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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得黯然失色。细看之下,根根蛛丝都和我的小指头差不多粗细,油光闪闪,仿佛正变幻看虹影股缤纷的色彩。
克莉丝向着那张网迈出了一步;我马上拉住了她,不让她再往前走,“那些‘梦蛛,就呆在附近某个地方,”我说,“别靠得太近。公蛛从不离开蛛网;母蛛则会乘着黑夜在树林里四处活动。”
杰利有点儿担惊受怕似地抬头望了望那张蛛网。他没有扭亮手中的电筒。突然之间,他似乎变得不那么夸夸其谈了,“梦蛛”是一种十分危险的食肉动物;我估计,杰利以前大概只是在某个展览会上看见过它。在那些岛屿上是没有这类生物的,“这张网可真不小,”他说,“那些‘梦蛛,肯定也挺大。”
“是挺大的,”我说。忽然,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一张普通的蛛网就能把他唬成这样;假如带他见见那“梦蛛裂缝”,准能把他惊得膛目结舌。活该,谁叫他整个晚上一直烦我来着,“跟我来,我会让你俩见识一下‘梦蛛,的真面目。”
我们三人小心翼翼地绕过那张蛛网;但始终没有发现它的守卫者的踪影。接着,我就带领他俩向那条“梦蛛裂缝”走去。
所谓裂缝,其实只不过是横亘在沙土上的一条宽阔的“V”形壕沟。从前,这儿曾经流淌过一条小河;但眼下河水早已干涸,沟中唯有各种各样的林木在繁衍生息。这条裂缝白天看上去并不很深;然而一到夜间,若是从两旁那些郁郁葱葱的小山包上往沟底张望,可就不免令人胆颇心惊了。在这条裂缝的底部,一丛丛黑沉沉的灌木彼此纠结缠绕,闪烁着点点幽灵般的光焰;再往上一些,则有不少树木的躯二F斜斜地探入沟内,几乎交汇在这条裂缝的中央。有棵树的树身甚至正好横架在沟的两沿。这是一株古老而朽腐的钉箭;由于缺乏水分的缘故,早已凋萎多年。如今,它那倾圮的树身横卧在沟上,恰好形成了一座天然的桥梁,“桥”上也生长着蓝色苔藓,在暗夜中流溢着淡淡的光芒。
我们三人依次走上了那座呈弧形的、通体闪烁着微光的“桥”。我作了个手势,示意他俩往下看。
只见在我们脚下几码远的地方,正有一张色彩斑斓的蛛网半悬在空中熠熠发光。每根蛛丝都粗得犹如电线一般,表面还闪烁着油汪汪的光亮。在它的四周,那些地势较低的林木的枝枝权权被它牵扯得彼此交错、缠结。它高悬在这条裂缝的上方,仿佛一顶童话般奇幻的穹庐,在夜色之中流光溢彩。这张蛛网真的很美;它诱使你想伸出手去摸一摸它。
然而,这也正是那些“梦蛛”之所以编织它的原因,“梦蛛”是一种昼伏夜出的食肉动物;如此绚丽多彩的蛛网,在夜间自然会流泻出强烈的诱惑力。
“瞧,”克莉丝托说话了,“那只‘梦蛛’。”她随即抬手指向某个地方。原来,它正静静地隐藏在网上的某个阴暗的角落里,身子恰好被一丛生长在山岩上的“精怪树”半遮半掩着。借着蛛网及苔藓发出的光芒,我也依稀瞧见了它——一只躯体庞大、长着八条腿的白色怪物,几乎和一个大南瓜一般大小。它一动不动地蛰伏着,等待着。
杰利再次忐忑不安地打量着四周,又抬头望了望半伸在我们头顶的一株树身弯曲的“仿橡树”的枝梢,“它的伴侣也在这附近的某个地方,对吧?”
