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道:〃这虽是小玩艺,却是由大本领练了来的。但不知道大叔是由练哪项本事练出来的?〃关寿峰将筷子一松,一个苍蝇落了地,筷子一伸,接上一夹,又来了一个苍蝇。他就是如此一伸一夹,不多久的工夫,脚下竟有一二十头苍蝇之多,一个个都折了翅膀横倒在地上。
家树鼓了掌笑道:〃这不但是看得快,夹得准而已;现在看这蝇子,一个个都死了,足见筷子头上,一样的力到劲到了。〃寿峰笑道:〃这不过常闹这个玩意,玩得多了,自然熟能生巧,并不算什么功夫。若是一个人夹一只苍蝇都夹不死,那岂不成了笑话了吗?〃家树道:〃我不是奇怪苍蝇夹死了,我只奇怪苍蝇的身体依然完整,不是像平常一巴掌扑了下去,打得血肉模糊的样子。〃寿峰笑道:〃这一点子事情,你还能论出个道理来,足见你遇事肯留心了。〃家树笑道:〃这种本领,扩而充之起来,似乎就可以伸手接人家放来的暗器。我们常在小说上,看到什么接镖接箭一类的武艺,大概也是这种手法。〃寿峰笑道:〃不要谈这个吧,就真有那种本领,现在也没用。谁能跑到阵头上,伸着两手接子弹去?〃
秀姑见家树不住的谈到武艺,端了酒菜进来,只是抿嘴微笑。她给寿峰换了一双筷子,自己也就拿了一副杯筷来,放在一边。寿峰让家树上座,父女二人,左右相陪。秀姑先拿了家树面前的酒杯过来,将酒瓶子斟好了一杯酒,然后双手捧着送了过去。家树站起来道:〃这样客气,那会让我吃不饱的。大姑娘,你随便吧。〃嘴里说着这话,他的视线,就不由得射到秀姑的那双手上。见她的十指虽不是和凤喜那般纤秀,但是一样的细嫩雪白。那十个指头,剪得光光的,露着红玉似的指甲缝,心里便想:他父女意思之间,常表示他这位姑娘能接家传的,现在看她这般嫩手,未必能名副其实。他心里如此想着,当然不免呆了一呆。秀姑连忙缩着手,坐下去了。家树猛然省悟:她或者误会了。因笑对寿峰道:〃大叔的本领,如此了不得,这大姑娘一定是很好的了。可是我仔细估量着,是很斯文的,一点看不出来。〃寿峰笑道:〃斯文吗?你是多夸奖了。这两年大一点,不好意思闹了,早几年她真能在家里飞檐走壁。〃家树看了看秀姑的颜色,便笑道:〃小时候,谁也是淘气的。说到飞檐走壁,小时候看了北方的小说,总是说着这种事,心里自然是奇怪。自从到了北方之后,我才明白了,原来北方的房屋,盖得既是很低,而且屋瓦都是用泥灰嵌住了的。这要飞檐走壁,并不觉得怎样难了。〃秀姑坐在一边,还是抿了嘴微笑。家树一面吃喝,一面和寿峰父女谈话,不觉到了下午三四点钟。寿峰道:〃老弟!今天谈得很痛快,你若是没有什么事,就坐到晚上再走吧。〃家树因他父女殷勤款待,回去也是无事,就又坐下来。
当下秀姑收了碗筷,擦抹了桌椅,重新沏了茶,燃了香,拿了他父亲一件衣服,靠在屋门边一张椅子上坐了缝补,闲听着说话,却不答言。后来寿峰和家树慢慢的谈到家事,又由家事谈到陶家,家树说表嫂有两个孩子,秀姑便像有点省悟的样子,〃哦〃了一声道:〃那位小姐,在什么学堂里念书?〃家树道:〃小得很,还不曾上学呢。〃秀姑道:〃是吗?我从前住在那儿的时候,看见有位十六七岁的小姐,长得很清秀的,天天去上学,那又是谁?〃家树笑道:〃那是大姑娘弄错了,我表哥今年只二十八岁,哪里有那大的女孩子!〃秀姑刚才好像是有一件什么事明白了,听到这里,脸上又罩着了疑幕,看了看父亲,又低头缝衣了。寿峰见秀姑老不离开,便道:〃我还留樊先生坐一会儿呢,你再去上一壶自来水来。〃秀姑道:〃我早就预备好了,提了一大桶自来水在家里放着呢。〃寿峰见秀姑坐着不愿动,这也没有法子,只得由她。家树谈了许久,也曾起身告辞两次,寿峰总是将他留住,一直说到无甚可说了,寿峰才道:〃过两天,我再约老弟一个地方喝茶去,天色已晚,我就不强留了。〃家树笑着告辞,寿峰送到大门外。
只在这个当儿,秀姑一个人在屋子里,连忙包了一个纸包,也跟着到大门口来,对寿峰道:〃樊先生走了吗?他借给我的书,我还没有送还他呢。〃寿峰道:〃他不是回家,雇车要到大喜胡同,还不曾雇好呢。〃秀姑赶出门外,家树还在走着,秀姑先笑道:〃樊先生!请留步。〃家树万不料她又会追出来相送,只得站住了脚问道:〃大姑娘!你又要客气。〃秀姑笑道:〃不是客气,你借给我的几本书,请你带了回去。〃说着,就把包好了的书,双手递了过去。家树道:〃原来是这个,这很不值什么,你就留下也可以,我这时不回家,留在你这儿下次我再来带回去吧。〃秀姑手里捧了书包,低了头望着手笑道:〃你带回去吧,我还做有一点活儿送给你呢。〃她说到最后这一句,几乎都听不出是说什么话,只有一点微微的语音而已。家树见她有十分难为情的样子,只得接了过去,笑道:〃那末我先谢谢了。〃秀姑见他已收下,说了一声〃再会〃,马上掉转身子自回家去。寿峰道:〃人家并不是回家去,让人家夹了一包书到处带着,怪不方便的。〃秀姑道:〃你说他是到大喜胡同去,我信了。我在那地方,遇到他有两三回,有一次,他还同着一个女学生走呢。那是他什么人?〃寿峰道:〃你这是少见多怪了,这年头儿,男女还要是什么人才能够在一处走吗?我今天倒是有意思问问他家中底细,偏是你又在当面,有许多话,我也不好问得。照说他在北京是不会有亲戚的。〃
