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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梦已,我说过,你要是让我死我我作鬼也不放过你,我一定会缠死你,咒死你,我……”
“死真的那麽可怕吗?”
柳梦已打断了潋君的话,他忽然问道。
潋君狠狠地瞪他一眼,想吼他却没那麽多力气,
“你多经历几次差一点儿就会死的时刻就知道了,那种下一分下一秒就有可能没有呼吸没有知觉的时刻,根本不能用怕来形容,是恐惧,你明白吗,是恐惧。”
柳梦已只是皱起了眉头,脸上并没有什麽明显的表情,潋君嘲讽道,
“不会,你永远不会知道,你有一身好武功,有那麽忠於自己的下属,你怎麽可能沦落到那种境地。”
“你不会死的。”
依旧是平淡的语气,柳梦已一把抽出身旁弟子腰间的配刀,在自己的手臂上割了一刀伤口,眼见鲜血正涌出,柳梦已把手臂靠在了潋君的唇边。
“毒素与毒素间有互相制约的效果,再加上你的血本来就有抑制毒素的作用,所以你到现在还没有真正毒发。我曾经服用过能抵抗离魂的药,你喝我的血,暂时不会有事。”
柳梦已说得轻松又平淡,但是,如此长的一道伤口得流多少血。潋君知道,此时他应该立马喝下柳梦已的血,能喝多少就喝多少,可是,他竟然犹豫了。
柳梦已并不知道潋君为什麽愣住了,连潋君自己也不知道,柳梦已以为他还在担心,他道,
“放心,我已有了离魂的毒药,不用多久,一定能制出解药。”
直到柳梦已的手更靠近一些,潋君才含出了伤口,吸食著他的血。
潋君心想,这血虽然腥了些,可倒不想他人那样冰冷,反倒是温温的,流淌进自己的身体时,还能感觉到一股暖意。
见分量差不多了,柳梦已收回了手,紫眸立刻提他止血包扎伤口。柳梦已见潋君唇色逐渐恢复,但脸色还有些苍白,他握住了他的手,运功以为他调整气息。
当潋君疲倦得昏睡过去後,柳梦已才松开手,让侍从把他扶进马车里。
柳梦已茫然地看著自己的手,若是从前,他完全不会想到自己竟然会与一个相识不过几个月的人靠得这麽近,潋君的唇触碰到他手臂时,那温热却又柔软的感觉,此时他仍能清楚的记得。当他刚握住潋君的手时,他的掌心还有些辆,直到气息逐渐平稳,他的手才渐渐暖了起来。
柳梦已想著这些,胸口竟觉得有些闷。
15
原本按照华月阁的规矩,纪槿如意图毒害阁主,该受严惩。但当年老阁主曾吩咐过柳梦已要妥善照顾她,柳梦已最後也只是派人看守,令她不得私自离开院子。
当年老阁主最後配制出的毒,不是一日两日就能解得了的,更何况只剩这麽一粒,柳梦已也不敢轻易在其他人身上试毒。
忘情之毒,毒气聚集与全身肌肤之间。修罗之毒,毒性效果不明显,短期内只是使人体质下降,若是染病很难痊愈。而离魂之毒,毒性在於深入五脏六腑,心律紊乱以及心绞痛。
好在三种毒并非聚集在一处,况且潋君本身的体质有抑制毒性的作用,这才让他一时无碍。
柳梦已每日入夜前都会放一碗血给潋君喝。起初几日,潋君还喝得理直气壮,但七八天过去後,眼见柳梦已的气色更为苍白,潋君也有些犹豫。
他嘴上虽说,要不是柳梦已,他也不会中这离魂之毒,但他心里又怎会不知道,这事又非柳梦已所能控制的。
潋君心里著急,为自己,也为柳梦已。可柳梦已却仿佛丝毫不在意,每日夜里,他端著碗血亲自送到潋君房里,一言不发地放在桌上,然後,看著潋君喝完再为他把脉後,这才离开。整个过程之中,几乎没有任何的话,潋君也无法从他的神情看出一二。
柳梦已把帐务全交给紫眸查看,而他自己一整天都研究著配制离魂所用的毒物,紫眸再怎麽不愿意也硬著头皮接下这差事。
紫眸计算著日子,兰祀这个时候应该回岛了。原本还盘算著兰祀回来後,有人能接手这份苦差事,可却迟迟收不到他的消息,华月阁众分堂回报说,兰祀已经许久未出现过了。紫眸心中暗猜不妙,赶忙飞鸽派遣潜伏在各处的密探追查他的消息,眼见又是十多天过去,她这才得到了汇报。
柳梦已此时正在药库试药,却见紫眸匆忙而来,神色焦急而又担忧,他问道,
“出事了?”
紫眸的眼中满是恳求之色,她竟跪倒在地,俯身说道,
“请阁主救兰祀。”
柳梦已眉头微皱,他从未见过紫眸如此慌张失措的样子,心中也知道事情的严重。
“他怎麽了?”
