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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如是别传-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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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此事舍二子其又谁属?余因思海内藏书家及与余讲世好者不能一一记忆,要之,此书成自关千秋不朽计,使各出所撰著及家藏本授之二子,二子必不肯攘善且忘大德也。敢代二子布告同人,毋以我老髦而懸盼遥疑酰⌒疑酰
有学集叁捌“与吴江潘力田书”略云:
春时枉顾,深慰契阔。老人衰病,头脑冬烘,不遑攀留信宿,扣击绪论,别后思之重以为悔。伏读国史考异,援据周详,辨析详密,不偏主一家,不偏执一见。三复深惟知史事之必有成,且成而必可信可传也。一官史局,半世编摩,头白汗青,迄无所就,不图老眼见此盛事。墙角残书或尚可资长编者,当悉索以备搜采。西洋朝贡典录乞仍简还,偶欲一考西洋故事耳。赤溟同志不复裁书,希道鄙意。
同书叁玖“复吴江潘力田书”(此札关于注杜事者,前已详引,可参阅)略云:
手教盈纸,详论实录辨证,此鄙人未成之书亦国史未了之案。考异刊正,实获我心,何自有操戈入室之嫌?唱此论者似非通人。吹万自己,不必又费分疏也。东事记略东征信史也。人间无别本,幸慎重之。俞本纪录作绛云灰烬。诸候陆续寄上,不能多奉。
有学集补“答吴江吴赤溟书”(近承潘景郑君寄示牧斋“吴江吴母燕喜诗”七律一首,虽是寻常酬应之什,无甚关系,但其中有“野史亭前视膳余”句,亦可推知牧斋此书与此诗同为一时所作,并足见两人交谊之密切也。)略云:
三十余年留心史事,于古人之记事记言、发凡起例者,或可少窥其涯略。倘得布席函丈,明灯促席,相与讨论扬榷,下上其议论,安知无一言半辞可以订史乘之疑误、补掌故之缺略者。言及于此,胸臆奕奕然,牙颊痒痒然,又惟恐会晤之不早,申写之不尽也。门下能无冁然一笑乎?所征书籍可考者仅十之一二,残编啮翰,间出于焦烂之余,他日当悉索以佐网罗,不敢爱也。老病迂诞,放言裁复,并传示力田兄共一捧腹。
亭林文集伍“书吴(赤溟炎)潘(力田柽章)事”略云:
庄名廷鑨,目双盲,不甚晓古今,以史迁有左丘失明乃著国语之说,奋欲著事。其居邻故阁辅朱公国桢家,朱公尝取国事及公卿志状疏草命胥钞录,凡数十帙,未成书而卒。廷鑨得之,则招致宾客,日夜编辑为明书,书冗杂不足道也。廷鑨死,无子,家赀可万金。其父允遂梓行之。慕吴潘盛名,引以为重,列诸参阅姓名中。书凡百余帙,颇有忌讳语,本前人诋斥之辞未经删削者。庄氏既巨富,浙人得其书往往持而恐吓之,得所欲以去。归安令吴之荣告诸大吏,大吏右庄氏,不直之荣。之荣入京师,摘忌讳语密奏之。四大臣大怒,遣官至杭,执庄生之父及其兄廷钺及弟侄等并列名于书者十八人,皆论死,其刻书鬻书并知府推官之不发觉者亦坐之。发廷鑨之墓,焚其骨,籍没其家产。所杀七十余人,而吴潘二子与其难。方庄生作书时属客延予一至其家,予薄其人不学,竟去,以是不列名,获免于难。二子所著书若干卷,未脱稿,又假予所蓄书千余卷尽亡。予不忍二子之好学笃行而不传于后也,故书之。且其有实史才,非庄生者流也。