第二章第六回(3)
秀姑听父亲说到这里,却避开了。可是她心里未免有点懊悔,早知道父亲今天留着他谈话是有意的,早早避开也好。他究竟是什么意思?今晚便晓得了,也省得我老是惦记。今天这机会错过,又不知道哪一天可以能问到这话了。不过由今天的事看来,很可以证明父亲是有意的。以前怕父亲不赞成的话,却又不成问题了。只是自己亲眼得见家树同了一个女学生在大喜胡同走,那是他什么人?不把这事解释了,心里总觉不安。前后想了两天,这事情总不曾放心得下。仿佛记得那附近有个女学堂。莫非就是那里的学生?我倒要找个机会调查一下。
在她如此想着,立刻就觉得要去看看才觉心里安慰。因此对父亲说,有点事要出去,自己却私自到大喜胡同前后来查访,以为或者又可以碰到他二人,当面一招呼,那个女子是谁?他就无可隐藏了。
当秀姑到大喜胡同来查访的时候,恰是事有凑巧,她经过两丛槐树一扇小红门之外,自己觉得这人家别有一种风趣。正呆了一呆,却听得白粉低墙里,有一个男子笑道:〃我晚上再来吧,趁着今天晚上好月亮,又是槐花香味儿,你把那《汉宫秋》给我弹上一段,行不行?〃秀姑听那男子的声音正是樊家树,接上〃呀〃的一声,那两扇小红门已经开了,待要躲闪,已经来不及。只见家树在前,上次遇到的那个女学生在后,一路走将出来。家树首先叫道:〃大姑娘!你怎么走到这里来了?〃秀姑还未曾开言,家树又道:〃我给你介绍,这是沈大姑娘。〃说着将手向身边的凤喜一指,凤喜就走向前,两手握了秀姑一只右手,向她浑身一溜,笑道:〃樊先生常说你来的,难得相会,请到家里坐吧。〃秀姑听了她的话,一时摸不着头脑。心想她怎么也是称为先生,进去看看也好。于是也笑道:〃好吧,我就到府上去看看。樊先生也慢点走,可以吗?〃家树道:〃当然奉陪。〃于是二人笑嘻嘻地把她引进来。沈大娘见是家树让进来的,也就上前招呼,笑着道:〃大姑娘!我们这儿也就像樊先生家里一样,你别客气呀。〃秀姑又是一怔,这是什么话?原先在外面屋子里坐着的,后来沈大娘一定把她让进凤喜屋子里,自己却好避到外面屋子里去沏茶装糕果碟。
秀姑见这屋子里陈设得很雅洁,正面墙上,高高的挂了一副镜框子,里面安好了一张放大的半身男像,笑容可掬,蔼然可亲的向着人,那正是樊家树。到了这时,心里禁不住噗通噗通乱跳一阵,把事也猜有个七八成了。再看家树也是毫无忌惮,在这屋子里陪客。沈大娘将茶点送了进来,见秀姑连向相片看了几下,笑道:〃你瞧,这相片真像呀!是樊先生今天送来的,才挂上呢!我说这儿像他家里,那是不假啊!咱们亲戚朋友都不多,盼望你以后冲着樊先生的面子,常来啊!他每天都在这里的。〃沈大娘这样说上了一套,秀姑脸上,早是红一阵,白一阵,很觉不安的样子。家树一想,她不要误会了,便笑道:〃以前我还未曾对关大叔说过北京有亲戚呢,大姑娘回去一说,关大叔大概也要奇怪了。〃家树望了秀姑,秀姑向着窗外看看天色,随意的答道:〃那有什么奇怪呢?〃声音答的细微极了,似乎还带一点颤音。家树也沉默了,无甚可说。还是沈氏母女,问问她的家事,才不寂寞。又约莫坐谈了十分钟,秀姑牵了一牵衣襟,站起来说声〃再会〃,便告辞要走。沈氏母女坚留,哪里留得住。
秀姑出得门来,只觉得浑身瘫软,两脚站立不住,只是要沉下去。赶快雇了一辆人力车,一直回家。到了家里,便向床上和衣倒下,扯了被将身子和颈盖住,竟哭起来了。寿峰见女儿回来,脸色已经不对,匆匆的进了卧房,又不曾出来,便站在房门口,先叫了一声,伸头向里一望,只见秀姑横躺在床上,被直拥盖着上半截,下面光着两只叉脚裤子,只管是抖颤个不了。寿峰道:〃啊!孩子,你这是怎么了?〃接连问了几句,秀姑才在被里缓缓的答应了三个字:〃是我……病……了。〃寿峰道:〃我刚刚好,你怎么又病了啊!〃说着话,走上前,俯着身子,便伸了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