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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音没有说话,只是同样屏住了呼吸——来了!
空气中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味道,但即便是无色无味,有些东西毕竟还是瞒不过高手的——两人屏息凝神等了许久,很快就看到大牢的门被人小心地一点一点推开了一道缝,随即就有一个穿着黑色夜行衣的人闪身进来、再一次关上了门——他的手里还拿着一支刚熄灭的迷香。
黑衣人走到那几个衙役身边,轻轻推了推其中一人——没有半点反应。
那人似乎是放下了心来,收起迷香,在衙役身上摸索了一阵,找出了一串钥匙来,而后直接就转了个身,往关押女囚的牢房走去。
追命和希音对视一眼,同时一跃而下,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牢房里的所有人都已经昏睡了过去,那黑衣似乎是胆子也大了起来,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大摇大摆地走到了那条路的尽头,停下了脚步——他面前的牢房里,关押着的正是萧夫人。
那人定定地看着牢房里陷入昏迷之中的萧夫人,沉默了一会儿,用刚才搜来的钥匙打开牢房门,而后从怀里取出一把匕首,“铮”地一下拔刀出鞘,眼神一凛、手中的匕首已是种种地刺了下去——希音刚踏出一步想要上前救人,眼前却是人影一晃,身侧的追命也不只是怎么办到的,忽然就出现在了那黑衣人的背后,猛地伸手扣住了他的手腕、劈手夺下了他手里的匕首,而后手下微一用力,轻而易举地就将那人的双臂反剪到身后制住、让他再也动弹不得。
“你不会武功?”制服的过程出乎意料的容易,追命愣了愣,脸上竟也显出几分意外来,抬手就扯了那人蒙面的黑布——一张并不熟悉的清秀容貌立时就暴…露了出来。
萧平?希音轻轻眨了眨眼睛,也不知道这个结果究竟是预料之中还是出人意料。
“三、三爷!”萧平一见身份暴露,立时就苦了一张脸,瑟缩了一下,害怕得几乎要哭出来,“小的哪会什么武功啊!这些都是夫人给的,夫人被押走时威胁说、说叫小的来救她,否则……”
“还要狡辩?”追命神色一凛,抬手就点了他的穴道,在他尚算镇定的脸上微微一顿,忽然笑了起来,伸手在他的耳后摸了摸,抬手一揭——手上立时就多了一副制作精巧的人皮面具,而那人却露出了一张陌生的脸来。
那人立时神色大变,再开口时声音也不再像先前那样瑟缩,反而有些低沉嘶哑:“听说三爷不止追踪术高明,易容术也是一绝——果然名不虚传!”
“你的易容术很好,并没有什么破绽,声音和性格也模仿得很想。萧平不过是个小厮,更是没有什么人会注意到他。”追命随手抛了抛手里的人皮面具,摇了摇头,“萧平现在在哪里?”
“你来那天一早我就把他杀了,不然还怎么取而代之?”那人冷哼一声,哑声追问,“那你是怎么发现的?”
“我从一开始就在怀疑,”追命在听闻萧平死讯的时候脸色一瞬间沉了沉,很快却又恢复了平静,回过头来对着希音招了招手,希音眨了眨眼睛,不紧不慢地走到他的身侧。追命伸手搭上她的肩膀,伸手指了指她的脸,“你说你吓得厉害,连五官都不记得,可我问你那晚看见的女子是不是她,你却连想都没想就点头了——当然,这也是很有可能的,毕竟小丫头长得漂亮,只要见过,就很难忘记。”
追命说到后半句的时候,语气里已然满是戏谑——希音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又认认真真地盯着那“萧平”看,似乎是想要努力辨认出是不是自己那晚见过的那个人。
对面那人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追命,眼神阴鸷。
追命也不以为意,喝了口酒,淡淡道:“所以我只是怀疑罢了——但后来你总是有意无意地引着我去怀疑萧夫人,我就越来越怀疑你,但毕竟没有证据,也只是怀疑,一直到今早的下毒——萧夫人如果想要下毒毒死小少爷,随便什么时候都可以,为什么偏偏要在我在的时候下手?而且还傻到把证据全都藏在自己的房间里?”
“所以你就设了个圈套等我来?”
“我只是觉得萧夫人的反应看起来有些蹊跷,好像知道些什么,却又不说,只是一味地喊冤。”追命看他,“所以试一试罢了。”
那人立时冷哼一声:“她当然不敢说!不错,萧长空是我杀的,今天的毒也是我下的、东西也是我藏在她房里的——她也知道都是我做的,那又怎么样?她还不是什么都不敢说?你以为她就很干净?”
那人说着,忽然间哈哈大笑了起来,他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脸上的神色却是一片扭曲:“萧长空戒心大得很,你以为凭我自己能有办法给他下药?是这个女人——就是这个女人,萧长空和小妾出去幽会,我找人传信给她,让她去听了一出好戏——你不知道他听见萧长空说要把家业全都传给和小妾生的儿子的时候,她的表情有多可怕,居然马上就答应了和我合作,给萧长空的参汤里下了药!你说她怎么敢告诉你她知道真凶是谁?”