寅恪案:当日风习,文士著作其首多列显著名人“鉴定”“参阅”字样,借作宣传并引为自重,如江左三大家诗钞中之牧斋诗钞,卷目下所载参订姓氏,上卷为谈允谦等,中卷为季振宜等,下卷为张养重等,即是其例。揆以牧斋此时之声望及与力田赤溟之交谊,庄氏明书刻行,当共潘吴列名参阅无疑。然庄书竟不载钱氏之名,必因长孺注杜,牧斋坚不肯挂名简端,至举扬子云故事为比,辞旨激烈,潘吴遂不敢借此老之名字以为庄氏标榜也。
噫!当郑延平率舟师入长江,牧斋实预其事,郑师退后虽得苟免,然不久湥雷骈闶牛字餍铝ⅲ先诵恼鸲是逋⒂诮闱蛱丶诱蜓埂W鲜钒钢饕蚴翟谟诖恕=袢展壑琳氤と嫠湔尬街衅抢橡Э彰耪咧ξ找嘤纱说妹庥谧钢@郏裨蚝佣钟腥缭诨曝轨靼甘贝来铀乐胍印L煜率虑昂笠蚬谐鲇谝饬现庹撸熳⒍殴杆蛊湟恢ひ柯勰琳嗉谐戎匦奘肥拢虿⒏郊爸
 

 
第五章
复明运动(附钱氏家难)
(八)
 
 
论列朝诗集既竟,请略述钱柳复明之活动。
今就所存材料观之,关于牧斋者不少,若多加考述则非本文之主旨,故择其关于河东君者详言之,其他牧斋活动之主要者亦稍稍涉及,聊见两人同心同志之梗概也。
河东君在崇祯甲申以前之作品,如陈卧子汪然明及牧斋等所镌刻者,已传播一时,故声名藉甚。至弘光南都小朝廷时,河东君此期应有作品,但以关涉马阮之故,疑为牧斋所删削不存。南都既倾覆,牧斋被黄毓祺案之牵累,赖河东君助力得以脱免,遂于顺治四年丁亥河东君三十生日时特和东坡西台寄弟诗,遍示亲友,广事宣传。是后虽于有学集中间附有其篇什,如和牧斋庚寅人日及赠黄若芷大家等诗外,别无所见。此固由牧斋逝世,河东君即以身殉,赵管夫妇及孙爱等不能收拾遗稿所致,但亦因河东君志在复明,意存韬晦,与前此之情况迥异故也。
牧斋尺牍上与王贻上四通其一云:
乱后撰述,不复编次,缘手散去,存者什一。荊妇近作当家老姥,米盐琐细枕籍,烟熏掌薄,十指如锥,不复料理研削矣。却拜尊命,惭惶无地。
其三略云:
八十老叟,余所几何?既已束身空门,归心胜谛,何暇复沉湎笔墨,与文人才子争目睫之短长哉?秋柳新篇为传诵者攫去,伏生已老,岂能分兔园一席,分韵忘忧?白家老媪,刺促之下,吟红咏絮,邈若隔生。无以仰副高情,思之殊惘惘也。
王士祯感旧集壹“钱谦益”条,卢见曾补传引古夫于亭杂录云:
余初以诗贽于虞山钱先生,时年二十有八。
清史列传玖王士祯传略云:
王士祯山东新城人,顺治十五年进士,十六年授扬州府推官。圣祖仁皇帝康熙三年总督郞廷佐巡抚张尚贤疏荐其品端才敏,奉职最勤。总河朱之锡亦以委盘河库,综覈精详,协助堤工,剔除蠧弊,疏荐。下部叙录,内升礼部主事。(康熙)五十年五月卒于家,年七十有八。
寅恪案:渔洋初以诗贽于牧斋,乃在顺治十八年。故牧斋书有“八十老叟”之语。此时距郑延平率师入长江失败后不久,牧斋实参预大木此举。白门秋柳一题,钱柳俱涉嫌疑,自不欲和韵,否则“秋柳”原诗即使为人攫去,亦可重抄传寄。其答渔洋之言不过推托之辞耳。至河东君是否真如牧斋所谓“当家老姥,十指如锥,吟红咏絮,邈若隔生”,亦殊有疑问。盖此时固不免多少为家务所干扰,但以当日士大夫之生活状况言,绝不致无挥毫作字之余暇。然则所谓“白家老媪刺促下”,仍是婉言辞谢,借以免却外间之招摇而已。呜呼!当河东君赋金明池咏寒柳词时,谢象三目之为“白氏女郞”;当王贻上请其和秋柳诗时,牧斋目之为“白氏老媪”。二十余年间人事之变迁如此。牧斋诗云:“杨柳风流烟草在,杜鹃春恨夕阳知。”(见有学集叁夏五诗集“留题湖舫”二首之二。第肆章已引。)渔洋山人虽非旧朝遗老,然亦生于明季,钱柳不肯和秋柳诗之微意,或能有所感悟欤?
