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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平日出宫的次数不少,又知道换班的时辰,因此很容易地便避开禁卫,从宫墙上跃了出去。
晚上是没什麽人。以前这个时候,我常常在城西的一座小酒馆和秦霜海喝酒,以後是再也不可能了。
地面是青石铺成的街道,平平整整地,从巍峨的皇宫延伸到四方。白日的暑气散去,青石沁出几分凉意。
秦霜海曾跟我说,他小的时候每到夏天晚上,一群小孩玩捉迷藏,赤著脚在青石上跑著,清清凉凉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他是京城人氏,只怕这附近也是常玩的。我小的时候不曾玩过这个,每日里便是算计,不算计便活不下去了。以後一辈子也要这样吧。
不知怎地,忽然有些厌倦。
陈之珏有点紧张,低声说道:“陛下若是不能全须全尾地回来,末将万死也担当不起,陛下不如早些回去,要做什麽,由末将代劳便是。”
我有些好笑,道:“全须全尾?那是什麽?你这小子,竟还担心我拖累你了,我们比划比划,怕是你打不过我,要哭鼻子。”
陈之珏有点尴尬,道:“陛下是真龙天子,自然是有须有尾。陛下,咱们当真要打麽?”他眼睛亮得发光,像是跃跃欲试。
他如此爱武,让我大是喜欢,道:“咱们出城去打!”
已经宵禁,城门紧闭,但城墙与宫墙也差不多,我跃过去之後,便听到身侧衣袂声响,他也已轻飘飘地落了地。
此时蓝蔚苍苍,明月如勾,虽是夜间,却是晴朗天气。出城後离了官道,向偏僻处走了几里,到一个空旷之处,只见四顾无垠,旷野茫茫。
我停下道:“便是这里吧。”陈之珏露牙笑了笑,在光下十分洁白,解下佩剑,脱鞘在手,道:“陛下,恕末将无礼。”
他说完,登时一剑刺出,迅如闪电。我只来得及侧了侧,这一剑便已贴著肋下削过,我握住剑柄,轻轻一抖,长剑便已出鞘,向他下腹刺去。他双足一点,借力跃起,避开这一剑,人已跃至我面前上空,挥剑便斩。我足上退後数步,有意试他剑法,也不痛下杀招。此时他已落地,又缠斗上来。
他剑光似水,人如游龙,轻巧矫健之极,这正是剑法精妙处,而他的刀法却只是一般。想来他身世是出自名门世家,而并非刀枪见长的行伍之间。
百招之後,我一剑疾出,双剑相交,手上猛地用力一挽,他气力不及,登时虎口脱力,掌中的剑掉到地上。他“哎唷”一声,说道:“陛下以大欺小,我不打啦!”
他表面上老气横秋,逼急了也露出孩子心性,我笑道:“我怎地以大欺小了?若是在战场上挨了人家一刀,你也说人家以大欺小麽?”
“咱们再比过!”
“五年之内,你是打不过我的。”
他眉毛一扬,说道:“如果胜过陛下,陛下怎麽说?”
“我答应你任何一个要求,无论什麽。”
他眼睛一亮,道:“真的?”
“君无戏言。”
他大为兴奋,说道:“陛下,末将想早点从军,建功立业。”
他这麽渴望战场杀敌,勒碑封侯,我本应高兴,却有些不愿。他若是走了,我在宫中更是孤独。便道:“你打得过我再说。”
他有些失望,嘀咕道:“也不知到什麽时候……”
我笑了笑,道:“你真的想成名将?”他若是真的想,我自然愿意成全他。但这并非是常人能办到。见他点头,我道:“一将功成万骨枯。你杀过人吗?”
他脸色惨白,低声道:“那个孙姑娘……”便低头不语。
他定是想起了那个龙靖羽的爱妾,所以犹豫了吧。屠杀同类,本就是一件残酷之事。
其实龙靖羽所说的,我并非不曾想过,也已决定先行休养生息,日後再行大计。此时如果慕容离肯退後一步,我也不会紧逼不舍。他越来越狠厉,倒出我意料之外,此时竟是与我不分轩轾。我与他同生一世,本就是一个大错。便如天上同时生出两个太阳,各不相让,到最後不是普照万民,而是生灵涂炭吧。
靖羽对我如此,更让我觉得这一次伐燕有些疯狂可笑。许是能平定北燕,杀掉慕容离,但南朝耗损之巨定是不可估量。然而此时正是两军相持不下之时,贸然退兵,怕会遭到反攻,到时前功尽弃,过些时日,等大军拔了江屏城之後再行定夺也不迟。
第 31 章
江屏城在北天关与伏波城之间,伏波城是个大城,慕容离不会弃城,必会派重兵把守。但江屏已打了好几个月,一直攻不下。说要攻下云云,其实也不知是何时。
我正沈吟,却听陈之珏道:“陛下,末将只愿上阵杀敌,男子汉大丈夫,如果不能在沙场中练就铁石肝胆,在这世间何用?末将向陛下请命,请陛下成全!”
