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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这天,全师没有放假休息,按照统一部署继续搞“三反”。
所不同的是,师部和各团都按中国传统风俗,想方设法吃了一顿饺子。我们文
工队也不例外:从食堂打来馅,用军用小锹的把儿或是酒瓶子当擀面杖擀饺子皮,
把雨布铺在炮弹箱子上当案板——解决了饺子问题。
冰天雪地的战场上,吃到热气腾腾的煮饺子,其香甜可口美不待言。但是我却
没咽下几个。从早晨起就觉得头痛发热不舒服,包完饺子就躺倒了。卫生员一量体
温,有四十度!
由于发烧感冒,我迷迷糊糊躺了好几天。
我不得不暗自庆幸自己发烧病倒好多天——这使我躲过了看守“老虎”的任务。
不然,一旦遇到和翟玉祥面对面的时候,那我真不知该如何应付。
看守过“老虎”的王林后来告诉我一件事,说是在翟团长被集中审查后的第二
天,那天是大年初三,三连连长屈家礼趟雪走了几十里到师里来看他。按规定这些
“老虎”们是被隔离审查,屈家礼被挡住,没能见到翟团长。但是他为翟团长搞来
的一只烧鸡和一瓶白酒,被王林给转交了进去。临走时,屈连长跪在雪地里,朝翟
玉祥住的掩蔽棚大喊:
“翟团长——我屈家礼对不住你——我冤枉了好人——我是个混蛋——是我害
了你——我对不住你呀团长——”
王林告诉我,屈连长难过得流了眼泪。而我听了这件事,热泪也早挂满两腮…
…
后来李春红从师政治部一些科长干事们那里打听到一些情况。
据说翟团长最强硬,“态度最坏”,问他结婚时送老婆的金链子是从哪儿弄到
的,他反问:谁见啦?说你别抵赖,你老婆都交待了,他说,那是铜的,镀金的,
哄她高兴呗!她没要,后来让我随手扔了——不信你们搜呀!又问翟团长银洋的事
儿,他说,要搞银洋那还不容易?第一回打下张家口,洋行里银洋白花花的一堆—
—在上头睡觉!那要是想捞钱,我能拉几大车,早跑到城里享福了,还提着头干革
命?审查的人问他,说你多了没捞,顺手捞几块大洋难免吧?说你老婆都写检举信
揭发你,说你有大洋哩!翟玉祥说,她一个孩子知道个啥?别人一吓唬,她还不让
说啥说啥?结婚那天我让人给灌醉了,连我说了啥早都记不住了……你们要认定我
有洋钱,去搜呀,搜出来砍我的头,我认!
后来虽然派人去一团搜查——把翟玉祥的背包、马褡子等等凡是存放个人物品
的地方翻了个遍,一无所获。但问题并不算完——因为在国内留守处,还有存放个
人物品的箱包之类。
听说翟玉祥在被送回国内审查临走前,曾提出要求,想见我一面,但被拒绝了。
他被告知:苦夏是你问题的检举人,不能安排见面。再说,她本人已经向上边打了
离婚报告,要求和你离婚,还见什么面?
据说一向脾气火暴、点火就着的翟玉祥,得知我要同他离婚的消息后,居然一
言不发,愣愣地枯坐了很久……
而我得知此事后,不知为什么,内心竟隐隐作痛,难受了好一阵。
三月中旬,“三反”结束之前,我们文工队曾下到各团辅导连队文艺骨干,为
全军业余文艺汇演做准备。那一次,我又被分配到一团,同去的有廖沙、秋月、赵
玉林、王林等。
头天刚下过雪,天气还是很冷。我们出发时,搭了一辆运送物资的嘎斯车,车
是敞篷,冷风刀割似的朝脸上抽,不一会儿,脸颊就冻得麻木了。但是,能搭上一
段汽车,大伙儿还是挺高兴。
“咱们唱歌儿吧,唱起歌儿来,能忘了冷忘了饿!”秋月热情向大伙儿提议。
“唱歌?我嘴都冻得张不开了!”王林说。
“你这不是张开嘴说话了吗?”秋月说着自顾领头唱起来,“雄赳赳,气昂昂
……”
我们也跟着唱起来。一首歌还没唱完,就听到防空枪“砰砰砰”响起来,不一
会儿,几架敌机嗡嗡嗡地压到我们头顶。随着飞机投弹、扫射,公路上腾起丈高的
烟尘,汽车、骡马和大车都四散躲避。
我们的嘎斯车发疯似的向前冲,路上一辆汽车翻倒在沟里,满满一车白条猪肉
扣了一地,像是到了屠宰场。
“抓紧车帮!”廖沙大喊一声。
嘎斯车碾过路面上散落的几扇冻猪肉,颠起老高,又落下,继续狂奔。
一架飞机从我们头上掠过,机关炮哒哒哒扫在汽车一侧雪地上,激起一阵雪沫,
跟着两颗炸弹落在附近,巨大的爆炸响声震得我两耳刺痛,像针扎,又像忽然堵上
了棉花。
嘎斯车拐上一条岔路飞驶,最后终于陷进一个被积雪填满的弹坑里,动弹不得。
“下车隐蔽!”廖沙下达命令。
我们一个个跳下汽车。秋月却瘫在车上不住地呻吟。她两手捂着脖后梗,双目
紧闭,脸色惨白。
“秋月,你怎么啦!”
