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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儿道:“不是啊,我姓何,我老伴娘家姓吴,咱们都不姓郭。”
黑大汉皱皱眉,道:“那么,两位认不认识一位姓郭的人?或是受他之托,来这儿……”
何老头摇手道:“大爷一定弄错人了,咱们是刚从乡下进城来看花会的,根本不认识什么姓郭的人。”
黑大汉显得很失望的样子,勉强笑了笑,道:“对不起,是我弄错了。”
何老头道;“大爷,你们要寻的那姓郭的是什么人?有什么事?”
黑大汉似乎不愿深谈,漫应道:“没有什么,只不过随便问问罢了。”
不仅黑大汉如此,满店客人听了何老头的回答,都流露出无限失望之色,纷纷移转目光,望向店外,再也不愿多看何老头夫妻俩了。
没多久,巷口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座中有人轻呼道:“来了!”
这句话,立刻引起轻微的骚动,大家不约而同地都紧张起来,有的急忙整衣正坐,有的赶紧拾起筷子,低着头假装作吃面状……
宝莲和二楞子也忍不住好奇,忙向店门外望去。
蹄声及门而止,一共是五人五骑——
一男四女。
那四个女的,一式翠绿色的紧身衣裙,腰系长剑,个个丽质天生,貌美如花。
为首一位少年公子哥儿,年纪只有二十多岁,瘦瘦高高的个子,穿一件大红绣花儒杉,模样儿倒挺俊,只见眉目间遗着几分轻浮。
店中客人一见是这五名男女,顿时都泄了气,人人脸现不屑之色,假装吃面的都懒洋洋抛了筷子,甚至有人低声咒骂道:“他妈的,阴魂不散,这小子居然又跟来了!”
红衣公子站在店门口,仰面干笑两声,道:“盛会!盛会!小生今天竟来迟啦。”
众人脸色全是冷冰冰的,谁也没有答腔。
红衣公子施施然跨进店来,又向宝莲拱手笑道:“这位小娘子,想必就是洪记面店的老板娘了?”
宝莲急忙还礼,道:“不敢当,公子爷请坐。”
红衣公子道:“请教芳名?”
宝莲含羞一笑,说道:“小女子贱名宝莲。”
红衣公子一翘大姆指,道:“好名字,清丽淡雅,出污泥而不染,真个是人如其名,无怪郭兄独具慧眼,要看中这小小的洪记面店了。”
他嘀咕了一大串,宝莲似懂非懂,只得笑道:“多谢公子谬誉。”
红衣公子欠身道:“小生姓柳,草字寒山。乃是柳下惠的柳,十载寒窗的寒,云雨巫山的山。”
宝莲忙道:“哦!原来是柳公子。”
柳寒山顾盼面笑,道:“红粉当垆,高人满座,小生适逢其会,真正是三生有幸。”
忽然发现临窗桌前,坐着三个器宇不凡的锦袍老人,忙又深深施礼,谄笑道: “原来三位老爷子也在座,难得啊难得,小生这厢有礼了。”
那三个锦袍老人理也不理,都扭头望着宙外,假作没有听见。
柳寒山毫不在意,遥见正中方桌只有老夫妻俩,便大摇大摆,走了过去。
四名少女紧随在身后,寸步不离。
柳寒山屁股刚挨着板凳边沿,不知是谁突然重重吐了一口唾:“呸——”
这一声好响,满屋客人都吓了一跳。
四名绿衣少女霍地按剑旋身,怒目注视着屋角。
柳寒山却仍然笑容可掬,待坐定了,才缓缓转过脸来,含笑道:“是哪一位朋友,吃着苍蝇了吗?”
崖角一人应声说道: “老子也分不出是蜜蜂,还是苍蝇,反正一样叫人恶心想吐。”
那是个虬髯壮汉,坐在靠墙一张竹桌边,短衣短袴,敞着胸口,露出前胸一大片黑茸茸的胸毛,配上满脸虬髯,宛如一头狰狞的黑猩猩。
跟他同桌,却是个瘦长汉子,穿一件青布长袍,头小身子细长,弓背缩腰坐在那儿,乍看之下,活像一只大螳螂。
柳寒山轻哦一声,微微一笑,说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金沙双雄,崔、刘二位老爷子……”
青衣瘦长汉子冷冷道:“少套交情,凭你姓柳的身分,还不配跟老了们称兄道弟。”
柳寒山并不生气,笑嘻嘻道:“好!不配就不配,这有什么关系呢?其实,说穿了,大家都是‘踏驴子进磨房’让人牵着打转,谁又比谁高明多少?”
金沙双雄怒目圆睁,勃然变色,同时冷哼了一声,推席而起。
虬辑壮汉扬手指着柳寒山喝道:“姓柳的,你骂谁被人牵着打转?”
柳寒山耸耸肩,道:“我骂我自己难道不行吗?”
青衣瘦长汉子冷笑道:“你若敢在老子们面前嘴里不干不净,当心老子活剥了你的皮。”
柳寒山的涵养功夫竟是极好,虽被指着鼻子辱骂,仍然神色自若地笑道:“二位何必生气呢?人不亲土亲,彼此都是一条船上的渡客,想想看吧,最近半个月来,吃过多少小馆?