我点了点头,“杰米逊之世界”的“梦蛛”和地球上那些异种蜘蛛并不完全同种同源。母“梦蛛”的天性虽然十分歹毒,但还不至于把自己的“丈夫”也当成口中的美食。恰恰相反,母“梦蛛”和公“梦蛛”之间通常是分工协作、相伴偕老的。光彩熠熠的蛛网通常由形体庞大、动作迟缓的公“梦蛛”吐丝编织而成;猎物一旦自投罗网,也是由公蛛吐出道道蛛丝将其牢牢缚住的。与此同时,形体较小的母“梦蛛”则在黑沉沉的枝头树梢四处逡巡,体侧的毒囊内贮满粘稠的“迷幻毒液”——正常人若是服下这种毒液,眼前就会冒出种种五光十色的幻景,继而心荡神迷,欣喜若狂,最后则以眼前一片黑暗告终。不少猎物都“栽”在了躯体比自身小得多的母蛛的毒螫之下,并被母蛛拖回网去,以备他日食用之需。
“梦蛛力可以称得上是一些宽厚、仁慈的“猎手”。假如它们喜欢吃活食,那也毫无问题;它们的猎物说不定还乐意就那样被它们吃掉呢。若按那帮子杰米人的说法,在那些猎物被“梦蛛”吞下肚的时候,这些可怜虫甚至还乐得直哼哼呢。这种说法未免太过夸张了。不过,有一点倒是千真万确的:“梦蛛”的猎物一旦被其捕获,就乖乖束手待毙、不作任何挣扎了。
然而,那天夜晚,却有什么东西在我们脚下的网里不断地挣扎。
“那是什么?”我说,眨了眨眼睛。事实上,这张瑰丽多姿的蛛网中并不是空无一物的一头被吃得只剩一半的“铁角”的尸体就正躺在我们脚下几乎伸手可及的地方;离它稍远一些,还有某种大蝙蝠也正被闪闪发亮的蛛丝缠得无法脱身——但是,这两者都不是我瞧见的那个东西。只见它正半悬在西边一丛杂树的附近,在公蛛对面的某个角落里不停地扑腾着。我只瞥见了它那四下乱划的、苍白的肢体,它那一双灼灼如炬的大眼睛,以及某种很像是翅膀的东西。不过,我看得并不清楚。
就在这一刻,杰利的脚忽然滑了一下。
不知是酒喝多了、使他的脚步有些踉跄呢,还是因为我们脚下这棵树的树身太弯曲、树身上的苔藓太滑溜。或许,他只是试图绕到我身旁,瞧一瞧究竟是什么东西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总之,不知是什么缘故,他脚下突然一滑,身体随即失去了平衡,一声尖叫之后,他已经躺在下面那张离我们足有五码远的蛛网之中了。整张蛛网被他撞击得晃动个不停,但并没有撕裂——毕竟,“梦蛛”的网韧性很强,足以逮住像“铁角”和“林吼”那样大的动物。
“真他妈见鬼,”杰利尖声诅咒。他那副样子看上去十分可笑:一条腿正好陷在蛛丝里头,两只胳膊也全被蛛丝紧紧缠住,只有脑袋和肩膀尚能自由活动,“这玩意儿粘乎乎的。我几乎没法动弹。”
“别挣扎了,”我告诉他,“你越挣扎,事情就越糟糕。我会想个法子爬下去把你弄出来。我带着我那把刀呐。”我一边说,一边往四下里张望着,想找到一段可以供我攀援而下的树干。
“约翰,”克莉丝托的声音显得那样紧张、焦虑。
只见那只公“梦蛛”已从那株“精怪树”后的藏身之处爬了出来,正朝着杰利慢慢地、不慌不忙地步步逼近。在这张异常瑰丽的蛛网上,它那庞大的白色身躯每挪动一步,就会发出阵阵声响。
“见鬼,”我骂了一声。我倒并不怎么害怕,但这毕竟是件麻烦的事。这样大的梦蛛,我从未见过第二个;要杀掉它还真有些于心不忍。但是我已经别无选择:公“梦蛛”虽然无毒,但也是一种食肉动物;它完全能够把人活活咬死,像这样大的“梦蛛”就更不用说了。我决不能让它爬近杰利的身边。
我平稳、小心地从箭筒里抽出一支灰色的长箭,将它搭在了弦上。四周已是夜色深深,但我并不怎么担心这个。我的箭法一向不错,何况,我要射的目标也已被熠熠发光的蛛网映衬得一清二楚了。
正在这时,克莉丝托忽然尖声大叫。
我骤然停手,心中十分恼火:明明一切都在我掌握之中,她居然还如此惊慌失措。然而,我知道她向来就不是个脆弱的人;她这么激动,准是为了别的事情。一时间,我也猜不透那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
于是我也顺着克莉丝的视线回头望去——顿时,我也明白了:原来,一只肥硕得犹如壮汉的拳头一般的白色母“梦蛛”已从那棵“仿橡树”的枝头落到了我们脚下的“桥”上,距离我们还不到十步之遥!谢天谢地,总算克莉丝托是安全的,因为有我挡在她身前。
我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站了多长的时间?我不清楚。假使我当时能毫不迟疑地及时采取行动,这一意外是不难处理的。我本应先用手中的箭解决那只公蛛;然后,我本来完全有充裕的时间从箭筒里抽出第二支箭,把那只母蛛也消灭掉。
但我当时却没有这样做。相反,在那漫长的、若暗若明的一瞬间,我只是仿佛中邪似地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手中虽然握着弓,却不会使用。
突然之间,情况已经变得万分复杂:那只母蛛正在向我迅速逼近,速度快得超出了我的想象;它的敏捷与危险程度,远甚于下面那只动作迟缓的白色公“梦蛛”。没准儿我应该先干掉它。我说不定会失手;那样的话,我还需要时间来拔出我那把刀、或抽出第二支箭。
那样的话,我就只能听任杰利被蛛丝牢牢缠住、听任他无依无助地挣扎在那只正向他慢慢靠近的公“梦蛛”的腭下了。他会没命的。他会没命的。克莉丝托决不会为此而责怪我。我得先救自个儿,还有她;她肯定会理解的。这样,我就可以再一次拥有她了。
是的。
决不!
克莉丝托尖叫着,一声又一声。刹那间,一切都变得那样清晰:我忽然明白了所有这一切究竟意味着什么,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来这儿、来到这座森林,也明白了此时此刻到底该做些什么。这是光辉灿烂而又超凡脱俗的一瞬。过去,我已经遗落了某种能使她——我的克莉丝托——幸福、快乐的能力;但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短短瞬间,这种能力又回到了我身上——我既能带给她永远的幸福,也能彻底毁掉她一生的快乐。我将用这支箭来证明,我对她的爱,将是杰利永远也无法企及的。
我想当时我微笑了;肯定如此。
我的箭无声无息地穿透清冷的夜幕,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