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了!”
“不行呵!团里让我到后边去接新兵——这仗小不了,没有新兵补充可不行!”
——我们和张股长握手道别,想起秋季防御战在一起的情景,大家都有些恋恋
不舍。
张股长向北走远后,还停住脚步,返身向我们招了一次手,然后拐人一条岔道,
隐入山林——从此,我们再没有见到他……战后,我们得知了张股长牺牲的消息:
他是在接新兵返回前线时,在淮阳以南遭遇敌机轰炸,不幸身亡。当时年仅二十五
岁!
七月十日——我们在等待中度过。
那是漫长的一天——因等待和焦虑而显得漫长;因酷暑闷热而显得漫长;因为
漫长而更显得闷热难耐……
下午,绑扎所诸事准备就绪,只等战斗打响后展开对伤员的抢救。晚饭后,在
临战前的寂静中,我们小分队几人来到林边小河旁洗涮、休息。
“天哪!好舒服——”刘冬茹仰面躺在小河旁的草地上,把刚刚在河水中浸涮
过的湿毛巾盖在脸上,享受着片刻的凉爽。忽然翻身而起,一把扯掉脸上的毛巾,
说,“不行!咱不能太舒服了,太舒服就对不起在大太阳底下草棵子里潜伏的连队
战士们!”
“你老老实实歇会儿吧!”李春红说,“有你报答连队战士的时候!等紧张起
来那会儿,只怕你连喘气都找不到工夫!”
“大家听好,我得提前唠叨几句——”廖沙抽着烟卷,开口道,“我估摸着,
这一仗,很可能是停战前最后一仗了——能参加这一仗是咱们的幸运……不过,大
家要注意安全,注意保护自己,千万别麻痹大意……”
“行了行了——”刘冬茹抢白他一句,“说了多少遍了?说点吉利的行不行?”
——自从1951年冬天朝鲜寡妇朴京淑由上图面寻找到谷山休整地,专程探望廖
沙,并为他带来一大篮栗子,但是廖沙避而不见——却因此暴露了他与朴之间的暧
昧关系,因而受到降职处分之后,刘冬茹和廖沙之间的关系降到了冰点。现在一年
半过去了,随着不断更换环境、执行新的作战任务,往事已渐渐淡漠,刘冬茹已由
对廖沙的不理不睬,到开始有说有笑了。只是没有恢复从前那种蒙蒙胧胧的恋爱关
系。也许是廖沙自知错在己方,对刘冬茹倒是一直低眉顺眼,不时地讨好。
听到刘冬茹不买自己的账,廖沙苦笑道:
“好好,不说了,多提醒几句总没大错吧?谁让咱是老兵呢,有这份责任呀是不?”
“唱个歌吧?”李春红提议。“唱起歌儿时间过得快些……”
“那唱硬的软的?”廖沙故意装傻。
“废话!”刘冬茹瞪了廖沙一眼,“当然是软的,软的飘得远,能飘到潜伏的草丛里,三连战士们能听到……”
于是廖沙解开从不离身的手风琴的布套,把琴带挎到肩上,手指像小鸟翅膀一样欢快地扇动,琴箱里流出一串悦耳的音符……
我们和着廖沙的琴声唱起了动听的歌儿,你一首《桔梗谣》,他一首《延安颂》……最后是刘冬茹唱了朝鲜民歌《阿里郎》:
哎哟——
阿里郎,阿里郎哟,
阿里郎山岭我要越过,
情人你若是丢弃了我呀,
走不到十里远脚就生病。
哎哟——
阿里郎,阿里郎哟,
阿里郎山岭我要越过,
前面那座山就是白头山,
月亮升,星星闪,太阳高照。
当刘冬茹唱完最后一句时,用怨恨的眼神狠狠地向廖沙一瞥,廖沙对此意心知肚明,默默地别转头,眺望西边的落日。
大家都唱了歌,惟独赵玉林双手抱着后脑勺躺着,沉默无语。
我们知道他又想起了吴静,却不知该如何劝解。让他唱歌,他不是摇头说不想唱,就是干脆装没听见。
于是大家便在草地上坐着躺着,随意聊起来,希图让赵玉林参加谈话,转移他的思绪。
李春红先挑了话头,她眺望着殷红的落日,若有所思地说:
“看,太阳落山的方向,越过大海,就是咱们的祖国……你们说说,打完仗,咱们胜利回国,你们都想干啥?”
半天没人言语,似乎都陷入了思索。
“我想回天津,上音乐学院……”刘冬茹先冒了一句。“你呢,春红姐?”
“我也想上学……不过,我的年岁偏大了,”春红笑道,“只怕得结婚成家,相夫教子了。”
“你呢,苦夏——你怎么打算?”刘冬茹扳着我的肩膀问道。
我摇了摇头,不知如何回答。想到我和翟玉祥的关系,心中就像缠了一团乱麻。不过,我不想扫大伙儿的兴,想了想便说:
“我也想上学,将来如果可能的话……”
“王林,你呢?”刘冬茹又问王林。
王林摸了摸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还真没想那么远,我只想打完这一仗,弄个快板诗,名叫《敌前潜伏》……”
“那你现在想想——胜利回国后干什么?”刘冬茹追问。
王林看了看我,忽然开口道:
“我看苦夏姐的,她干啥我干啥……”
王林的信赖让我心头不由一震!我扭头向他望去,见他清澈的双目中满含一片纯情!
