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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蛇女说,“现在还不需要。工作完成之前我从不睡觉。”
领袖观察着她的脸。蛇女觉得在彼此所负的责任上和她有一种亲近感。
“我想我明白你的想法。我们能给你些什么吗?你在准备中需要什么帮助吗?”
蛇女发现自己一时无法回答这些问题,仿佛这些是很复杂的问题似的。她把问题在疲倦的脑子里思索着、体会和分析着,最后抓住了它们的意义,“我的小马需要食物和水——”
“已经有人在照看它了。”
“我还需要有人帮助我把住雾蛇。要身体很强壮的。不过最重要的是他们不害怕才行。”
女领袖点点头,“我自己本可以帮你,”她说着又微微笑了笑。“不过我最近有点不方便。我会找到人的。”
“谢谢你。”
领袖的表情再次显得很忧郁。她低着头慢慢地朝一群小帐篷走去。蛇女看着她离去,心里羡慕着她的风度。相形之下,她觉得自己渺小而无知。
沙蛇开始将自己从蛇女的腰上绕开来。蛇女感觉到了蛇鳞在她皮肤上的提前性的滑动,在他没有掉在地上前抓住了他。沙蛇将上半个蛇身从她的手中竖立起来。他吐出舌头,窥伺着那只小动物,感受着它的害怕,和它的身体的热和气息,“我知道你饿了,”蛇女说,“不过这个动物不是给你准备的。”她把沙蛇放进皮箱,把雾蛇从肩膀上举起,让她自己盘缩在她的黑暗的隔室里。
当蛇女的人影掠过小动物时,它再次挣扎着尖叫起来。她弯腰把它抓起。随着她一下一下地捶击,短促而受惊的阵阵叫声缓慢和减弱下来,最后停止了。它终于躺着不动了。它完全衰竭了,艰难地呼吸着,用黄色的眼睛望着她。它有很长的后腿和竖起的大耳杂,它的鼻子闻到蛇的气味就掉转过去。它的柔软的黑色皮毛被网绳勒出好多斜格子。
“我很遗憾结果了你的命,”蛇女告诉它,“不过你不再有恐惧了,我也不会让你痛苦的。”她把手慢慢地握住它,紧紧勒住它脑袋下方的脊骨猛地拽了一下。它看来只是稍微挣扎了一下就已经死了。它抽搐了几下,两腿缩回到身体上,同时爪尖也卷曲和发着抖。直到现在,它好像还在地上朝她看。她把它的身体从网绳上取出来。
蛇女从她的腰袋里挑出一个小药瓶,掰开动物紧缩的脚爪,从药瓶里倒出一滴浑浊的药水灌进它的嘴里。她很快再次打开隔室,把雾蛇引了出来。她慢慢地游出来,收缩着蛇冠翻过隔板的边,滑到粗粒的沙地上。她的乳白色蛇鳞反射着微弱的光线。她闻到了有动物在那里,游向它,用舌头去碰它。这时蛇女很担心她会拒绝吃已经死的动物,不过小动物的身体还是热的,仍然在痉挛性地抽动,再说她已经十分饥饿了。
“这是赏给你吃的,”蛇女说。“来助助你的肠胃。”
雾蛇推推它,又退了回去,然后用短短的蛇牙向那小小的身体扑去,咬了又咬,发泄出她的毒液。她松开它,换了个较好的位置,开始用口来吞食。这小动物并不需要她的喉咙膨胀太多。当雾蛇静静地躺着,消化她那顿小小的晚餐时,蛇女坐在边上,等着她。
她听见粗糙的沙地上响起了脚步声。
“他们让我来帮助你。”
虽然他的黑头发已经依稀变自了,他还是个年轻小伙子。他比蛇女高大,长得挺英俊。他的眼睛是黑色的,同时由于他把头发往后梳着还扎了起来,他的方脸显得更加轮廓分明。他的表情很平静。
“你害怕吗?”
“我会照你的吩咐做。”
虽然他的身体被长袍遮盖着,他的长而结实的手臂显示出很有力量。
“那你就抓住她的身体,注意别让她吓着你。”雾蛇开始急促地抽搐,这是蛇女放在小动物身体内的药物的效果。眼镜蛇的眼睛迷糊了,直直地瞪着。
“如果她咬——”
“抓住,快!”
