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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但事实上并不奇怪。他有超凡的预见力。
而相信预知的人是不会有枪的。
从年龄上看,他大概有六十岁,七十岁,七十五岁,甚至更老,或更年青。这一切取决于他过着怎样的生活以及住在哪里。谁也听不出他的口音。既不是英语,也不是法语或西班牙语,更不像俄语。
在城堡靠近他洞穴的旁边,他有两个特别喜欢的地方。一个是水边的一大块柏油路。这是他工作的地方。他走过城堡,走到货棚那边。当一艘海军大军舰;美国达纳号或美国梅尔维尔号经过时,他和整个炮台公园都会安静下来,就像检阅正在经过的部队。白色的,静悄悄的,梦一样缓慢。这是历史的一部分,甚至亚历山大的学生也被吸引住了,虽然他们当中有三人曾乘船到过安德罗斯岛。有时候,他没有任何理由地长时间站在护栏边,只是看着泽西的天空和泽西海岸。过不了多久,他开始自言自语,声音很轻,但十分认真,只有从他前额皱纹的抖动才知道他是在自言自语。他们从未看到他坐在那些板凳上。
他喜欢的另一个地方是鸟舍。鸟儿无人照看时,他会给它们喂花生或面包屑。那儿有鸽子,鹦鹉,一家子知更鸟,还有一大群标签上写着是山雀的鸟。虽然西莱斯特认为它们只是最低级的麻雀,她为此特意到图书馆去核实过。这里,自然也是激进的科劳斯小姐拿着海报经常呆的地方。她的一个特点就是不管在什么情况下,她都不敢争论(这或许是她从未被赶走的原因)。即使是她所同情的人也只能从她那儿得到一个冷淡的微笑和轻微的点头。
谋杀前一个星期的星期二,阿廖娜打破沉默,试着和科劳斯小姐讲话。那是上午很早的时候,只有三个亚历山大学生目睹了这个过程。
他直接走到她面前,用大声的,慢慢的,悲哀的,迟疑的语调念她的“停止杀害”海报里的内容:“在犹太复国主义福特组织的秘密指导下,美国政府的内政部正在系统地用所谓‘食物农场’毒害海洋。这难道是‘核武器的和平运用’?引文结束,《纽约时报》,8月2日,2024。或者一个新的月球探测计划!《自然界》,1月。我们能否继续漠不关心?每天有一万五千只海鸥死于‘种族灭绝”而当选的官员们却歪曲事实。了解这些真相,给议员们写信吧。大声呼吁吧!!”
当阿廖娜单调沉闷地读着时,科劳斯小姐脸越来越红,手紧握在钉着海报的绿色扫帚柄上。她开始把海报上下迅速移动,似乎这个带着外国口音的人是一只想栖息在上面的食肉猛禽。
“这是您的看法吗?”他把海报从头至尾看完后问道,也不管她在颤抖,没有做声。他摸摸自己浓密的白胡子,皱皱脸,露出一副哲学家的表情又说:“关于这件事,我希望能得到更多的了解。是的,我愿意。我很愿意听听您的意见。”
由于恐惧,她的四肢都僵硬了。她眨着闭上的眼睛,强迫自己睁开眼腈。
“也许,”他继续无情地说,“当您更有心情说话的时候,我们可以好好谈谈整个事情,行吗?”
她挤出一点笑容,微微点了点头。然后,他就走开了。她暂时安全了。即使这样,她也一直等他走到海湾散步广场的一半时,才松了口气。深深吸了口气之后,她手上的肌肉又开始颤抖。
谋杀那天风景秀美,称得上是夏天的一幅油画。一切事物都是画家最喜欢画的——云彩,旗帜,树叶,性感的人们,以及后面的平坦开阔的浅蓝色的天空。小吻唇先生是第一个到的,坦克雷德是最后一个到的,穿着一件像和服之类的衣服(里头藏着一支偷来的卢格尔手枪)。西莱斯特没有来,她刚刚得知她得到了去索菲亚的交流奖学金。他们决定没有她也照样干,但是,一个更关键的问题是,另外一个人没有出现。他们谋杀的对象却碰巧那天没来。因为斯耐福斯的声音在电话里最像大人的声音,所以推荐他到城市银行的大厅里去给西十六街宿舍打电话。
接电话的护听是临时的。但善于随时撒谎的斯耐福斯坚持说一定要叫她母亲接电话。他母亲——“安德森夫人当然是住在这里的,阿尔玛·安德森夫人。”这是西十六街248号,对不对?如果她不在,她到哪儿去了呢?那个慌乱的护听解释说,那里的居民,只要身体还好的,都到霍帕康湖去参加7月4日的野炊了。是大泽西退休共同管辖处请他们去的。如果他第二天早上一大早打来,他们就回来了,他就可以跟他母亲通话。
所以刚开始着手的行动被迫推迟,这是没有法子的事情。安帕罗把从她妈坛子里拿来的麻醉药丸分给大家,以示安慰。杰克借口说自己是个边缘神经病人而离开了。这是他们暑假期间最后一次见到杰克,直到9月份开学才再次见到他。但是,他们这个组织正四分五裂,像唾液泡着的方块糖,最后全部溶化在舌头上。但是,大海映衬着的是同一片蓝天,边门后的鸽子依然光蔡爱,树木依然郁郁葱葱。