柳梦已问道。
紫眸这才抬起头,她答道,
“兰祀被困於重雪宫,消息中说他是被寒情城亲手所抓。”
柳梦已也是一惊,重雪宫在江湖上与华月阁齐名,只是华月阁以毒闻名,而重雪宫以其机关阵法为胜。要论起江湖名声,重雪宫和华月阁倒是不分上下,都是有邪教之称。而寒情城此人,柳梦已虽没见过,但也早就听说过,传言说他行踪飘忽,性子古怪难以琢磨。而能坐上一宫之主的位子,其武功修为自然不会在柳梦已之下。兰祀虽向来聪明又小心谨慎,但真遇上硬碰硬的状况,失手被擒也不奇怪。
见柳梦已不说话,紫眸一时心急抓住了他的手,又唤了一声道,
“阁主,求你……”
柳梦已刚回过神来,却见紫眸一口血喷在了自己的衣袍上。紫眸的冰寒无惘功正练到第七层,修为越高,一旦动情,也越容易毒气反噬。
柳梦已忙封住她|穴道,以内力为她压下毒气,白袍上的血迹触目惊心,柳梦已惊讶地问道,
“紫眸,你喜欢兰祀?”
柳梦已问得平淡,紫眸却身子一震,半天都没有回答。她眼中是苦楚,是无奈,最後却只化成自嘲的笑。
柳梦已看著紫眸这样的反应,哪怕是再迟钝也该明了。他眉头紧锁地问道,
“所以你才要这样拼了命的练功?”
紫眸淡淡一笑,她说道,
“我不需要他再保护我。”
紫眸此时的神情明明是在笑,可眼中的泪却无声无息地流下来。
当年紫眸入门比兰祀晚了几年,无论是武功修为还是才智体力都及不上他。好几次他们共同出任务,遇上危险时,都是兰祀救了她。每次看到紫眸卖力练功时,兰祀总开玩笑地说,傻丫头,何必费那麽大的力气,我会一直保护你的。兰祀越是这麽说,紫眸也越是勤快,甚至到如今她已在练冰寒无惘功的第七层,而兰祀仍停留在第六层。
紫眸所求的无非将来在宣山一战时,她能不需要兰祀的保护。原本他们就没有胜算,若兰祀还存著以己护她之心,那就更无生存的可能了。
柳梦已伸手抚摸著紫眸的头,就像当年刚把她从村庄里救出来时一样。记得那时,紫眸天真无邪地对他笑著,可此时却是满目的伤感与无奈。柳梦已这才惊觉到,紫眸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孩子。或者说从那年,他带著她眼睁睁地看著老阁主和前任的日月二使死在宣山之战以後,她就长大了。那一次回到蓬莱岛後,他问紫眸是否愿意成为新任月使,是否愿意修炼冰寒无惘功,那时,紫眸说愿意为他效忠,而兰祀也是一样的答案。自此之後,他们三个人的生命就这样牢牢地栓在了一起。
一生不得动情爱,说来容易,做起来却难。
柳梦已叹了口气,半天才吐出了这麽一句话,
“也许,真是我害了你。”
紫眸以为柳梦已是要赶她走,她惊吓地紧紧抓著他的手臂,
“如果没有阁主的话,我早就死了。当年的选择,我从来没有後悔过,兰祀也是一样,同生共死,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吗?”
柳梦已无奈地摇了摇头,三个人同生共死,谁也离不开谁,当年他们确实这样许诺过。
明明是死亡般的未来,三个人一起承担著,就仿佛不再是那样绝望。
“傻丫头,你不想走,我不会赶你走。”
柳梦已此时的声音是少有的温和,那一句“傻丫头”却让紫眸猛然想起从前兰祀时常挂在嘴边的话,只是後来紫眸的武功渐渐赶上了他,他也就不再说过了。
“阁里的事务交给你,我现在就动身去封火岛。”
柳梦已一边说著一边已站起身,直到他走出屋子後,紫眸仍是无力地靠在椅子边低声抽泣。
如果那个会逗她闹她保护她的兰祀死了会怎麽样,紫眸根本不敢想下去。
柳梦已看著先前被紫眸抓著的手臂,他忽然想起潋君也曾经这样抓著他。一样的动作,不同的人做来却是不同的感觉。紫眸早就让他习以为常,但潋君却让他感到危险,甚至是不由地想要退後。
明明直觉地知道不应该靠近,却偏偏抽不开身。柳梦已知道,他若真要去封火岛就兰祀,就不可能不带著潋君。没有他的血,潋君未必能熬到他回来的那天。
柳梦已走进院子的时候,潋君正坐在小池边翻阅著书册,一看到柳梦已,他便道,
“阁主来得正好,快来帮我看看这句是什麽意思。”
柳梦已走到他旁边扫视了一眼,然後解释给他听。
潋君明了地点了点头,又再继续看了下去。
“原先并不见你这麽卖力。”
柳梦已忽然问道。
潋君别了他一眼,他答道,
“还不是这华月阁太危险,内忧外患的,不多学点东西保护自己,死了都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柳梦已看著潋君此时凶巴巴的样子,不知怎麽的,想起了那夜在山谷里,他妩媚惑人的神情。他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看著那池子里的莲花,他平淡地说道,
“兰祀被重雪宫囚禁,我得去封火岛救他。但是,离魂的毒一日未解,你也不可一日没有我的血。”
潋君闻言,气恼地囔囔道,
“跑到人家的地头上去救人可不跟闯龙潭虎|穴一样,柳阁主,你是武功高强不用担心,我可还想留著这条小命。”
柳梦已知道他说的一点儿也没错,重雪宫本就是机关重重的地方,寒情城的武功又未必在他之下,确实是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