年轻人伸手过去,但他犹豫得太久了。雾蛇扭曲着,抽打着,用蛇尾打在他的脸上。他踉跄着后退着,与其说是被打痛了,不如说是太吃惊了。蛇女紧紧地攥住雾蛇的嘴,一边努力抓住她的其它部位。雾蛇虽不能说力大无穷,但是她身体很滑,很有力量,而且动作迅速。在长长的咝咝声中,她“哗”地喷出体内的气。她会咬任何她能够上的东西。当蛇女力图控制她时,她用力挤压自己的毒腺,直到把最后一点毒液都挤了出来。毒液在雾蛇的口上挂了一会,像珠宝一样聚集着光亮。雾蛇的挣扎反抗把他们不知不觉带入到深夜。蛇女嘴里轻声说着什么,努力制服雾蛇,沙子帮了她的忙,因为雾蛇到沙地上就缺少了支撑。
蛇女觉察到年轻人站在她身后,抓住雾蛇的身体和尾巴。他突然松开了他的手,雾蛇弯曲着躺在他们的手上。
“对不起——”
“抓牢她,”蛇女说,“我们要度过这一整夜呢。”
在雾蛇的第二次挣扎中,年轻人牢牢地抓住了她而且确实起了作用。后来,蛇女回答了他突然提出的问题,“如果她射出毒液并咬你,你可能会死。即使现在她咬你,也会使你得病。不过除非你做了愚蠢的事,她就是要咬人,也会咬我。”
“如果你死了,或者将要死去,你就没法帮助我的侄子了。”
“你误会了。雾蛇杀不死我。”她伸出手让他看上面的刺孔累累的白色疤痕。他看了一阵,又看看她的眼睛,然后转过头去。
天空中的乌云里有一个亮点,辐射出光亮并朝西面移动。他们像抱小孩一样握住雾蛇。蛇女感到自己昏昏欲睡,可是雾蛇晃动着脑袋,总想要挣脱束缚,这使得蛇女顿时清醒过来。“我可不能睡,”她对年轻人说,“告诉我,你叫什么?”
像斯大文一样,年轻人犹豫起来。他的表情好像是怕她,或是怕别的什么,“我们的人,”他说,“认为把名字告诉陌生人是不好的。”
“如果你认为我是个巫婆,你就不该求助于我。我不懂魔术,我说过这些我都不懂。我不可能学会这个地球上所有民族的习俗,所以我保持着我的习俗。我的习俗是用名字称呼与我一起工作的人。”
“这不是迷信,”他说,“并不像你可能想的那样。我们并不害怕中巫术。”
蛇女等待着,看着他,试图在暗淡的光线下看出他的表情。
“我们的家庭知道我们的名字,另外我们和我们将要结婚的人交换名字。”
蛇女思考着,觉得这种风俗对她真是很不合适了,“再没有别人知道吗?一直是这样的吗?”
“嗯……作为朋友,他可能会知道一个人的名字。”
“啊,”蛇女说,“我明白了。我还是一个陌生人,也许还是个敌人。”
“我的朋友可以知道我的名字,”年轻人又说了一遍,“我不想冒犯你,不过你误会了。一个相识的人并不能算作朋友。我们是非常看重友谊的。”
“在这块土地上,人们应该能够迅速判断一个人是否值得称为‘朋友’。”
“我们很少交朋友。友谊是一种道义。”
“听上去像是某种可怕的东西。”
他考虑着这样的可能性,“也许我们所害怕的是对友谊的背叛。那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
“有人背叛过你吗?”
他严厉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她已经超越了礼貌的界限,“不,”他说,声音像他的脸一样严峻,“我没有朋友。我没有一个我称作朋友的人。”
他的回答使蛇女很吃惊,“那是非常糟的,”她说完就默不作声了。她希望理解将这些人们彼此隔膜如此久的深重压力,以及她自己为环境所迫的孤独与他们自愿选择的孤独,“就叫我蛇女吧,”她最后说,“如果你不感到这个词的发音有困难的话。叫我的名字不会让你作出任何承诺。”
年轻人似乎正想说什么;也许他再次认为自己冒犯了她,也许他认为应该进一步为他的部落的风俗辩护。可是雾蛇开始在他们的手中翻动起来。他们不得不压住她以防止她的伤害。‘这条眼镜蛇很长,虽然并不很粗大,然而她很有力。她挣扎的力量比蛇女以前遇到过的任何蛇都要厉害。她在蛇女的手中来回地翻腾,几乎将蛇女掀翻在地上。她试图张开她的蛇冠,但蛇女把她卡得太紧了。她张开嘴发出咝咝声,不过口边并没有毒液掉出来。
她把自己的尾巴缠在年轻男子的腰上。他把她拉来转去,让自己解脱她的缠绕。
“她可不是一台铰肉机,”她说,“她不会伤害你。让她——”
已经太晚了。雾蛇突然地松开了,年轻人一下失去了平衡。雾蛇抽打着摔在沙地上。年轻人试图抓住她,只有蛇女一个人与她角着力,但她又盘绕在蛇女身上。她试图从蛇女手中挣脱,蛇女把双手压入沙地中。雾蛇高高抬起在她的头顶,张开嘴,愤怒地发出咝咝声。年轻人冲上来,死死掐在她蛇冠下的部位。雾蛇抽打着他,但蛇女还是从后面拉住了她。他们合力将雾蛇掰开,重新制服住她。蛇女挣扎着站起来,而雾蛇忽然僵直地躺在两人之间,一动不动了。他们两个都大汗淋漓,年轻人的褐色皮肤的脸变得苍白无血,甚至蛇女也在发抖。
“我们可以休息一阵子,”蛇女说。她看了一眼他,注意到他脸上有一条被雾蛇尾巴抽打的黑色条纹。她上前摸了摸。“只是块乌青,没有什么,”她说,“不会结疤的。”
“如果说被蛇的尾巴打了是最痛的话,你今晚是既对付了蛇嘴又对付了蛇尾,而我没有起什么作用。”
“今晚我需要有个人让我保持清醒,不管他是否能帮我对付雾蛇。”与眼镜蛇的战斗刺激了她的肾上腺素,但现在作用开始消退了,她又觉得衰竭和饥饿,而且更强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