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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梦周于是将强风阻途,酒店中所见及以后的情景详细叙出,不过把革囊在他身旁之事隐起。
老叟喃喃自语道:“这又是一桩难解之谜了。虽疑是那三老一女所偷,但他们又何故竟不藉机离去,却投店歇宿,使三老暴毙店内,少女无故失踪?”默然须臾,忽又喟然叹息一声道:“孩子,只恐你尚有什么隐瞒之处。你既不说,老朽也不强人所难,老朽意欲相求两事,不知你能否应允?”
唐梦周道:“只要在下力之所及,无不应允。”
“那很好!”老叟道,“老朽打算明日就离开,不过须买来一份易容药及换洗衣履。”
唐梦周道:“在下遵命。”
老叟口叙药方及所需衣物,唐梦周紧记在胸。
老叟笑道:“这第二件恐你无法办到。”
唐梦周道:“老前辈不妨说出。”
老叟似觉精神一振,道:“老朽意欲将一身所学传授于你。”
唐梦周一听此言,不禁猛然呆住,心中生起茫然之感,道:“这又为什么?是否藉晚辈之身与老前辈复仇雪恨?”
老叟摇首道:“这倒不是!老朽行年八十,所以苟延在世,无非不愿一身惊人武学随之葬入黄土,觅一根骨奇佳之人倾囊相授,将之发扬光大,至于白衣怪人,无论你愿不愿学老朽武功,你都要找他。”
唐梦周心中大奇,诧道:“老前辈何以如此肯定?”
老叟哈哈一笑道:“言为心声!你在酒店中所遇,言语中不觉流露出怜悯那少女之意,是以老朽断言你还有隐瞒之处。沙青云与你不过是萍水之交,何况你又非武林人物,居然不惜珍贵之身,冒险犯难暗随来此,此乃大悖常情之事。红衣罗刹卢琬玲在武林中以美艳著称,追逐裙下者不乏其人,但卢琬玲艳如桃李,却冷若冰霜,微露轻薄即辣手处死,罗刹之名亦出于此,你言辞中却未对卢琬玲稍有爱慕之意,反对那风尘满面少女寄以无限关怀之情,老朽能不心疑……”
唐梦周见他察理人微,不禁大感钦服。
老叟语声略略一顿,又道:“马天祥囊中失窃暗镖,定然系极其珍异,武林中人梦寐难求之物,白衣怪人绝不放过丝毫线索,一面追觅那托镖人来历及普秀才,另一面沙青云与你亦必为他追寻之人,要知江湖凶邪为求目的,往往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令人防不胜防,所以说你不找他,他也会来找你。”
唐梦周冷笑道:“他不找晚辈还好。否则必令他死无葬身之地。”
老叟微微一笑,揭下黑布,一缕曙光穿窗而人,道:“夜聚苦短,不知东方之即白。孩子!你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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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二 章
黄河渡口,风扬尘飞,骄阳初止令人生出燠热难耐之感,唐梦周慢步从容,飘然进入客店。
店主一眼窥见唐梦周,如获异宝,奔出躬身道:“唐公子,昨晚往何处去了?抚台衙门已遣来武师两人相迎,护送公子回衙。”
唐梦周笑道:“昨晚店内乱嘈嘈,无法入睡,在下寄宿附近农家,他们人呢?”
店主答道:“现在后院。”
唐梦周又问沙青云返回店中否。
店主道:“未曾返回,不是小的多口,这等江湖人物,公子还是少与他们交往为宜。他们多无事生非,往往招来一场无谓烦恼,以公子之身份无此必要。”
唐梦周淡淡一笑。
只见两名锦衣武师闻讯已慌忙奔出。唐梦周用手一摆,道:“我们回去!”
三人登上渡舟,船上已有许多旅客,黑压压地一片。
唐梦周登舟后,舟子长篙一抵河岸,船身悠悠驶离,随即橹声伊伊驶向中流。河面辽阔,浊流滚滚,唐梦周侧坐船舷,目注对岸远处,似有所思。
船中旅客几乎有一半均在谈论昨日酒店中发生之事,唐梦周察觉身旁不远两名青衣汉子蹲坐舟中,瞑目不语,佯装入睡,暗暗生出警觉念头。
一名武师突笑道:“酒店中事公子亲眼目睹,不知公子可否见告?”
唐梦周淡淡一笑道:“这等捕风捉影、无事生非之事,不值一提。”
那武师愕然道:“言之凿凿,公子何谓捕风捉影?”
唐梦周道:“我别的不知,那一双蓝衣劲装汉子入店之际,神色狂傲,在我同席坐下,吆喝酒食,不禁心生厌恶,暗中对他们便留意观察,据我所知,他们身旁并未有什么革囊,或许在途中已然失窃,竟然诬良为盗,引起轩然大波。”
“公子何不说明。”
唐梦周冷冷一笑道:“江湖中事,自有江湖人管。既有沙青云仗义执言,为何自找麻烦?”
