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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子荣的银发如瀑,在这夜色中显得格外凄凉。练晴开始同情这个男人,他狠毒,但绝不无情。几日不见,那些银发更白三分,连声音也苍老数倍。
练晴又想起了小时候的梦:花瓣纷飞的桃树之下,这个曾经风华绝代的男人抱着母亲,母亲抱着自己。那些笑容比春风更暖,比桃花更艳。如果没有这些所谓的家国天下,如果没有这些龌龊的阴谋算计,那么,她会是最幸福的,自己也肯定是最幸福的……
“子荣,猫,你们都停下!”舒韵儿又急又气,正要飞身加入,却猛然看到了远处的练晴一干人。
“啊!”舒韵儿一声低呼,腿一软摔在了地上。
“韵儿!”
“主公!”
一玄一白两人瞬间分离,齐齐朝舒韵儿扑去,他们很好地阻止了练晴跨出去的脚步。于是,她就这么站着,看练子荣和猫大打出手,看舒韵儿一边朝自己看来,一边隔开二人。
练晴想,她,对于练子荣是有情的吧,对于猫也该是有情的吧?要不然,又是什么让她倾力周旋在二人之间呢?身后的一干人已经退至葬林之外,除了衣衫单薄的练晴,还有那个默默站在她身旁的游子意。
“子意,”练晴没有回头,但是她知道他一定会在。只要她一个转身,迎接她的便是温暖的胸膛和规整的心跳。
“晴儿,”游子意的粗大的右手伸出又收回,好几次想握住旁边的小手却终究不敢。“我不是很懂人情世故,但是我相信,一切的果都是有因的,而一切的因都注定会结果。这是他们前一辈的事情,或许伤害到了我们,但是不能总是活在过去里。”
“嗯,”练晴扬起嘴角,轻轻拉住那只又想逃跑的大手,抓得紧紧的。
游子意胸口一阵狂跳,紧张得手心有些汗湿,但他还是马上回握。这只手很小,却因为常年练武有些厚实,指尖和掌心还有些许老茧,但是它仍旧很柔软,仿佛自己稍一用力便会将其揉碎。
“你要牢牢抓住,要不然把我弄丢了,就别想找到我了。”练晴吸了口气,偶尔撒娇。
“啊?”然而练晴实在高估了游子意的脑力,只见他懊恼地用另一只手拍着自己的脑袋,思考了许久,才大声道,“晴儿放心吧,我一定好好记住每一条路,以后再也不迷路。”
……
一群尴尬的乌鸦飞过……
练晴拉起游子意,一步一步走向仍在混战中的三人。距离不远,练晴却觉得走了很久。
“劳烦你们暂且歇一下,”练晴等到三人分立三方,猛地抽出那把世人眼红的赤炼剑。
“叮当”一声响,赤炼剑就这么掉在了坟地上。
她轻松笑道,“女人,我没办法帮你们分,这剑也是如此,所以……谁要谁拿去吧……”
“晴……晴儿……”背后有颤抖的声音传来,练晴却不愿意停下脚步。舒韵儿选择了泽西,池穆选择了万翌,她却要自己的生活。
不要金钱万贯,不要远扬威名,她只要属于自己的一方小天地。有自己的屋子自己的床,有自己的家人自己笑。
此处无燕山,空中无明月,练晴却莫名其妙地想到一句诗,“燕山月似钩”。她要寻一座燕山,拉着这只手,一起去看月亮……
很多年之后,练晴问游子意,“那天直接抢了你的赤炼剑送人,你不生气?”
游子意当时是这样答的,“不会,因为我直觉你扔了赤炼剑就一定不会扔下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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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将近,练晴的心也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游子意等人已经去了各自厢房休息,她却安排地坐在小红楼等人。而要等的人,也终于来了。
红木小桌的两方,两张相似的脸上挂着截然不同的表情。练晴第一次仔仔细细地观察母亲的容貌——她们很像,连气质都同属于一类,只是母亲舒韵儿更美。
“晴儿……”舒韵儿的心情是复杂的,眼角那些细微的尾纹将她衬得更加憔悴。
练晴不得不承认,憔悴的美人也是美的。而自己这个美人的女儿却是从小到大与美无缘的,她的生命力全部都是报复,她的手上全部都是鲜血。
不恨她?当然恨。
但是恨比爱更累,练晴不想再这样无休止地累下去了。天下也好,百姓也好,恩恩怨怨她都不愿意追究。
“在你说之前,请允许我先问一个小问题。”练晴为舒韵儿满了茶,缓缓而言。“我只问你,你为什么要假扮燕归来?”
舒韵儿先是惊讶,再就是了然。她眉眼间仍有担忧,脸上却难得绽放了些许笑容。练晴在看到那对深陷腮边的梨涡时有些恍惚,宛如自己正照着镜子在自言自语。
“晴儿,娘亲……”舒韵儿刚开口,练晴便将她打断。
“我不想再和你们扯上什么关系。”很简单,很直白,很伤人。
舒韵儿有片刻的呆愣,似乎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女儿可以如此强硬。“晴儿,我并没有假扮燕归来。”
“但是你也没有否认,”练晴一下子没了好脸色,“你们用燕归来和我将游子意困在这里!”