“他们萧家没一个好东西!全都不是人!她还以为我杀了萧长空就走了——没这么容易!”那人笑着笑着,却忽然红了眼眶流出了眼泪,竟似是有些癫狂,“血债血偿,他们萧家,一个都跑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抓个凶手破个案子还要调戏小呆咩,一边蹲守一边磕蚕豆什么的——三爷你已经没救了!!!
☆、结案
第九章
结案
追命愣了愣,似乎是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内勤,忍不住皱了皱眉:“你和萧家有什么仇怨?”
“有什么仇怨?”那人笑得越发肆无忌惮了起来,“灭门之仇,不共戴天!你以为五年前他为什么突然金盆洗手?当初他区区一个镖师,又是哪里来的本钱去做生意?当年我父母走商归来、收入颇丰,怕路上遇险,便去了他当初的镖局请人押镖,谁想一路平安到家后他竟在半夜带人折返,杀我全家、夺我家财——我胸口也中了一剑,要不是我娘将我藏在角落里死死挡住,我哪里还有命来报仇?”
那人一边说,一边还在笑,却不知什么时候起早已泪流满面,声音粗噶:“我当然不会武功,我一个孤儿上哪里去找师父学武?更何况那年我已经十多岁,学武怎么还来得及?又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杀他?不过幸好,我学会了一身偷鸡摸狗的本事,见不得人却有用得很,到底还是杀了他!只要这女人今天‘畏罪自杀’——只可惜……只可惜到底还是算错了一着!”
追命脸上的笑意终于已经不见,长叹了口气,伸手——从他怀里摸出了一沓纸来,仔细看去,却是萧家在各处铺子的地契。追命忽然想起昨天在江氏门口恰好遇到他的事,心头恍然——想必那时候……他是去萧长空的书房翻找这些、想要夺回当年的家产吧!
追命心下恻然,微有些不忍,又叹了口气,声音却是已经稍稍和缓了一些:“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报官?”
“报官?我爬出家门的时候连我自己都以为我一定是要死了——要不是有一个乞丐救了我,怎么还获得下来?我想像一个废人一样足足躺了半年才捡回这条命,萧长空那时候已经金盆洗手、富甲一方了!官商勾结从来勾结,而且、而且所有人都知道那年他和追命一起破了一桩大案、成了朋友——三爷,你说我还怎么敢报官?报官又有什么用?谁会信我?”
他一连三句反诘,一句比一句大声、一句比一句激愤,说到最后,竟是“哇”地吐出了一口鲜血来——追命一时间默然无言,在原地一言不发地站了一会儿,半晌后终于是轻轻叹了口气,提着他出了大牢。
……
萧夫人是第二天才醒的,知道真相后一瞬间脸色灰白、浑身颓然。那日她听见萧长空说要将家产留给小儿子,只觉得心中一片冰凉——她和萧长空十数年夫妻,竟还抵不过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妾;她的儿子在外求学,学业极好,中举入仕只在眼前,将来在官场上哪里不需要钱财打点?萧长空却说要将家产全都留给那贱…人……恰好这时候那传信给她的人找上门来,她以为他只是想杀萧长空,却没想到自己险些断送了萧家满门的性命和家产——当下就是心如死灰,也不再狡辩抵抗,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尽数交代了出来。
追命并没有在县衙多待——案子已经水落石出,萧夫人和那个假冒萧平的人他都已经交给了县官,至于各自该判什么样的刑罚,大宋律例上写得清清楚楚,并不是他所要负责的事了。
萧家此刻已是一片愁云惨淡,好在萧长空的长子得了消息,已经在回乡的途中——因而再过几日,终于是有能够主持大局的人回来,追命也算是放心了不少,交代管家好好处理事务后,很快就告了辞、带着希音离开了萧家。
这日一早就下了雪,不算很大,却纷纷扬扬地持续了一整个上午。希音撑着伞站在桥上,定定地看着整个人斜靠着桥、没个正形儿倚坐在湖边不停喝酒的追命。
他没有撑伞,肩头和头发上很快就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积雪,他却似乎没有丝毫在意,斜靠着桥头,曲起一条腿、一手搭着膝盖,一边大口大口地喝着酒。
一钱银子的酒这么快居然就又喝完了!追命皱了皱眉,有些不死心地举起葫芦使劲倒了倒,却只有两三滴水珠慢慢悠悠地滴落下来——追命摇摇头叹了口气,把葫芦放回了腰间,却忽然感觉有一道阴影自头顶投了下来。
追命抬头,就见希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正撑着伞挡在他的头顶,蓝白的道袍在雪中看起来越发显出一股出尘和浩然之气——他先前把伞塞给她,让她自己在沧州到处逛逛、不要白来一趟,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回来了。
希音定定地看着他,眨了眨眼睛,一张精致的小脸一片严肃,认认真真地轻声道:“你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