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踏进小弄堂,就见秀媛紧紧的贴靠着身后一堵死墙,大大的眼睛里写满惊恐,呼吸急促、胸口起伏。
纪令辉浑身都是心疼和怒意,此刻强自压抑着,以最大的温柔伸出手,“秀媛,来!”
秀媛先是看着他,直到眼里的惊恐渐渐褪去,然后,才慢慢的、一步一步的朝他踱过来。纪令辉始终伸手等着她。但是,秀媛并未去握他的手,而是直接走入他的怀抱,双臂扶上他的背,将脸颊贴在他的胸膛。
深吸一口气,纪令辉收拢臂膀,牢牢地拥紧她,感觉得到秀媛的身子还有些微的颤抖,他不住亲吻她的头发,一下又一下,直到她完全平静。
众人见纪令辉牵着那姑娘的手出来,情知不妙——今天是夜里撞鬼——碰错人了!黄兆更是胆战心惊,暗暗叫苦。
却听纪令辉不带火气地道:“你们可能不知道这位小姐是谁。她就是上海滩最大的西药业老板,陈若槐先生家的大小姐。你们平常小毛小病吃的药、流血受伤绑的纱布、断手断脚上的石膏绷带,都是陈家出的。怎么?今天见了大小姐,也不见个礼打声招呼,岂不是让人笑话我们青帮的人不懂规矩!”
这话说得一群人一头雾水,本来剑拔弩张的,反倒变成介绍大会了?
黄兆跟在邢老头身边的日子不算短,有那么点明白纪令辉的脾气。当下吊着心眼恭恭敬敬走到秀媛面前,90度大弯腰,:“大小姐,刚才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大小姐的大驾,多有冒犯,您大人有大量,就看在,看在辉哥的面子上,原谅小的这一次!”
另几十号人见状,赶忙依样画葫芦,照着这话又喊了一遍。几十号人态度恭敬、异口同声地讲一句话,气势倒也怪吓人的。不过,这条路上的行人早被这帮凶神恶煞吓得绕道走了。
秀媛轻轻点一下头,算是应了。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正暗自庆幸时,纪令辉开口点名。
“黄兆!”
差点原地弹起来,忙答道:“是!辉哥,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
“现在说得好听,刚才我叫你‘滚过来’,怎么听不见?”
“辉、辉哥!借我一个胆,我也不敢!您一说,我、我哪敢不过来!”
“看来你耳朵不太好。我是叫你‘滚过来’,没叫你走过来。是你没听懂,还是我没讲清楚?”
口中连连咽苦水,黄兆硬着头皮道:“是、是我耳朵不好,没、没听明白。”
“既然这样,不如去了这付耳朵,也好让你惊醒惊醒。”纪令辉像在拉家常一样。
身子一软,跪倒在地;“辉哥!辉哥,我知错了!我知错了!我千不该、万不该冲撞了大小姐,您、您,您就看在邢爷的份上饶我一回吧!”边说边连连磕头。
“咚咚咚……”响个不停,周围一帮人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好!”纪令辉爽快道,“我就看在邢老师的份上不计较。”
黄兆才一喜,又听他问道:“说!谁让你来闹场的?”
“是邢爷……”
“到底是谁?”
“是、是、是行政院的人,托邢爷的!”
“很好。你们都回去吧。”
如临大赦,黄兆跌跌冲冲爬起身,“谢辉哥!谢辉哥!”这就和几十号人一同走。其实心里都巴不得逃越快越好,怎奈没这个胆,还得一步一步如履薄冰的走。
“黄兆。”
我的妈呀!黄兆一个趑趄,险些摔倒。哭丧着转过身,“在!辉哥,小的在!”
“知道回去该怎么跟邢老师交代吗?”
再不能说错话了!“但凭辉哥吩咐!”
纪令辉平和地道:“你过来,我讲给你。”
黄兆挨将过去,及至几步的地方,眼前一花,就被纪令辉一脚踢出一丈多远,动作快得看不清,遑论躲避。只听“咔嚓”闷响声后,才是“嘭”的重物坠落声,黄兆翻倒在地上“嗷嗷”痛叫。
“若非看在邢老师份上,该断的便是你的脖子,而不是肋骨。你们扶他回去。”
众人七手八脚的将黄兆半抬半架的弄走。听他止不住惨叫连连,心底纷纷庆幸自己不曾得罪那位大小姐。
这时,路的两头分别涌来几十个人的队伍,一队是其佳搬来的学生“救兵”;另一队是徐采臣奉命领来的人手。一前一后,将这段路堵得水泄不通。
学生人马和青帮人马相对峙,眼见黄兆和他那伙人灰溜溜的下场,两方谁都搞不清状况,纷纷看向各自的“老大”。
其佳和几个熟悉的学生欲上前找秀媛,被张齐平举手阻拦。
这雨果然又飘得大了些。
徐采臣撑开一把伞递给纪令辉,顺道询问:“辉哥?”