舒韵儿也变了脸色,胸口起伏不定,似乎极力忍耐着不让情绪崩溃。“晴儿,我想让你先见一个人。”她直视练晴,毫不掩饰睫毛上的那些水珠,“见到那个人,你就会知道我绝对不会假冒燕归来。”
练晴右眼皮一跳,直觉不会有好事情发生。
由不得她多想,门口已转进一个老妪,“姑娘,你瘦了。”
她是……
练晴很想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却是连反驳的机会也没有了。
“老婆子是不是又驼了些,还得姑娘都认不出来了。”驼背的老婆婆满脸风霜,却是说不出的精神。挽迟居,那个让自己长大的地方,那个温暖自己的老者,连柳姑婆也是……
练晴自嘲地笑道,“我早应该想到的,姑婆您是她母亲的奶娘。我练晴一路下来信过没几个人,却偏偏是这些相信的人背叛了我。”她赞赏地看着眼前两位,“你们一搭一唱,竟然从我出生就开始算计了。这棋埋得可不是一般的深啊。”
“姑娘,”柳姑婆早不是挽迟居那位行动迟缓的老奶奶,如今的她白发苍苍却中气十足。
这短短的“姑娘”二字,竟然使得练晴胸口一窒。“姑娘可以怪我老婆子,也可以恨我,却绝对不可以说你母亲半句不是。”
练晴厌恶地转过头,她已经有些后悔来这夜谈。
舒韵儿一直不舍地望着近在咫尺的女儿,她很想摸摸她的脸,很想抱着她说些体己话。可是现在不能了,她们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眼见女儿一脸的不耐,舒韵儿含泪起身,“我今日稍有不适,姑婆和晴儿慢慢聊吧。”
“小姐你……”柳姑婆心疼地想说些什么,却被舒韵儿摆手打断。
练晴目送那个单薄的身子离开,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姑娘,你不该这样对小姐。”柳姑婆还是一如既往的主仆分明,执意站在练晴面前不愿坐下。
练晴扶额长叹,懊恼道,“姑婆跟我说说她的故事吧……”
柳姑婆闻言笑了,连带着她脸上的每一道皱纹也跟着笑了起来,“好。”她频频点头,似乎生怕练晴不愿意听。
这是个很长很长的故事,练晴听完后觉得她可以写成一部传纪,一代一代地传下去。关于郎才女貌,关于才子佳人,也关于朝代更替和历史轮回。
舒韵儿的故事要从八十年钱,懿帝的无故暴毙开始说起。懿帝未立储君,死后四位皇子便不顾外族之危,为皇权龙位竞相争夺四十余年,史称“四王之乱。”幸好懿帝有个极其聪慧的女千圣公主,她竟以四十一岁的年纪力挽狂澜,合民力,夺军权,罢四王,入主青龙宫,尊“千圣女皇”。
接下来,她挥百万雄师,率新编大军将泽西国军民一举驱逐,并踏平了泽西国都城禾城。最终火烧泽西皇的万古宫三天三夜,斩皇族三千人于城门之外。至此,泽西覆灭,版图纳入万翌皇朝。
至此,对于万翌皇朝来说,是一等一的佳话。而对于另一方的泽西国来讲,便是灭族之灾。
千圣女皇下旨要灭尽泽西国皇族,但百密终有一疏,一切安顿好以后才发现仍有漏网之鱼——她就是泽西皇嫡孙女舒韵儿。舒韵儿本是泽西国太子之女,却出生在母亲逃难途中,幸得一众人拼死相护才得以存活。
而舒韵儿这多舛的命途,就是从她出生那一刻便已注定。千圣女皇在位一十八年间,对她的追杀从未间断。舒韵儿从婴儿到婷婷少女的十八年,是千圣女皇的那些杀手陪着她走过。直至一代女帝千圣女皇崩于青龙宫的两年后,舒韵儿才不小心落入当时还是宣王爷的池宣手中。
这一次,是舒韵儿的另一个命运转折点。
万翌皇朝史书上是这样记载这位荣盛一时的韵妃娘娘的:
池宣在偶然间得见舒韵儿,怜其乃一孤弱女子,又内其美貌所摄,便将其纳为小妾。三年之后池宣在结拜兄弟练子荣相助之下登上帝位,舒韵儿也晋升为韵妃,得子池穆,并夺尽后宫恩宠。
再两年后韵妃失踪,却在失踪一年后再度现身后宫。可惜恩宠难再,红颜无辜暴毙宫中。
池宣不顾群臣压力及太后决裂,将舒韵儿葬入后陵。但是不再信任练子荣,并逐一打压练王府阴暗势力。
历史终归只是历史,就算是再香艳的传奇到了史书上别会变了些颜色。而事实却并非如此简单。
柳姑婆是用最低沉的声线述说了舒韵儿的一声,那极其恭敬又骄傲的神色让练晴眼花地以为这老人年轻了几岁。
练晴踩着细碎的小马路,心里闷闷地难受。
娘亲她从明事那一天,就懂得了生存的艰难。练晴猜想她肯定一直小心翼翼,只是希望能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