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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空漠如巨大的漩涡,不知为何却有这样明亮的月光
记不清这是第多少个无眠之夜。这样的夜晚是完美的月朗星稀,只有绵长的黑暗才能承载他浩繁如海的悲哀。孤独无止境地膨胀,直到把身体的每个角落沁得如夜冰凉
慢慢地起身拉开窗,夜风穿堂而过,温柔如水。月光下流转着无眠之人的低吟浅唱
“你那永不寂灭的灵魂
穿越幽暗冷晦的永恒
终于回到我身边。
你已埋葬的爱情胜过一切—
只除了爱情活着的岁月。
佟天海睁开眼睛,注视着窗前
谭啸眼中的月光流到脸上,细细长长的一湾,剔透如水晶
扣在窗上的手指用力收紧,瘦可见骨的双肩高高低低地起伏,胸腔的声音哽在喉间化成压抑的呜咽。身体软软地滑倒在地,谭啸捧着绞痛的头跪在地上——我不配,我不配!上帝啊,若你还有一点仁慈,就不要让我再想起她,永远不要
这是佟天海唯一一次看到谭啸哭泣。他转过脸,第一次觉得心上有个无底洞,怎样也填不满
“啸……”佟天海低低地唤他,“你在干什么?
单薄的身子猛震了一下,谭啸怯怯地回过头来,脸上犹带着未干的泪痕:“我,我只是睡不着……我真的没有想她,没有……”说着,身体又向后缩去
这样怯懦的反应并没有像以往一样给佟天还带来强势的优越感,他不悦地命令道:“过来。
尽管脑中闪过无数种可能受到的残酷惩罚,谭啸还是不敢有一点违抗,走过来的步伐缓慢但是流畅
佟天海拉过谭啸的手把他拽到床上,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握住他的手,恰如从前
谭啸柔顺地偎到他的胸前。但佟天海知道他的真正意愿恐怕是远远地逃开,因为掌中的手,还在止不住地颤抖。佟天海的胸口突然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涨得生疼
小孩子想要天上的月亮。但得到了月亮,又能怎么办呢?天上的月亮没了,只剩下水中的影子,可轻轻一碰,影子又碎了。哭泣的孩子怎能分辨,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而得到的,又是什么
从那晚之后佟天海就没回过别墅。不知这算不算是逃避,只是,再也没有那种狩猎的心情。但一个月后佟天海不得不回来——佟雨泠在法国打伤了保镖,孤身一人返回马来西亚,擅闯了囚禁谭啸的宅子
“一群废物!”佟天海疾步走在长廊上,狠狠地咒道
陆卿跟在后面,不失公允地解释:“少爷,也不能全怪他们。你知道小姐的脾气,真打起来谁敢还手?巴黎那边已经被小姐修理得惨不忍睹。再说这个宅子,别说平日她出入自由,若是她真想闯,也没人敢栏啊。
“无法无天!”此时佟天海就算后悔自己教育失当也于事无补了,“那你们就让她这样进来!
“属下失职。”虽是自责陆卿却说得理直气壮,无能为力,就是无能为力
在卧室的门口,佟天海慢慢收住了脚步。眼前的红衣女子像一尊风化的石像,寂寞中散发着深沉的冷硬和沧桑。屋里的男子正双手抱膝退向退无可退的角落,力图掩饰自己尴尬的裸体,眼神飘忽而惊慌
佟天海冷声道:“泠,你现在应该在法国上学。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佟雨泠没有回头,甚至没有任何动作,只有嘴唇在动:“上一次,我来到这里,他就倚在那儿……
“泠!”妹妹的冷若冰霜,利刺一样洞穿了佟天海的心头
佟雨泠没有理他,自顾地说下去:“他在看书,看我进来,就微笑着和我打招呼。
佟雨泠向谭啸走去,床上的人想闪避,却再无退路。佟雨泠在床前停住,不顾谭啸极力的躲避,抚过他满是针孔的手臂
“你对他用了TOP?你用TOP让他变成这个样子?”不算严厉的质问,却因佟雨泠降至冰点的声音而充满煞气。这一刻,没人会怀疑她和佟天海是兄妹
谭啸想挣脱又不敢挣脱,像是努力躲开什么似的别过头去。见他如此佟雨泠松开手,柔声问道:“你不舒服吗?
“不……”谭啸连忙否认,目光游移始终不敢与她对视,“我只是有点怕……怕你身上的香气。
然后是沉默。有那么几秒钟屋子离静得连呼吸都清晰可闻。好像延续了几个世纪的安静潮水一般铺天盖地涌来,带着灭顶的不详。此刻的沉默,至于佟雨泠,决不代表灭亡
“哥,你到底爱不爱这个男人——谭啸?
