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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之后,便是一幅激动人心的壮观景象:
六百米的山谷开阔地带间,弹坑遍布,四处散倒着一些尸体和死骡死马,以及一些炸毁的担架和丢弃的子弹箱……忽听一阵战马嘶鸣,从北边我方出发阵地的山林里,飞奔出一黄一黑两匹骏马,箭似的射向南边北山脚下!战马扬起的尘土后边,
一百多名战土排成扇面向南迅速飞跑!片刻间,敌人炮弹呼啸而至。轰隆——轰隆——炮弹一批一批落下,却总是赶不上战士们飞跑的速度,总是追着战士们的屁股炸,这反而撵得战士们加速奔跑……
早巳驰过危险地带的翟团长,策马站在一处山崖凹进去的避弹面,朝飞奔而来的士兵们大声呼喊:
“快跑——别歇气——把炮弹甩到后头!”
——真是奇迹!一百多名战士在敌人炮弹的追赶下,迅速通过了六百米开阔地带,居然无一伤亡!
就在魏连长下马,率领战士们向北山攀缘之际,一发空中爆炸的炮弹落在翟团长藏身的崖壁半空——翟团长在爆炸声中翻落马下!
马头为翟团长遮挡了一部分弹片,但是他的脖颈与后背炸成了一片血点儿!
夕阳西下时分,重伤的翟团长被抬回前指。参谋人员告诉他,魏参谋带人上去后,依托坑道工事,采用添油战术,每次阻敌进攻只派出两个班与敌周旋——如敌攻上来,我方则退守坑道,然后呼叫炮火支援,大量杀伤占领表面阵地之敌……这
样既可减少我方伤亡,又能大量消耗敌有生力量。总之,我们一定能坚守到总攻发起。翟团长听了汇报,满意地笑了。之后吩咐人找我,要见我一面。
小分队的战友陪同我赶到团前指,见到了濒临死亡的翟团长。
那时,夕阳的余辉映在他的脸上,显出一种古铜的光泽。他望着我,目光显出一种我从未见到过的柔情与慈祥。我上前握住他的手,对他说:
“咱们下去吧——抬到后边好治疗……”
他听后,坚决地摇头,说:
“我已下令,谁也不许把我抬下去!我要在这里守着,亲眼看到总攻的炮火……”
他的上身缠满了绷带——鲜血浸透十几层绷带,在外边渍成紫色的硬壳……这情景使我担心:他已多次负伤的身体,这次重伤还能挺过去吗?
我忽然想起了屈连长托付的事——便从挎包里掏出那块用手绢包着的手表。对他说:
“你看——这是屈连长让我还给你的,他说谢谢你,他,用不着了……”
翟团长接过手表,举到眼前看着——晚霞中,手表放射着璀璨的光芒!
“屈家礼,是条硬汉子!好样的……”翟团长怀念着自己的部下。旋即他对我说:“这表,我也用不着了……”
“不!不!”我流着泪喊,“你用得着!你负了多少次伤都挺过来了,这次也能挺下去,能治好伤……”
他没多说什么,只是一手牵住我的手,另一只手把那只表放到了我的掌心。
“收下吧——”他叹了一声,深情地说,“留个纪念……这块表可不是缴获的……”
他这一句话勾起我对往事的记忆,想到他因我的原因而受了莫大的委屈,令我心痛不已,顿时泪如泉涌!
“别哭了,小夏,看你瘦得像个小鸟儿,真是苦夏呀……”他微笑着,缓慢而充满感情地说,“常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那么年轻,跟了我,委屈你了……以后你好好生活吧……不过,咱们的,离婚问题,怕是……怕是来不及办了……”
“不离婚!”我哭着叫道,“咱们永远不离婚了……咱们永远是一家人……”
这时,一个参谋到担架前报告,说团指挥部蔺政委来电,让尽快护送团长到后方抢救。让告诉翟团长,北山阵地仍在我手中,而总攻很快要发起,现他正率领一团三营向轿岩山东峰方向运动,配属三团的攻击行动……
听了这个报告,翟团长脸上露出了孩子般的天真的笑容。他喃喃地说:
“告诉蔺大个子,我给他留下一个整营,打轿岩山,主攻方向,不能少了咱们一团……”
说完这句话,翟团长闭上了双眼。过了片刻,又睁开眼,拼力喊了一声:
“我翟老虎,走喽——”
之后他再没有睁开过双眼。
——总攻发起之前,翟团长咽了最后一口气。那时,漫天的炮火就要向轿岩山喷射!
第十六章
我跳到坑里,把自己头上早巳淋湿的军帽摘下,戴在她的断颈上
一定是苍天也为死去的战友们哀痛:傍晚时分,阴沉沉的天空开始飘落雨滴。到总攻发起之际,飞落的泪雨化作复仇的炮火,轰隆隆有如同时炸响千万个霹雳!
记忆中此生再没有经历过如此壮观的夜景——1953年7 月13日晚九点三十分开始,轿岩山陷入一片火海,几百门大炮同时怒射,使得黑沉沉的轿岩山霎时有如火山喷发!炮声震天动地,烈焰白光闪射不停。火箭炮拖着彗星般的长尾,呼啸着成
排飞向轿岩山。一溜溜的照明弹在天空挂起白灯笼,而曳光弹像午夜飞蹿的焰火。所有这些,把半边天空映得通红一片!
