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划船的士兵都是快手,大船若是在深海中自是极易追赶上来。然而此处离岸边已不足十丈,小舟的小巧腾挪更易行进。大船很快便放弃了追逐。
划进层层的海叶林之中。这是腾龙岛特有的海生植物,极为光滑柔韧的叶面,在落日的余晖中随着微风摇曳。当穿过这片树林时,岸边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兵马逐渐显露出来。天边的晚霞烧得一片通红,照在将士们的铠甲之上,这一万余人丝毫没有发出任何声息,凝如山岳。
下了船,所有人都跪了下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抬了抬手,命人起来。这支兵马是由伍秋涯将军统领。伍将军惯习水战,虽然已年届五十,但练武之人,即使到五十仍然处于盛年。算起来谢文显或许也和他差不多年纪,此人精神矍铄,神光照人,但也比不上谢文显功力深厚,驻颜有术。
伍秋涯叩首道:“陛下,再过三日,星峰上便将草寇云集,臣已得到消息,除了北燕派出了三千兵马之外,云间国的三皇子也到了。到时我们是否要看在两国交好的情分上,网开一面?”
“若是网开一面,必将缚手缚脚。你怕南朝和云间国结怨罢?不妨。既然三皇子来到这里,自然不会心怀好意。伍将军,三日之后,星峰上尽是我兵敌人,你不必留情。”
云间国远在极北雪原之地,想不到也派人来到东海上。看来殷九当日所说的没错,云间国早已和腾龙岛暗里结盟。
沉吟一阵,说道:“伍将军,若我们杀了云间国的三皇子,又想嫁祸腾龙岛,不知有什么办法?”
伍秋涯大喜说道:“陛下圣明,此计绝佳,不如让将士们在兵刃羽箭上刻下腾龙岛的字样,再严令士兵们守口,战死者重赏,被生擒者也不准透露半点消息。陛下以为如何?”
“既然如此,传令下去,对阵之时,暂且留下殷家几个人不杀。但刀剑无眼,若是无法避免,杀了便是。”
“是!”他叩首,却是没有站起。
“还有什么事?”
“陛下……有个消息,陛下想必还未耳闻。方才传来线报,陈将军病愈后离开莫家村,往星峰水峡去的路途中,遭到腾龙岛的人截击,全军覆没,陈将军生死不明。”
他话音未落,我只觉胸口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疼痛莫名,耳膜嗡嗡作响。“你……你说什么?”
“陛下……”他迟疑着,“陈将军连同部下一百三十八人,在过一线天时,遭腾龙岛的人堵截。有人重伤逃回来,却也不久就死了。他说,当时陈之珏将军重伤未愈,被人一刀斩落马下,怕是……凶多吉少。”
凶多吉少!那个身手矫健的少年,当真已经逝去了么?不,不会的,他还这么年轻,不可能就这么死了。我定了定神,说道:“快去让人查一下,定要找到陈将军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伍秋涯叩首离去。我站了一会,夜风萧瑟,忽然感到有种说不出的悲凉。他伤势未愈便前往星峰水峡,自然也是为了接应我之故。但他所带兵马实在太少,撞到殷未弦,自是凶险万分。虽说存着一丝希望,但这希望毕竟渺茫。如今战死他乡,最担心的是,尸骨也难以保存。
从四年前的初识到如今,我二人早已是生死之交,肝胆相照的兄弟。如今他战死,我必然不能再放过殷家的人。
可是心中却总有些恻然。翻来覆去,只是想着他稚气未脱的笑容,只有一次有些羞涩地唤我一声大哥,却是之后再也没唤过。总想着有一天会让他平步青云,待他如兄弟一般,可是终究没有来得及做到。
沉思前事,只觉对他万分亏欠,即便是厚葬又能如何?终是换不回那个少年。
半夜难以入睡,我披了衣裳起来,对身边的侍从道:“去看一下,伍将军睡了吗?没睡的话宣他觐见。”
那侍从应声退下,过了片刻,伍秋涯睡眼惺忪地进来请安,小心翼翼地道:“陛下,这么晚了,还没有安歇么?”
我摇头不答,说道:“伍将军,腾龙岛虽然只是一个小岛,但殷未弦日夜操练兵马,怕是于我南朝不利。如今经过四年休养生息,南朝国力已复,你认为攻打腾龙岛有几成胜算?”
“陛下!要攻打腾龙岛么?”他吃了一惊,但随即镇定下来,“微臣认为,如今八方人马汇集一岛,他日必定会出乱子,若是要攻打腾龙岛,内外夹攻,五年之内,只有眼下是最好的时机,可有七成胜算。但我兵损伤怕也是极大。”
“七成?”沉吟一阵,说道,“七成也够了。我兵水师大半都在风雷津,两日后便可出兵,到时腾龙岛岛上一片混乱,殷未弦在海上的防守必定十分薄弱,可在西面附近停靠。伍将军精于水战,到时十万水师尽归麾下,三个月内打下腾龙岛,不知伍将军可否办到?”