他一番话大有豪气,我也有些动容,道:“秦将军的枪马乃是军中第一,你若是能学会,便放了你去。”他离十六岁还差了三个月,秦霜海家传的枪法哪有这般易学,怕是过了这三个月也学不成。
陈之珏听我这麽说,高兴得眉飞色舞,我也不由得笑了笑。
此时不知从何处传来低低的琴声,仿佛在崇山峻岭之外传来,却又清晰非常,如在耳边。音调多是角声,雄壮之极,但那声音说是琴,却又带著金石之声,钝处如击,韧处如丝,令人只觉得一阵尖锐之痛,却又不知痛在何处。
陈之珏脸色一变,叫道:“铁琴!”
铁琴?铁制的琴也能发声麽?我微微一怔,陈之珏自觉失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末将也只是听闻而来。传说这铁琴弹奏之时,声音能传越千里,但须以内力注入琴弦,若是不慎便会将琴弦弹断,因此这奏琴之人不仅内力高强,还能收发自如,定是一代高手。”
我道:“你知道有谁是用这铁琴的麽?”我久在深宫,草莽之事,远不如他知道的多。
陈之珏道:“会用的不少,但此琴极为损耗内力,爱用的只听说有一位,是越罨山主,自号叫做铁琴道人。但是他已经死了十几年了。”
此时琴声渐渐去得远了,声音已经低到极致,却仍是十分清晰。
我想了一阵,终是不解,便道:“时间晚了,我们回去吧。”
我们在官道上慢慢走著,不知不觉已在城西一处宅第前停下。这处宅第虽然平常,却是那人所住的地方。我停了一停,便不再回头,往前行去。
冷风一吹,让我日间混乱的思绪清晰了几分。今天他这麽对我,早在意料之内,实在是不应该吃惊。但他如此大胆,难道是恃宠而骄麽?
距离他入朝为官,不过短短两年多,开始时他是因战功之故,在工部司郎中一职,现下他已经做了吏部的主事侍郎,虽然从从四品升到正四品,只升了一级,但工部为後行,吏部为前行,并且吏部尚书在凤西锦还在的时候,这一职便是空缺,其中权限,单由凤西锦一手把持,现在凤西锦已死,主事侍郎又只有两位,吏部的一半已由他管制了。吏部主管的是官员文选、勋封、考课之政,向来是大有油水可捞,理应由清廉正直的人主管。
刚开始的时候有人参奏他,说他办事不知变通,後来渐渐少了。他举荐了不少人,上朝应对时也无功无过。而且他宁可娶了那个女子也不肯参薛顺一本,想来是不肯得罪兵部李侍郎和薛九州,权臣之谋,他已学会一半。以他抱负,是要位极人臣,做一番大事业的。我实在是想不出有什麽理由,让他不怕触怒於我,也要如此言语羞辱。
除非,他是知道我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杀他。
心里忽然一惊。
不会的,像他那样的人,决不会会如此骄狂。
我面前浮现他绝情清丽的面孔,心里又有几分茫然。或许那姓孙的女子,真是他的至爱,才会让他疯狂吧。
可惜那女子竟是死了,否则我也想看看,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子,才会让他动心。
心里想著,却有些寂寂的冷意。我杀了他最爱的人,他那麽恨我,也是应该的吧。
回到宫中时,已是丑时正。我让陈之珏退下,回到寝宫里。
外面的太监还在。我推开寝宫大门,眼前出现的一幕却教我大吃一惊。只见几个女侍倒在地上,口中血沫不止,在床边的一个内侍却是信清,他全身毫无内伤,却捂住胸口,口中也是血沫不止,却还有一口气。我大叫道:“信清!”只觉胸口大痛,目眦欲裂。
谁人这麽大胆,敢在我寝宫中杀人!
我移开魏信清的手,他的胸前衣服上只有一个如同针刺般的小孔,背心处也有一个小孔。这是极长极细的锐物刺中心口,再从胸後透出。若说是针,这针也未免太长了些。
我按住信清要穴,为他运气疗伤,但他中的是心脉,定是救不活的。我的心不由得发苦。
信清勉强笑了一笑,握住我的手掌,微微摇了摇头。
我只觉浑身发颤,鼻子不禁一酸,叫道:“信清,是谁动的手,我会定为你复仇!”
他又笑了一下,声音细不可闻,道:“陛下……陛下……奴才再也不能……伺候您了……”他抓住我,像要抓住什麽一般,浮筋游动,但手上却没什麽力气。
自从我发现太亲近他之後,便换了几个太监轮班当值,让他伺候的时间便少了。我知道他内心失望,但他却从没跟我说过。不料今日正好轮到他当值,我却不在宫中,便害死了他。
我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