我敢肯定地说,无论是亲眼目睹自然界的火山喷发、球状闪电,还是亲历大都会的节日焰火、年节灯会,你都不会遭遇到我们在总攻发起之夜的喷涌般的激情——面对战争之夜的漫天礼花般的炮火,我们为之激动、跳跃,忘情欢呼而流下滚滚
热泪!那是狂欢的一刻,甚至会下意识地认为:为了这一场恣意的炮火渲泄,我们多日的艰苦努力直至无数生命的付出,都是非常值得的……
总攻发起之前,我们小分队由北山方向转向轿岩山东边,寻找一团指挥部。那时候,飘洒的细雨中,攻击部队漫山遍野地向前沿阵地运动,所有的坑道都挤满了等待攻击命令的战士。敌人早已知道我方的作战意图:炮火封锁拦阻越来越凶,到
处是新鲜的弹坑和炸断的树木……在翻过一座山包时,我们甚至发现了一个刚刚被敌人炸掉的电话总机——炸坏的机器零件四散各处,几个电话总机的守机员被炸得东一条胳膊西一条腿,找不到一具完整的尸体!
一处陡坡下,我们发现有两个战士坐在那里,倚靠着土坡。廖沙喊了两声不见
答应。走过去,才知道两个战士都已死去——大概是遇到了空中爆炸的炸弹,俗称“一把抓”那种,即在空中爆炸后,瞬时间又分成若干个小炸弹,形成连环炸,一炸一片。
廖沙走过去看了看,回来告诉我们,说那两个战士都没气了,“天灵盖都给揭去了……”廖沙边说边摇头,骂道:“让狗日的们炸吧!再过一会儿,万炮齐轰,送他们上西天!给牺牲的战友全面地报仇!”
后来总攻的炮声响起后,我们爬到一道山梁上凭高眺望——不只看到中路轿岩
山上的炮火,还可以看到东集团和西集团方向的炮火。十几公里距离上,三个攻击
突破口上同时打响,万炮轰鸣,惊天动地。尤其是我们前方的轿岩山——横宽六华
里、高度为海拔七百多来——整体被炮火覆盖。
半个小时的炮火急袭在我们的感觉上好似才过了几分钟——当炮火向轿岩山后
延伸时,我们都惊叫起来:
“炮火延伸了——太快了!”
“没打一会儿怎么就延伸了?”
“半个小时啦——几百吨钢铁有啦——全给狗日的卸上去了!”
“打呀!再打半个小时!”
“快走吧!别观夜景了,赶紧到指挥部去!”廖沙吆喝一声,我们兴奋而又有
些不舍地从山梁下来,向东峰方向摸去。
借着照明弹的亮光,我们一路躲闪着敌人反击的炮火,跌跌撞撞地向东峰赶去。
当我们一身大汗赶到东峰以北的前沿阵地时,听见从前方轿岩山阵地上响起的冲杀
声,以及密集如雨的枪声和手榴弹爆炸声。忽然一阵雄壮的鼓号声拔地而起——在
一处宣传鼓动棚下,十几名军号手吹着号,也有的擂动大鼓,为军乐奏着鼓点……
在《志愿军战歌》的激昂的旋律中,一个增援连队又向前方运动着。
“这是咱们师文工队的军乐队。”
“嗬,真够鼓舞人心的!”
“打着鼓、吹着号,拿下轿岩山!”
——我们兴奋地议论着,似乎胜利已经到手。那总攻的炮火、激动人心的鼓乐
和从轿岩山方向传来的枪弹声和喊杀声,不断地刺激着我们的神经,每个人都两眼
放光,亢奋异常。
但是当我们找到蔺有亮率领的一团指挥部时,却得到了攻击进展遇阻的消息—
—蔺有亮阴沉着脸告诉我们:友军配属我师的一个团攻击西峰失利——这个团在集
结时就被敌反击炮火拍掉一大半人,团长立刻被撤了职;而中峰方向攻击正在进行,
进展并不顺利;东峰这边,三团已拿上去第二个营,战斗异常激烈。敌人轿岩山上
有两个加强团,工事复杂、有纵深,易守难攻。而且,后边敌二线阵地还摆着两个
师。
我们把北山方向的情况简单向蔺有亮介绍后,便要求下三营做宣传鼓动。蔺有
亮专门派了一个通讯员为我们带路。他对春红和廖沙说:
“咱们一团的任务是,待三团拿下轿岩山后,我们团指挥三营和三团的剩余力
量向南穿插,过梨船洞后与零八师四团会合,就算完成任务。但是看起来,轿岩山
完全是死打硬拼,我们三营也要做好攻击准备,必要时很可能会拿上去!”
——蔺有亮的预感果然没错,就在我们小分队从三营慰问演出返回后,子夜时
分,一团指挥部接到师指挥部命令,说三团攻击东峰阵地伤亡巨大,久攻不下,要
求一团三营预备队做好攻击准备。
而这时,官岱里方向零八师已经发起攻击。从一团指挥所观察所向西看去,官
岱里一带炮火闪闪。
战后得知,原计划轿岩山方向和官岱里方向两个师同时攻击,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