武师笑道:“公子与沙青云似有极深的交情。”
唐梦周道:“萍水相逢,杯酒论交,说不上有什么深厚交情,但觉其和蔼平易,令人油然生出亲近之感。”
这席话显然是说与那一双青衣汉子听的,只见一双青衣汉子仍自瞑目蹲坐,丝毫不动声色。
唐梦周暗暗冷笑一声,目凝远处似极心旷神恰。
一顿饭光景过去,船已靠河岸,岸旁早预备三骑快马,唐梦周三人登骑挥鞭绝尘奔去。
济南府古为齐都,名胜古迹,不胜枚举。全城无河,诸泉汇为大明湖,居民赖以灌汲。湖在城西北隅,周围约十二里,占济南府城三分之一,湖水极浅,其水碧青,清澈见底,水鸥浮沉其间,游鱼历历可数,尤以碧流回环,水木明瑟,多泛水天,忧挹荷浪,秋容芦雪,春色扬绺,对湖千佛山,奇伟深秀,梵宇居次,苍松翠柏,高下相间,远望画屏,徘徊其间,尘虑尽涤。
一艘精致绿油画舫,帘幕深垂,只见一妙龄船娘轻摇桨橹驶向河浪深处。
舱中唐梦周与一中年儒生对坐。
那儒生面色白皙,三绺短须,气度宏正,含笑道:“少君风尘仆仆,甫抵家门,即召学生泛舟,谅必有什么紧要大事相商。”
唐梦周即低声叙出经过详情。
中年儒生点点头,沉吟须臾,道:“学生尝谓少君有非常之器,必成非常之人,令尊又不禁少君习武,学生极力反对之故,只以仰承极是重要,盲目习武似有急病乱投之嫌,江湖中事学生所知不多,不敢妄加蠡测,此老定为武林奇人,少君不可错失良机,此老居处自有学生安排,少君你去吧!”
唐梦周即揭帘命船娘摇向西北岸旁浓荫密柳,极为隐秘,他倏地穿窗外出,一闪即隐,画舫又驶向河浪深处……
暮霭四起,繁星满天之际,唐梦周悄然抵达荒寺,四顾无人,跃上偏殿,揭开屋瓦,缘下承尘。
只听冷冷语声道:“速合上屋瓦,不可发出响声。”
唐梦周急将屋瓦还原,凝目望去,隐隐见那老人仍坐窗前,走前坐下,低声道:“老前辈有什么发现么?”
老人急摇手制止,只听窗外急风破空,屋瓦上生出落足微音,但闻有人惊噫了一声道:“我明明瞧见一条人影跃上偏殿,怎么不见影踪,难道我眼花了不成?”
另一森冷语声答道:“疑心生暗鬼,我怎么未见,我委实猜不出谁人胆大包天,敢向瓢把子轻捋虎须,自找其死,我等还是静候瓢把子到来。”
急风破空声起,显然两人已离开偏殿屋瓦之上。
老人冷冷一笑,道:“此人智谋远虑,但难免百密一疏。他唯恐自身来历隐秘外泄,手下仅寥寥数名心腹亲信,不然你一路而来,难免不被发现。”
唐梦周凝目投向窗外,月色清朗,泻地成银,景物历历如绘,只见殿外静悄悄地一无人影,惟昨晚十数具积尸尚横陈狼藉,未有收埋,不禁皱眉说道:“这些尸体就忍令虫兽噬咬么?纵令死者生前作恶多端,死后亦要一坯黄土埋骨。”
老叟答道:“此人心机毒辣,一年中必有数度来此无人荒寺,所行所为皆灭绝人性,他心疑老朽仍活在人世,潜迹之处亦必在近处,只要老朽一念之慈,恐为老朽带来杀身大祸。哼!老朽活在人世一日,他必有所畏忌。”
说着语声一沉,又道:“这厮来啦!”
唐梦周不禁一怔,只见殿外人影疾闪,一条白影如飞鸟般自空泻落,掠风振飘衣袂,瑟瑟飞舞,目光阴森,令人胆慑心寒。
四个劲装黑衣人疾掠而至,停在白友人身侧。
白衣人注视尸体片刻,嘴角忽泛出一丝阴森笑容,道:“看来今日无人来过荒寺了!”说完深深地吁了一口气。
四劲装汉子互望了一眼,猜不出白衣人话中用意,却又不敢询问。
白衣人忽道:“他们到了么?”
劲装汉子躬身道:“来了,均在寺外候命。”
白衣人颌首道:“唤他们按次晋见!
那人身形一跃,拔起七尺高下,身形在半空中卷曲疾转,忽又弹腿疾展,身如箭射穿出寺外而去。此人轻功身法之高极为罕见,瞧得唐梦周不禁暗暗称奇。
耳旁突响老人语声道:“这人武学轻功均臻上乘,在江湖中亦是响当当人物,甘为白衣人所驱使,可见白衣人野心不小了。”
唐梦周道:“老前辈定知此人来历。”
老叟摇首答道:“不知。犹如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辈新人换旧人,老朽已绝迹武林多年,想来后起之秀不知凡几。”
只见三条人影腾跃如飞而至,落在白衣人面前。
白衣人微微一笑道:“三位辛苦了,你们细心辨认尸体,不知道有无遗漏。”
那三人快步走向尸体之前,巡视须臾后又走回白衣人面前,朗声答道:“全数在此,一无遗漏。”
白衣人颔首道:“你等既已辨认无讹,另候差遗,你们可以回去了。”
三人抱拳躬身道:“遵命。”
倏地转身,身影未起之际,白衣人突右臂一扬,三缕寒光应手飞出,疾如闪电袭向三人后胸要穴。
只听三人惨嗥得半声,两条身影已横尸在地,另一人踉跄跌出两步,反身定住,戟指白衣人,面色惨厉骂道:“尊驾太心黑手辣。”
白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