“你咋这么说话!”廖沙笑着挖苦王林,“你苦夏姐赶明儿怀个大胖小子,你也……”
众人不由失声大笑!
笑了一阵,忽然发现赵玉林仍然躺在一旁默默无语。大家静下来,面面相觑。
刘冬茹上前推了推赵玉林,问他:
“玉林、玉林,大伙儿问你呢——”
“问啥?”赵玉林转过脸来看着刘冬茹,一脸茫然不解。
“问你,打完仗,胜利回国后,你想干啥?!”刘冬茹大声在他耳边喊道。
“打完仗?回国?……”赵玉林喃喃道,又摇了摇头,“打完仗,咱们一回国,就把她一人留这儿了,她永远回不去了……”
听到赵玉林的回答,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说什么好——谁料到这种结果?
于是当晚大家郑重相约:胜利后,一定陪着赵玉林去寻找吴静的墓地,去看望从1951年秋季防御战时与我们分别的战友……
“天黑了!”——后来李春红轻声说了一句。
大家不约而同眺望西方:紫黛色的山峦正将西天最后一抹残霞吞尽——夜色和着夏日的雾气将天空涂染上深色。最早亮起的星星已在夜空中灿烂地微笑。
“天黑了——天黑了——”大家都欢呼起来!连赵玉林也露出了欣喜的笑脸。
天黑了——意味着潜伏部队已度过了最难熬与最危险的时候,意味着潜伏战术即将成功,意味着攻击时刻即将到来!——惟有对胜利的渴望能让战友的心在一起跳跃!
第十五章
在东方熹微的晨光里,我仿佛第一次发现,他的面容竟是那样年轻俊美
当晚攻击北山的战斗进展出奇地顺利:晚八点三十分开始炮火准备——狂风骤雨电闪雷鸣般的炮击持续了十分钟,之后潜伏部队一跃而起,迅速冲击……急雨般的冲锋枪和手榴弹声从北山方向传来,敌人一、二、三号阵地相继被攻克。最后,
九点三十五分,三连又胜利攻占了敌人北山主峰的四号阵地——随后信号弹升空,宣告北山阵地已经被我完全占领。
那时,绑扎所附近人头攒动:运输连、担架连以及朝鲜群众组织的担架队已经开始向北山方向赶去。人们交头接耳,兴奋地相互传递着刚刚听到的胜利喜讯。
我们小分队几个人非常兴奋,望着信号弹在北山上空升起,我们高兴地跳了起来。我们数着信号弹:一发、两发……四发红色的!一发白色的!胜利啦!攻上去啦!我们欢呼起来。
“敌前潜伏——成功啦!”王林大喝一声,冲着廖沙叫嚷道,“要是让我也去潜伏,那回来我的快板诗就……”
“先别太兴奋——”廖沙挥手向下压着,抑制大家的情绪。“攻上去容易些,防守可难——困难还在后头哩……”
廖沙说得对。在对北山攻击的战斗中,由一连三连两个连进攻,但配属火力支援的炮兵却足足有五个营!这样强大的火力,足以把北山敌阵地的工事摧毁,加上潜伏部队的突然攻击,所以迅速拿下北山应该在意料之中。问题是,北山对敌人与
对我方一样,都是争夺的要点,谁也不会轻易丢弃的。
后来,在廖沙和春红的催促下,我们按捺着兴奋心情,到篷布下休息。准备抓紧时机好好睡一觉,到明天好精力充沛参加抢救伤员。
但是凌晨三点多我们就被隆隆的炮轰震醒了。夏日天亮得早,三点多钟天色已经蒙蒙亮了,敌人开始了对北山阵地的疯狂反攻。
伤员也陆陆续续送下来了……到天大亮之后,如洪水下泄一般,伤员大批被抬来,一时间,绑扎所所有的篷布底下和附近树林里,躺满了伤员,随处可见一滩滩的鲜血,到处是伤员的喊叫和咒骂——那些因伤口的剧痛或因实施截肢的疼痛引起
的撕心裂肺般的叫喊声此伏彼起,令我感到恐怖,头皮一阵阵发麻……
午后,听说阵地上许多伤员运不下来——团和营的卫生队救护人员也伤亡不少,人手不够。伤员滞留在阵地上,在敌人猛烈的炮火下不是二次负伤就是被炸死。听到这个情况,廖沙和李春红商量,决定让女队员继续留在绑扎所,而他则带着赵玉
林和王林上阵地去,帮助抢救伤员……
骄阳如火,空气开始燥热起来,伤员身上散发出的血腥气在闷热的天气里越来
越浓重,熏得我头昏脑胀的。我强打精神,护理伤员:从附近林子里折来许多松树
枝叶,分发给伤员,让他们用松枝的针叶当蝇甩子用,来轰赶那成群的闻着腥味往
伤口上爬的苍蝇;装一把水果糖在衣兜里,哪个伤员叫喊咒骂就朝他嘴里塞一块糖
;用自行车内胎的气门芯当吸管放在水碗里,递给喊渴的伤员,让他一点点吸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