南允自然不会将遗书放在那里。我走石床边,在石床上随意弃置的蒲团上按了一按,按到一个硬物,心中大定,顺势坐在上面调息,一边看着慕容离翻书。那书多是些佛经,这竟是间禅室。料想先祖萧南允晚年时雄心渐消,筑了这间石室参禅。
第 25 章
为避免他疑心,我作势昏昏欲睡,暗自调息,但心中越是焦急,越是内息混乱,我只觉困顿之极,竟然真的有了睡意。恍惚间看到慕容离绝色的容颜近在咫尺,立刻一惊而醒。
他并没有退后,盯着我,像要看出什么,微笑道:“我还以为你死了。”我不由一惊,道:“你找到了?”已然在他手中看到一份帛书,时日太久,那帛书已有些残损。
他笑道:“我还以为你并无好奇之心。”
我惊疑不定,面色不变,道:“只怕是伪物罢?”
他将帛书的卷首翻起一点,给我看到上面的字迹。只寥寥几个字,但有如孤鹤决云,长鲸吸水,正是出自萧南允之手。
难道真教他拿到了?我一惊,他已将帛书放入怀中收好,看着我,微微一笑,这笑容有些不怀好意。
我忽然有些冲动,想在他雪白的脸上划上一刀。冷冷道:“你拿走我宫中之物,难道还想出去?”
“实不相瞒,除了待死书之外,我此行还要带走一样东西,现下你受了伤,就是不答应也不行了。”
“你还想带走什么?”我已有些怒意,慕容离竟然如此大胆。若不是我今夜想入非非,妄想与龙靖羽幽欢佳会,便不会神不守舍被他暗害。不知怎地,我越想下去,就越是觉得应该恨龙靖羽,但偏偏又恨不了他。或许这世上,总有些事情不能得到,便是当了皇帝,也有求长生不死而不可得,这又算得什么。只是,为了内心的欲望而为所欲为的人,终究只是一个昏君。他若是不愿,我又岂能强求?
我心中一凛。的确是存了强求之心。
我虽然事事要做到极致,但在情欲上并不放纵,只是登基后有些恣意妄为。龙靖羽不答应之时,我狂怒之下,曾想过囚禁强迫他,若是以前,我断然不会这么想……或者,太大的权势的确让人忘乎所以。也许很多帝王在最开始都是想做一个明君,但能坚持到底的,却是十分罕见。
大抵都是平常人吧。
他听了我的问话,笑得有些自得。慢慢道:“你。”
我有些吃惊,怒极反笑,道:“阁下此言,只怕过于狂妄。”他这话不像是开玩笑,但我不认为他是一个喜好同性的人,燕帝妻妾还是有的,而且还不少。可是这句话,决不是戏弄之言。
慕容离脸上浮起一丝微笑:“萧钧天,你的父亲在位时荒淫无道,用人不当,我本以为攻打南朝,指日可期,可惜你除了有些刚愎外,却是少见的帝王之材,让你活着,我何日南征?但是要杀你,我终是下不了手。把你带走之后,一则南朝大乱,你后继无人,二则,这待死书中所藏的秘密,可借由你我之力破解。”
我心头一跳,猛然间有些古怪之感:“你在我的宫中行走自如,这宫内,伏着你的棋子罢?”
慕容离微笑道:“我身边想必也有你的暗哨,大家彼此彼此。”
他这句话,已是自认不讳。我淡淡说道:“萧激楚得你助力逃脱,以后我王朝大乱之时,只怕也要蒙你相助,回朝夺位了。”我虽然说得清淡,像是十拿九稳,其实一点把握也没有。他宫中虽有我伏的棋子,但只有几年,毕竟还不深,所知所觉,也不够机密。而他慕容王朝几代以来都在图谋我南朝江山,那暗子只怕已近在身侧。
他眉间惊讶之色一闪而过,道:“与你为敌,果然可怕之极。将你放在身边,想必刺激得很,只是晚上可要睡不着觉了。为了孤晚上好眠,少不得要委屈你。”他微微一笑。
我心底涌起一股寒意。落在他手中,死了也罢了,最怕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忍不住咳嗽,胸口忽然又是一阵大痛,说道:“那人……是谁?”我身后虽然有棠儿,但是棠儿年纪太小,怎能明白这些心机险恶?萧激楚让慕容离相助,怕是应允了什么条件,否则慕容离岂是易与之辈?
故园家国,在他眼中,只是被我夺去的财产而已。
我只觉一阵剧痛袭来,不是伤口之痛,而是心底之痛。
无论如何,现在还不能死。
慕容离听得我问他,不置可否,道:“他日杀你之前,我必会告诉你。”
我正要说话,忽然听到有些声响,一个声音叫道:“陛下,陛下!”竟是有人往此处而来!
我心中狂跳,慕容离已抢先上前,掌心按住我身后要害,道:“陛下在这里,受了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