“我,负伤了……”秋月有气无力。
“伤哪儿?”
“脖子……”
“先抬下车,再包扎,小心飞机把车炸掉!”
于是几个人七手八脚去抬秋月,把秋月弄下车来,廖沙背上她就跑,我们跟着,
一路气喘吁吁找到一个陡坡下,才放下秋月。
秋月被放到雪地上,依然双手紧捂后脖子,呻吟不止。王林忽然发现有些不对,
说:
“怎么没血呀?”
廖沙等人张罗着找绷带给她包扎,听王林一说,上前查看,让秋月拿开手。
这时秋月两手发僵,哆哆嗦嗦从脖子上移开,大伙儿一看又气又笑——
原来,秋月后脖子上只有些水迹。是她把一块雪捂化了。
“哪儿负伤了!吓成这样?”廖沙气得够呛,骂道,“差点没累死我,背着跑
这一路!”
这一骂,秋月愣了,又摸摸后脖颈,是呀,一点血也没有,而且,也不疼了。
于是,秋月尴尬万分。
闹了半天,是汽车飞奔时卷起的雪片打在秋月的后脖子上。秋月高度紧张中以
为被弹片击中,用手一捂,雪化了流下来,更以为是伤口在流血……
“怪啦?”秋月也大惑不解,“明明疼得不行嘛!我以为要死了,吓得……”
众人笑作一团!
剩下几十里路我们弃车步行。由于积雪太深,行走困难,赶到一团已经是下午
了。
宣传股的王干事来接待我们,给我们找了一间掩蔽棚休息。我奇怪为什么没见
到张股长,一问王干事,才知道张股长在写检查。
“写啥检查?”我问。
“三反,交待问题……”王干事说。
“问题大吗?”我问。
“谁知道呢,”王干事说,“有时候,说大就大,说小就小……”
这时候,我开始觉得脚痛:一看脚上的靴子,早成了个雪疙瘩,脱也脱不下来。
大家也都试着脱,都不成。靴子和脚冻在了一起。有人找棍子在靴子上敲打,也有
的使劲跺脚。王干事也忙着找刀子帮着割靴带儿。
这时候,蔺有亮赶来看我们。翟团长隔离审查后,蔺由副团长升为代理团长。
听说师文工队来人了,他就急着赶来找我,一见我们脚冻得靴子都脱不下,就让他
的警卫员去打水来。警卫员出去招呼人提来两桶冰水,蔺有亮让我们把脚轮流放到
冰水里泡,泡了一阵,再用刀子挑开鞋带儿,一点点才把靴子脱下来。跟着又让到
外头弄来雪,让我们脱了袜子用雪擦脚,直到擦热了为止。
在帮我用雪擦脚的时候,蔺有亮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我只好率先打破沉默,
小声问:
“出的事,你都知道了?”
他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同时抓一把雪按在我的脚上使劲揉搓,疼得我直咧
嘴。
“你呀,啥也不懂!”他瞪了我一眼,“你跟钱之茂胡说八道什么?”
“我也不知道搞‘三反’……”我小声嘟囔着,“钱写了信,知道不?”
“他跟翟一直不和……”蔺点头道,“可你不该……”
“我实在没办法,一屋子领导跟我说……”
“那你干啥提离婚?这也是领导让你离的?”
“要不,我咋见翟团长……离了,谁也见不着谁,倒省得解释了……”
“你不该呀!”蔺责怪我,“这不是他中了一箭,又被捅一刀嘛!”
“反正我原先也不想跟他结婚,都是听你的!现在上边又压我,我咋办?”说
着,我不禁眼圈发热,开始流泪了。
“哭啥?事过去算了,回师里把离婚报告撤了——翟团长倒不了,我心里有数!”
“不!”我坚决地说,“他说要杀了我!他提着盒子枪去找我,拿枪比着我骂!
我怕见他……”
“唉——”他重重叹了一声,“怎么这事弄成这样!”
“都怪你!”我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脚在他的大手中一踹,搞得他一愣。
“怪我啥?”他怔了一下。
“怪你硬把我跟他往一块儿拉扯——强扭的瓜不甜,缘分不到……”我说着,
忽然觉得脚在他大手的揉搓下发热了,心中不由得翻上一个热浪,大胆冒出一句,
“你不知道,人家原来是一心想着你哩,蔺哥!”
这一声亲切的“蔺哥”,使他浑身剧烈一震,搓脚的手停下了,半晌,抬头看
着我,说:
“你也知道,我那会已经有人了……”
“知道知道——”我连连点头,“春红姐挺好的……她这次到三团去了,还特
意让我给你捎一条烟来呢!”
我把脚从他手中抽出,找来挎包,抽出春红姐捎给他的那条香烟。
“蔺哥,”我把香烟递给他,笑道,“还是有人惦记着好吧?告诉你,春红姐
跟我最贴心了,我们俩呀,好得就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