他们决定胡乱开玩笑,说说M-day(谋杀那天)这个词里“M”到底代表什么。斯耐福斯先说:“代表诺默小姐,车辆小姐和牛排小姐。”坦克雷德缺乏幽默,只能说:“摩涅莫涅,缪斯女神之母。”小吻唇先生说:“可怜的上帝!”玛丽简较理智地说M代表玛丽简。但安帕罗坚持说M代表“阿普罗姆”。就这样争论着打发时光。
然后,印证了那句谚语:当你得意时,一切事情都顺利。他们在99·5调频上听到特丽·赖利的长篇小说《奥尔费奥》。他们在模仿课上曾学过,如今对它已烂熟于耳。地狱从黄豆般小变成星球般大。当奥菲厄斯①被贬到地狱时,亚历山大的这群学生非常难过,是自雅各布·佩里时期以来最难过的。整个下午,人行道上挤满了聚聚散散的观众。他们的表现超过了以往的自我,不管是个人还是大家。虽然如果没有心理上的因素,他们是坚持不到最高潮的(在9:30),但他们跳的是真实的,自己的舞蹈。当他们那晚离开炮台公园时,是整个夏天感觉最好的一天。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得到了一次净化。
【① 古希腊传说中的英雄和诗人。】
回到普拉扎后,小吻唇先生无法入睡。他一进门,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打开窗户,爬到窗台上后,他才感觉好点。城市是真实的,但他的房间不是。石头窗台是真实的,他的光屁股从那感觉到一点现实的气息。他观察远方缓慢运动的物体,集中自己的注意力。
不用与其他人商量,他也知道谋杀永远不会发生了。他们从未像他那样在乎过这个想法。吃了一粒麻醉药丸他们又成了演员,很满足做镜子中的肖像。
他看到,整个城市慢慢地变暗,慢慢地,天又亮了,把天空分成明显的东方和西方。如果有一个行人正路过五十八大街并往上看,他会看到一个男孩脚上的鞋底天使般地晃来晃去。
他必须单独地杀阿廖娜·伊方诺夫娜。此外别无选择。
在他房间里,电话早就响了。那可能是坦克雷德(或安帕罗)打来要他别干了。他早就能料到他们的理由。现在不能信任西莱斯特和杰克了。或者,更确切地说,他们在《奥尔费奥》的表演中太引人注目了。只要稍稍调查,板凳上的人就会记起他们,想起他们舞跳得那么好。警察将会知道到哪儿去找他们。
其实,真正的原因是他们开始同情他们的谋杀对象。对于这点,安帕罗不好意思讲出来,因为麻醉药丸的作用已消失了。在过去的一个月中,他们已太了解他们的谋杀对象。他们的决心已被同情融化掉了。
爸爸房间的灯亮了。动手的时候到了。金色的阳光,又是一个美好的天气。他站了起来,走过一英尺宽的窗台,回到自己的窗户边。他的腿已因坐得太久而刺痛。
他一直等到爸爸去冲澡才蹑手蹑脚地溜进爸爸房间的旧密室(W·J·斯隆,1952)。爸爸的钥匙串挂在胡桃木椅子上。在旧密室的抽屉里有一个古老的墨西哥雪茄盒。盒子里有个天鹅绒袋子。里面放着爸爸复制的一支大约1790年的法国决斗手枪。这些预防并不是针对小吻唇先生而是对吉米·内斯的。因为她老是要他认真对待他自杀的威胁。
在爸爸刚买回枪时,他就仔细研究过使用说明书。他能迅速无误地装子弹。首先,把事先量好大小的导火线塞到枪管里,然后在上面放个铅子弹。
他扳起击铁,咔嚓响了一声。
他锁好抽屉,把钥匙放回原处。他把枪暂时放在土耳其沙发的坐垫下,斜竖着放,以免子弹掉出来。然后,用昨天所剩的热情,小吻唇先生跑到浴室里,吻了他父亲的脸颊。他的脸很湿润,因早上刚刚喝过两加仑芬香的4711。
他们在咖啡店里吃的早餐。这种早餐与他们自己做的一样,只是咖啡店里有女招待服侍。小吻唇热情地描述亚历山大学生表演的《奥尔费奥》,爸爸则尽力显得没有屈尊的样子。当他实在装不出来时,小吻唇就会向他要一粒麻醉药丸。因为从爸爸手里得到这东西总比从街上陌生人那里得来要好。
他中午时分到了南渡口。他为即将到来的自由而高兴。天气又像谋杀那天那么好,似乎是他半夜在窗台上强迫时间倒退至昨天一样。他穿了最不显眼的短裤,手枪就放在挂在腰间的暗褐色小袋里。
阿廖娜·伊方诺夫娜正坐在鸟舍的一条板凳上,听着科劳斯小姐的喃喃细语。她的左手牢牢地抓住海报。右手在空中飞舞。她不停地乱说,就像一个哑巴在发生奇迹治愈之后,刚开始说话。
小吻唇先生走下小路,盘腿坐在那雕像的阴影里。雕像已失去了魅力。从昨天开始,在每个人看来,它就显得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