纪令辉接过伞,没再看身后的秀媛,直接吩咐道:“采臣,这里是你的堂口,可要看紧了。公葬结束前,我不想看见又出什么事情。”
“明白了,辉哥。我和弟兄们会留心沿途情况。”
此言一出,已有学生们窃窃私语,猜测青帮的意图。
纪令辉忽又转向张齐平:“张主席,适才手下人多有得罪了。现在你尽可放心。”
张齐平竟有些不适应,怎么说两者的立场一直相对,如今叫纪令辉两句话突然缓解,他当然,当然求之不得。“那就多谢纪先生了!”说罢,招呼赶来的学生们,“同学们,没事了,我们快赶上大队去!”
学生们纷纷调头,虽然不解主席刚才碰到了什么危险,既然事情已经解决,看眼下的情况,还是留待以后慢慢问好了。
“媛媛!”
其佳正想去拉秀媛一同走,却被张齐平扯住。后者默默回望了秀媛一眼,拉着满腹疑问的其佳先行离去。
“采臣,你们也去吧。”
“是!”徐采臣带着人撤下。
一时间,拥挤不堪的马路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蒙蒙烟雨中只剩下纪令辉、史秀媛和退至一旁的林默三个人影。
秀媛已经完全平静下来。回想起刚才的情形,危机之中,她曾在心中向上帝祈祷。然后,他就出现了。再次帮自己解了困。如同10年前那次一样,他总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他温暖有力的怀抱安抚了她所有的惊吓和恐惧。可是,再如何贪恋都必须离开,不是吗?现在又该是自己离开的时候了。他毕竟不是她的天使。
“刚才,谢谢你!”秀媛咬咬下唇,“我,我也要去赶其他人了。”
纪令辉走到她身前,拉起秀媛的手,将撑开的伞柄塞进那柔软的掌心握牢,轻声嘱咐道:“当心别淋出病来。”言罢,转身走出伞下两人共有的一方世界。
秀媛一时怔忡,立于雨中,目送他的背影。耳边传来他和林默的对话:
“你留下。别让大小姐有任何闪失。”
“是!那辉哥你?”
“这件事,卢老师和邢老师面前,我总要交待一声。”
秀媛回神过来——“卢老师和邢老师”——“邢老师”?不就是他和苏青眉的媒人“邢师母”的丈夫?
突然,秀媛朝纪令辉的身影疾追。
听见脚步声,纪令辉转身停下。
秀媛飞奔到他面前,把伞塞回他的手掌,“这不属于我,能挡一时风雨,也挡不得一世。”
旋即走入烟雨之中。
(六)
果然,邢老头对此事极为光火,直怪令辉不给他面子。可他又被纪令辉的一番利害陈述说得哑口无言。
国民政府为了准备对日抗战,今年以来一直谋求与苏联改善关系,这其中的关键便是共产党问题。此次为鲁迅先生执绋的左翼人士大多与共产党有直接或间接的联系,所以当局才不过问,军统也睁只眼闭只眼。只有行政院的亲日派不希望国、共两党和解,青帮何必夹在其中做吃力不讨好的事?只落得个坏名声,还坏了国家大计。
再者,孙夫人也亲自参与此次活动,一旦惊扰到孙夫人,无论谁的面子上都过不去。到时候,行政院可以推个一干二净,全部嫁祸给青帮。谁不知道宋氏三姊妹虽政治立场不同,感情却是极好。得罪孙夫人,不啻于得罪宋家,连带也得罪了蒋、孔二家,这样一来,青帮在上海滩还要不要混?
卢鼎祥听后,连说“危险!危险!”,青帮险些被人家利用了去。
“老邢,你以后做事不要再这么莽撞!还好这次令辉拦得早,否则,真捅出大漏子,非但你,我们大家全吃不了兜着走!”
“哼!那也不用把黄兆弄成那样!令辉,听讲你都是为了一个女人?”邢固为好生窝火。
纪令辉不慌不忙地说:“邢老师,你知道她是谁?她就是上次法国舞会上的司仪,陈先生家的大小姐,领馆、教会里的红人。黄兆奇巧不巧的惹到她,我当然要帮她把面子补回来!顺道也教教黄兆,下次办事前把眼睛擦擦亮,免得他不知轻重,闯出祸都不晓得。”
“唔!教训的是。不过令辉啊,下次出手份量轻点,毕竟是帮里的弟兄。”卢鼎祥出面打圆场,“老邢,这次就算了。令辉也是为了帮里着想,你就不要计较了!”
口舌之争,向来不是邢固为的专长,除了闷哼几声,他也没啥办法。
晚上回到华格路的宅邸,苏青眉也来劝:“令辉,听说你和表姑父闹得不开心?”
“一点小事。不值得大惊小怪。”
“令辉,我们总算是晚辈,表姑父年纪大了,你好歹也顺顺他!”
纪令辉揉揉眉心,道:“青眉,我自有分寸,你就不要多管了。”
“可是,表姑妈要我来劝劝你。要不这样,哪天你给表姑父赔个礼就是了。”苏青眉看令辉不反应,想了想说,“假使你不乐意,那,我代你去认个错也行。表姑父不会计较的。你说好不好?”
纪令辉“霍”的离开沙发,“青眉,事情不是那样。我再说一遍,你别管。”
“可是,可是……”
纪令辉已经走进浴室,甩上门。
苏青眉不知道他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