他大喜道:“陛下圣明!若有五万水师便已足够。微臣定不负陛下所托,将腾龙岛一举攻下!”
《月上九霄》乔白 ˇ第 107 章ˇ
与伍秋涯商议了一个晚上,不知不觉已到五更。出了这件事后,我已不愿再在腾龙岛耽搁,打算随同大军走过断雁崖就带骁骑营一千人乘船回南朝。龙靖羽既然与他师徒等人在一起,自然不必我担忧。
天明时,大军便已启程。换了寻常统领的衣裳,我混在骑兵营中随着骑兵行进着。身边跟随的是伍秋涯最信得过的几个侍卫。都是武功高强的好手。
正午的阳光照在将士的铠甲上,反射出耀眼的白光。此时大军正行在一条裂开的山谷带旁。山谷狭长,足有十几里路蜿蜒而去,深十余丈。腾龙岛地势复杂,山谷丘壑,纵横错出,或许这也是为何宝藏藏在此处而无人发现的缘故。
正在这时,一队兵马由远而近,迎面往此处急驰而来。仔细听时,马蹄声并不密集,似乎只有三四骑兵而已。前锋营停下,想必已将这几人擒住。立时有传令兵跑步过来,跪下说道:“陛下,伍将军,前方遇到北燕使者,送上一封书信,请陛下和伍将军查阅。”
北燕?难道慕容离那小子,早已知道南朝兵马必经这一条山道?那么这次我们所以为的奇兵其实已被人察觉?我吃了一惊,说道:“把信呈上来!”
那传令兵应声上前,双手递过信简。伍秋涯说道:“陛下,小心有诈。”
信简用竹筒封好,封口的地方有漆蜡,盖的是北燕的国印。如此慎重,看来自然不是别人伪造,的确是慕容离所为。此时伍秋涯已接过竹筒,命人割开了封口。令人疑惑的是,这次竹筒之中并无机关,书信也并没有夹藏毒粉。
莫非慕容离转了性了?我有些疑惑,随即便已了然。故伎重施,怕是无人再肯上当,二则漆印用的是北燕国印,显然他所作所为,是以国君的身份,自是不能再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信中只有寥寥几行字,上面写道:“欲知陈之珏下落,请君于廿二日亥时孤身赴腾龙岛百花洲梦川亭一叙,余也自当独身前往。过时不侯。”落款上却是“知名不具”。
难道陈之珏没死?但却又怎地落入慕容离手里?慕容离和殷未弦蛇鼠一窝,他会知道陈之珏的下落并不奇怪。但这显然是个圈套了。可是,他为何肯一个人去?多半也是为了诱使我上当。
沉吟一阵,我转头对伍秋涯道:“百花洲是什么地方?”
“回禀陛下,百花洲离星峰水峡不远,就在海岸之旁,快马半天即可赶到。”
“如果要从百花洲出海,是不是也十分容易?”
“不错。百花洲地势开阔平坦,易守难攻,若是有埋伏,也不应设在那里。这可当真奇怪之极。”伍秋涯沉吟说道。
我转头对身边的传令兵道:“那几个使者说了怎么找到我们的了么?”
“说了。他们说,像他们这样的使者足有十余队,都是出来送信的。他们能找到我们,实是十分巧合。”
“此话大不可信。军中可有精于严刑逼供的人么?让他们去试试,看看那几个使者到底有没有说实话。”
传令兵得了命令,应声而去。伍秋涯道:“陛下,即便燕帝句句实言,此事也大为不妥。燕帝如此大张旗鼓,便会有人知道陛下会可能会去百花洲,如此一来,百花洲必定凶险万分……”
“朕若是不去,陈将军此命休矣。不过,朕也没打算照他所说的一个人去。让骁骑营随同朕从陆路,水师一千人从水路,前往百花洲会兵。”
伍秋涯道:“若是有水军一同前往,自是安全百倍。不过还请陛下小心龙体,若有危险,便即刻从水路出海,前往中原,千万不要冒险。”
“朕自会小心,伍将军不必多虑。”
行到傍晚时,伍秋涯命人扎营。从北燕使者的口中并没有查探出更多的消息,而相继发现的另一队使者也证明了他们所说的并无虚言。
与伍秋涯权衡再三,为避免危险,决定提前一日赶到百花洲。如此一来,即使设有埋伏,也能提前知晓。
由于时间短暂,吃过干粮,太阳还没下山便带人快马启程。一行人往偏僻小路而行,拖延了不少时间。但百花洲并不很远,丑时三刻左右,便已到了。命随同的士兵四下隐蔽,若是有身份不明的人靠近,就地格杀。
此时月光皎洁,照在海边这一片沙地上,宛如银沙一般,海边寥落地停着几条渔船,在潮音中沉寂着。梦川亭就翼立在一块耸立的礁石上。
这里大概是远送行客的地方。若是将亲友送别出海后,独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