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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埃勒里说,「对这个一视同仁、不加选择、嗜血、憎恨人类的禽兽而言,我倒得说,怪猫对一些美德还是挺尊重的。」
「美德?」
「是啊,就拿时间当例子好了。怪猫运用时间的方式和梭罗如出一辙,把时间当做溪流,在里面钓鱼。在艾伯内希的单身公寓,他得冒着被人家看到或听到他进出的危险,因为艾伯内希是一个早早上床睡觉的人,不但如此,艾伯内希很少有访客,所以在正常的时间去敲他的门,可能会引起邻居的好奇。所以怪猫该怎么办呢?他想办法让艾伯内希同意在整栋公寓的人都已经就寝的时间和他见面。要做到这一步得花不少工夫,因为你得让一个固执保守的单身汉改变他多年的作息习惯。换句话说,在这件案子里,怪猫最大的困难就是克服时间的因素,而他选择了一个绝佳的时间来作案。
「在维奥莱特·史密斯这件案子里,不管他是事前约好时间,还是他已经细心观察、了解她接客的时间,你无法否认,他就是这么有办法,能找到这个向来忙碌的女人刚好独自一人在家里的时候。
「欧莱利呢?从布鲁克林下了夜班回到家,正是他最疲惫脆弱的时候,怪猫就在他家楼下的大厅伺机而动。时间抓得可真准,不是吗?」
誓官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听着。
「莫妮卡·麦凯尔呢?这个女人很明显是在逃避自己。那种女人的出生背景会让其在人群中迷失自己。她总是被一群人簇拥着。她会喜欢搭地铁,一点儿也不让人觉得意外。莫妮卡的情形对怪猫来说,一定是个难题,可是怪猫还是在她独自一人的时候逮着了她,在一个对他的计划极有利的时间和地点。我真的非常好奇,他到底跟踪了她多少个晚上,才碰到这样一个良辰吉时?
「还有西蒙,那个半身不遂的女人,只要能接近她,下手还不容易吗?可是,要怎样才能接近她,却不被人看见?众多的住户,炎热的夏天——白天是绝对不可能的,即使是在赛莱斯特外出工作的时候。可是,晚上她妹妹也总是陪着她,不是吗?其实也不尽然,每个星期五晚上,厌倦的赛莱斯特会去看电影。西蒙是什么时候被勒死的?在某一个星期五的晚上。」
「你说完了吗?」
「是的。」
奎因警官反应冷淡:「非常合理,」他说,「非常有说服力。可是,你之所以这么推论的前提是,怪猫已经预先选定下手的对象。如果说他根本不是这样玩的呢?我之所以提出这样的假设,是因为被害者之间没有丝毫的关联。
「这样说吧,有一天晚上,他刚好在西四十四街徘徊,随机挑中了一栋公寓;选中顶楼,是因为离屋顶的逃生出口比较近。他假装是推销员,卖丝袜、法国香水什么的,只要能让他进去,卖什么都可以。就这样,一个恰巧叫维奥莱特·史密斯的应召女郎就死在他的爪下。
「7月18日晚上,他又感觉到体内那股骚动,在某种因缘之下,他来到了乔西区。那时差不多已是子夜了,这是他最喜欢的狩猎时刻。他跟踪一个满脸倦容的瘦小男子走进公寓大厅,一个叫欧莱利、毕生努力工作的爱尔兰人就这么结束了辛苦的一生。这也很有可能会发生在威廉·米勒身上——那人也住在同一栋公寓,是个跑船的——他跟一个住在布朗士区的女孩约会,清晨两点才回来,上楼时,发现了躺在楼梯间下面的欧莱利,那时他的尸体还没有凉。
「8月9日清晨,怪猫在格林威治村游荡,发现一个女人独自走在街上。他一直跟踪她到谢瑞丹广场的地铁站,就此结束了这个纽约社交圈女人浪荡的一生。
「接着,在8月19日夜里,他在一O二街出没,嗅寻另一个猎物。他走进一处黑暗的中庭,鬼鬼祟祟地,然后,从一扇一楼的窗户,看到一个肥胖的人躺在床上,房里没有别人。西蒙·菲利普斯就此一命呜呼。现在你告诉我,为什么事情不可能是这样发生的?」
「艾伯内希呢?你刚刚漏掉了艾伯内希。」埃勒里说。
「无名小卒艾伯内希。坦白说,那不是什么棘手的挑战,可是他死了,被同样的丝绳给勒死。而你不是说这件案子是预谋的吗?」
「我的意思是说,整个情况看起来像是有预谋的,可是,我们还不能百分之百确定。可能有什么事情让他那天晚上超过了正常就寝时间还醒着没睡,也许是一个广播节目,或者只是他不小心在摇椅上睡着了。怪猫可能恰巧在那栋公寓里看到从门缝底下透出来的光,便敲门……」
「艾伯内希为什么要让他进来?」
「只要他打开门锁,一切就都易如反掌了。」
「艾伯内希?三更半夜?」
「也许他刚好忘了检查弹簧锁,于是怪猫就这样长驱直入,出去的时候还顺手把门锁上。」
「那么,阿奇博尔德为什么不用用他的肺活量,大叫一下呢?不然,他也可以拔腿逃跑啊?而且,他怎么会让怪猫有机会走到他坐的椅子后面呢?」
「可能就像西蒙·菲利普斯一样吓呆了吧!」
「是呀,」埃勒里说,「我想可能吧。」