花了多少冤枉钱?到头来,连人家的影子也没有看见,这不是让人牵着打转是什么?”
这番话,不但说得金抄双雄面面相觑,满屋座客,也莫不耸然动容。
柳寒山又仰面轻吁了一口气,接道:“不过,这叫做‘周瑜打黄盏’,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既然上了船,别无抉择,只好埋头吃面,照价付性啰。”
说着,果然也叫了五碗牛肉面,自己和四名绿衣少女,每人一碗,据案大嚼起来。
金沙双雄居然没有逞强,两人重又坐下,低声密议——
虬辑壮汉道:“老大,看情形,风声已经泄漏,这些人,竟跟咱们抱着同样目的。”
瘦长汉子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道:“很可能有人从中捣鬼,故意散播消息,捉弄咱们。”
虬辑壮汉道:“既然如此,咱们还等什么?”
瘦长汉子道:“不。明知上当,咱们也得等下去,这些人都是冲着姓郭的而来,上当的并不只咱们两个。”
虬翼壮叹一叹道:“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瘦长汉子道:“他们不走,咱们也不走,尤其‘花蜂’柳寒山,不知转的什么念头?咱们非跟他泡到底不可……”
两人在屋角密议。临窗桌上那三个锦袍老人也在窃窃私语——
其中一人低声道:“柳寒山适才的话,并非全无道理,从近半月种种迹象看来,令人不能无疑。”
另一人接口道:“秦兄莫非怀疑是那姓郭的在故弄玄虚?”
秦姓老人道:“若是姓郭的故弄玄虚,咱们花费些时间和金钱,倒也值得,怕只怕是另有旁人,假借他的名号,招摇行骗。”
那人道:“果真如此,咱们反而省事了。”
秦姓老人道:“为什么?”
那人道:“秦兄请想想,那姓郭的此时虽不肯露面,他在城中岂能没有耳目,一旦知道有人冒名招摇,必然要出面查究,那时候,咱们还担心找不到他?”
秦姓老人叹道:“话是不错,但咱们时间有限,必须在最近几天内找到他,否则,对方一定趁虚而入,后果将不堪设想了。”
那人劝慰道:“这种事,急也无益,咱们只要尽心尽力,纵或不能使他为我所用,至少也不让他被对方所用,目的就达到了。”
秦姓老人摇头道:“可是,事实摆在眼前,在座都是黑白两道高人,姓郭的如不能为我所用,必然会被对方所用。”
同桌另一人突然道:“秦兄不必焦急,依小弟看,事情还不致那么严重。”
此人浓眉如墨,眉心有一粒豆大的黑痣,一直很少开口,但从他那双闪烁不定的眼神,可以看出他是位颇工心计的人物。
秦姓老人连忙说道:“郝兄,有什么高见?”
郝姓老人说道:“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小弟认为那姓郭的再有通天本领,在江湖中只是一名浪子,以秦兄的身分地位,屈尊纡贵,要找他实不容易,咱们这样胡乱跟着乱转,只怕永远也找不到他……”
秦姓老人道:“我正是为了这个心烦,但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
郝姓老人道:“不难,‘欲知入山路,须问山中人。”
秦姓老人冷冷一咳道:“谁又是‘山中人’?”
郝姓老人眼角一瞟柳寒山,低声道:“俗话说:‘物以类聚’。咱们要想能找到那个姓郭的,只怕还得从此人身上着手。”
秦姓老人微微一怔,说道: “郝兄,你是要我‘红石堡’跟这种无耻小人合作论交……”
郝姓老人摇摇头,道:“话不是这样说法,小人也有小人的长处,咱们只要用其所长,戒其所贪,凡事谨慎些,又何惧其为小人。”
秦姓老人沉吟道:“这个——”
另外那人道:“小弟赞同郝兄的主意,欲成大事,便不能太拘子小节。但不知郝兄准备如何着手?”
郝姓老人道:“如果秦兄也愿意,小弟自有安排。”
秦姓老人点头想了想,说道: “好吧!既然你们都赞同,就照郝兄的主意试试看吧。”
郝姓老人微微一笑,扬声道:“柳相公!”
柳寒山正低头吃面,听见呼唤,连忙放下筷子,含笑起身道:“三位老爷子,是叫区区在下么?”
郝姓老人道:“不错,柳相公若吃饱了,请过桌一叙如何?”
柳寒山简直有些爱宠若惊,忙取出丝巾,拭了嘴和手,恭恭敬敬地走了过来,欠身一礼,道:“小生柳寒山,见过三位老爷子。”
秦姓老人冷冷哼了一声,算是回礼。
郝姓老人摆手道:“请坐。”
柳寒山刚落下半个屁股,看看秦姓老人的面色,忙又站起,赔笑道:“三位老爷子面前,哪有小生的座位,有什么吩咐,小生恭聆教诲。”
郝姓老人道:“不要紧,坐下来好说话。”
柳寒山嘿嘿干笑,还有些忸怩。
秦姓老人哼道:“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