夫明南都倾覆,牧斋随例北迁,据有学集拾红豆诗二集“后秋兴八首。八月初十日小舟夜渡,惜别而作”其五云:“水击风抟山外山,前期语尽一杯间。”(并见遵王注本投笔集。)当时牧斋迫于不得已而往北京,但河东君独留南中,仅逾一岁,即顺治三年秋,牧斋遂返故里,可知钱柳临别时必有预约,两人以后复明之志愿即决定于离筵之际矣。丁亥春黄毓祺之案,牧斋实预其事,距前此白门分手时亦不过一年有半也。黄毓祺案牧斋虽得苟免,然复明之志仍不因此而挫折。今就牧斋作品中所能窥见者,即游说马进宝反清一事。(寅恪案:马氏于顺治十四年九月清廷诏改其名为“逢知”。见清史列传捌拾马逢知传。)关于牧斋本身之活动茲可不详引,但涉及河东君者则备论述之,以明本文宾主轻重之旨也。
今检瞿忠宣公集伍“留守封事”类“奏为天意扶明可必,人心思汉方殷,谨据各路蜡书具述情形,仰慰圣怀,更祈迅示方略,早成中兴伟业事”略云:
臣子壬午举人元锡,因臣孙于去腊离家,未知其到粤消息,遣家僮胡科探视。于(永历三年己丑)七月十五日自家起程,今月十六日抵臣桂林公署,赍帯臣同邑旧礼臣钱谦益寄臣手书一通,累数百言,绝不道及寒温家常字句,惟有忠驱义感溢于楮墨之间。盖谦益身在(虏)中,未尝须臾不念本朝,而规画形势了如指掌,绰有成算。据言:“难得而易失者时也,计定而集事者局也。人之当局,如奕棋然。楸枰小技,可以喻大。在今日有全着,有要着,有急着。善奕者,视势之所急而善救之。今之急着即要着也,今之要着即全着也。(寅恪案:顾苓塔影园集壹“东涧遗老钱公别传”云:“以隐语作楸枰三局,寄广西留守太保瞿公。”今有学集中固多观棋之作,可称隐语,然与此书之明显陈述者绝不相类。投笔集后秋兴之六第肆首云:“腐儒未谙楸枰谱,三局深惭堇帝思。”及后秋兴之十二第叁首云:“廿年薪胆心犹在,三局楸枰算已违。”牧斋诗语即指此致稼轩书言。岂云美虽间接获知其事,而未亲见原书,遂致有此误会耶?至其列此事于黄案之前,其时间先后之讹舛,更不待辨矣。)夫天下要害必争之地不过数四,中原根本自在江南。长淮汴京,莫非都会,则宜移楚南诸勋重兵全力以恢荊襄,上扼汉沔,下撼武昌,大江以南在吾指顾之间。江南既定,财赋渐充,根本已固,然后移荊汴之锋扫清河朔。其次所谓要着者,两粤东有庾关之固,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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