「我晓得,」警官喃喃自语地说,「艾伯内希的情况在这里说不过去,没有一点儿是可以自圆其说的。」他耸耸肩。
「我并不是说你不对,可是,你看看我们面对的敌人,这桩棘手的案子现在落在我头上,光是这些就够我烦的了。可是,他绝不会就此罢休的,这你也明白。很快,又会有另一起命案,过不久,又一起,一直到我们逮到他,或者是他操劳过度暴毙而死。我们哪有什么办法来预防?美国没有那么多警察,可以让全纽约市的居民免于被谋杀的恐惧,我们甚至没有办法保证他的活动范围会只局限于曼哈顿这个岛,其他地区的人心里也有数。布朗士区、布鲁克林区、皇后区、里奇蒙等地的居民也有相同的恐惧,类似的反应也已经出现在长岛、威斯彻斯特、康涅狄格州、新泽西州等等属于纽约通勤的范围。有时候,我会想象它只是一个噩梦,埃勒里埃勒里开口准备搭腔。
「等我说完你再讲。你觉得你在范·霍恩那件案子上栽了个大跟头,而且还使两个人丧命。老天爷知道我是多么想帮助你走出你自己砌筑的城墙,不过,我自己也在想,要说服一个人泯灭自己的良心大概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只好坐在一旁,看着你不断蜷缩进入洞里面,一边还发着毒誓说,再也不掺和任何其他案子了。」
「可是,儿子啊,」老头子说,「这次可不是普通的杀人案,它是很令人头痛的案件。说它头痛,并不只是指案子的艰难程度——当然这点就足以让人伤透脑筋了——还有这个案子所造成的恐怖气氛。这不只是弄清几件谋杀案这么简单的事,埃勒里,这是一场捍卫全市免于崩溃的竞赛。不要挑着眉,露出一副怀疑的表情,这一切很快就要发生了,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只要一件命案不对劲儿……其他人休想把我干掉,而且绝不是在这件案子上。大家都为我这只老狗感到悲哀。我要告诉你一件事。」警官身子紧挨着窗框,眼睛往下看着八十七街,「我之前跟你提过,局长有意要我带头成立怪猫缉捕小组——老板觉得你是个怪人,可是又总问我你什么时候能开窍,重新发挥上天所赋予你的才能——总之,我认为,他这么安排是故意的。」
「基于什么理由呢?」
「为了强迫你进入这个案子。」
「你在开玩笑!」
他的父亲凝视着他。
「他不会这么做的。」埃勒里脸色沉了下来,「他不会这样对你的,这样就太卑鄙了,等于当面抽人家耳光一样。」
「要阻止勒杀案再发生,儿子,我可能要做比那更卑鄙的事。想想看,你会有什么损失?你又不是超人,没有人会期待奇迹出现,当然这样说对你而言可能是一种侮辱。人在情况危急的时候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甚至像局长这种的老油条也一样。」
「谢谢了,」埃勒里咕哝了一声,「竟这样抬举我,不是明摆着拿我开涮吗?」
「这不是在开玩笑。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却让我失望,这可真的会让我伤心欲绝。埃勒里,怎么样,一起干吧?」
「你啊,」儿子说,「你这个老头子真是绝顶聪明。」
警官微微一笑。
「当然喽,可以为这样重大的案子略尽微薄之力,我的确……可是,去他的,爸,我觉得还是洁身自好为好。我又想干,又不想干。让我好好想一个晚上吧。以我目前的状况,对你或任何人都不会有帮助的。」
「这样说也有道理,」他的父亲神采奕奕地说,「老天,我刚才简直像在演讲一样,政客们怎么能像这样讲个不停?再来一点儿柠檬汁怎么样,儿子?要不要加点琴酒去掉苦味?」
「就目前的状况看来,一杯琴酒可能不够。」
「我赞成。」
事实上,他们两个的心神都不在酒上。
探长在厨房的桌子前坐了下来,叹了一口气,心里想着,用一般的心理战术根本说服不了埃勒里,怪猫和埃勒里就像两种不同的痛,折磨着他同一处伤口。
他往后仰,背靠在铺了瓷砖的墙上,让椅子的两只前脚悬空。
这闷死人的热浪……
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发现纽约市警察局长弯腰俯视着他。
「迪克!迪克!」局长说,「醒醒!」
埃勒里站在厨房的走道上。仍只穿着短裤。
局长没有戴帽子,制服的腋下湿了一片。奎因警官对他眨了眨眼睛。
「我跟他们说我要亲自通知你。」
「通知我什么,局长?」
「怪猫又出来作怪了。」
「什么时候!」老头子舔了一下嘴唇。
「今天晚上,1O点半到午夜之间。」
「在哪儿?」
他一声不响地爬起来,经过他们两个身边,走进客厅,拿起鞋子准备套上。
「中央公园,距离一一O街口不远的地方,一块大石头后面的草丛里。」
「是什么人?」
「比阿特丽斯·维利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