此言一出,仿佛打穿千里之堤。一个“爱”字,刹那间震慑了佟天海的心魂
“泠,别再胡闹了!”直觉若再不厉声阻止,发生的事决不会是自己想见的
“怕了么?不敢说了?”佟雨泠冷冷一笑,目若寒芒,根本没把哥哥的声严厉色放在眼里。她的手指柔柔地滑过谭啸的下巴,“那时他的这里没有这样锋利憔悴的弧度,是一种圆润美丽的曲线。看人的时候微微扬起,连傲气都是优雅的。
谭啸闭上眼,没有挣扎,习惯性地顺从
佟雨泠的手从谭啸的颈上拂下,轻轻摩娑他臂上多如牛毛的针眼,声音冷冽如冰:“以前他的臂膀也不像这样瘦弱苍白,是温暖结实的,抱住谁的话就会让人感觉他得臂弯就是这一天一地。
温柔的手抚摸那双紧闭的眼睛:“现在这里是什么也没有了,当初我最喜欢看他的眼睛呢。抬眸间日月失色,淡淡的,捉摸不定,冷冷的,璨如寒星。温柔起来却像春天湖里的水波,让人心甘情愿沉醉溺毙
“够了,住口!”佟天海高声喝断,却堵不住胸间有什么决堤而出
佟雨泠冷笑,逼人的气势已然凌驾于其兄之上:“那样的谭啸,你能说不爱吗?你敢说不爱吗?!”佟雨泠冲佟天海一步步走过来,“我真后悔现在才发现,原来我‘优秀’的大哥,是个如此阴损、无能、胆小的懦夫!不能光明正大地在法庭上击败谭啸,便用卑鄙的手段以多欺少把人劫过来,你是不是阴损!得不到情报就用催眠,得不到他的心就用毒品,你是不是无能!爱上他却不敢承认,只能躲在各种酷刑之后折磨他的身心,你是不是胆小!
“闭嘴,你凭什么这么说!”佟天海已是气急败坏
“就凭我爱他!
又是一片死一般的沉默。但佟雨泠没有让沉默长久地维持下去。美丽的眼睛闪着火一样的光芒:“如果你不爱他,那就放了他。让他跟我走,也算成全了你我的手足之情。
“不可能的!”佟天海不假思索地吼出来,“我决不放手——即使,你是我的妹妹。
“凭什么?”居然是一模一样的问题
“因为,我……爱他。”居然是一模一样的答案
“爱?”佟雨泠笑了起来,嘴角眉梢弯得娇俏可爱,眼底却全无笑意,“你也配说爱!
“你那可笑的爱情给的是谁?是那个高傲冷峻的谭啸!你看清楚了,现在的谭啸早已不是原来的谭啸,扪心自问你敢说你还爱这样的他?
佟天海张了张口,想反驳,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佟雨泠红衣似血,冷艳的锋芒咄咄逼人:“同样,我也不能保证我爱他一如从前,但至少我会一心一意地对他好!可是你,除了伤害和痛苦你还给过他什么?
“泠,你怎么能这样和哥哥说话!”佟天海收敛心神,正色道,“你是我一手带大的妹妹,竟然为了一个男人而跟哥哥翻脸!谭啸是我的人,怎样对他都是我的事。念在你年轻冲动我不与你计较。忘了他,是对你好。
“呵呵呵……”佟雨泠笑得凄丽,“所以我说,你不仅阴损、无能、胆小,而且还自私!你爱他时容不得他爱别人,你不爱他时又容不得别人爱他。你自私到不爱了还不肯放手!看看你到底得到了什么?一个没有灵魂连外表都已凋零的躯壳而已!
佟天海强抑怒火,冷冷道:“陆卿,小姐需要冷静一下,把她带出去!vUYatEuO8vnfkQXP
“不用你赶,我自己会走。
说完飘然远去,留下愕然的佟天海呆立原地
陆卿看着佟天海血色褪尽的脸,默默掩上门退了出去
佟天海感觉自己站了很久,久到天荒地老,星月沉灭,他似乎仍在维持着同一个姿势。佟雨泠带来的狂风骤雨已经散去,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想说话,却久久找不到声音
谭啸把头埋在膝间始终没有抬起,看不清他的表情。无从得知刚才两个人的话哪个对他的冲击更大,佟雨泠的,还是佟天海的?抑或,两个他都不信
谭啸的安静并没有持续多久。在一声轻哼过后,他的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佟天海从石化状态中被惊醒——这是TOP发作的前兆
谭啸抬起头,意外地发现佟天海仍在屋里,心情顿时紧张起来。每次只要在佟天海面前发作,就注定不能善了。今天被佟雨泠一闹,他已不对安然收场抱有任何希望。可现下也顾不了这许多,只能在那个人面前摆出最地道的乞讨者的姿态:“天海,可以……给我一些吗?”声音是柔软的,眼神是低顺的,盼望着那几乎不可能降临的同情
佟天海答所非问,平静地陈述着一个毫不相干的事实:“雨泠说她爱你。
“不是的,不是的,她一定不是认真的。”谭啸慌忙从床上下来,拽住佟天海的衣袖,“相信我,我和佟小姐真的没有什么,真的没有!
“你以前不会这样看我的。”佟天海的眼里,丝丝缕缕的哀戚明明灭灭,“天下好像无你入眼之物。你从不正眼看我,即使目光落在我身上,也象是看着空气,或者,垃圾。
谭啸惊恐于佟天海的异常,唯恐他不给自己TOP:“天海,你在说什么?你不肯给我么?求你……求你给我……
佟天海抓住谭啸的肩膀:“你以前是决计不会求我的。再多的痛苦你都会忍下来,然后以冷漠的口吻嘲笑着我,明明是你在我手里啊,可为什么总是让我觉得你才是胜利者?
谭啸被佟天海冷酷的疯狂骇住了,以为他要重翻旧帐为难自己,双膝一软便跪倒在地,紧紧拉住佟天海的衣襟,睁大的眼睛满是惊惶:“是我不对,都是我的错,我再也不会那样了。天海,我会很听话的,你要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只要你给我一点,真的,一点就行……
“谭啸居然会给我下跪?”佟天海放开谭啸的肩膀,笑得激狂,“他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