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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笑如蜻蜓点水,淡淡波纹后就隐去了,悠悠地说:“对于毁谤,与其去辩,不如去容。”橘色的光线下,他与我对视。他的长睫毛在脸颊投下浅玫瑰色的阴影;他的嘴唇优美而苍白,苍白得让我心疼。
我搂住他的脖子,亲吻了他的唇。这是我的男人,虽然明知道我还不够成熟,但在这般寂寥的夜里,我只想用自己的唇去温暖他的唇,给那苍白染上点血色。
王览一把将我抱住,开始回应我。他的身体像燃火般热起来,他的舌在我的嘴里探索着新奇的世界,他的手抚摸着我的肩。在慌乱中,我感觉嘴又可以呼吸,但是,暴露在空气中的脖子和肩膀却慢慢地印上了他的吻。
我张开眼睛,王览已经停下。他的嘴唇不再苍白,红润得带着石榴果实的色泽。他的脸也转成苹果花的粉红,鲜活而俊美。他咳嗽了几声说:“今晚我大概疯了,不仅要开杀戒,差点还破色戒。”他说最后两个字时,笑得像孩子一样调皮。
我还是觉得心慌气喘,无奈只好斜倚在床上。待要开口,却听见有人道:“陛下,都城来人有要事禀报。”
现在夜深,谁会来呢?而且来自围城之中。
入内的少年见到我们,便匍匐在地。他的衣衫泥泞,肩上还有鲜血渗出。
我惊呼:“蒋源?”
蒋源抬起头,满面烟灰的圆脸上眼睛十分明亮。他是一个多月前调回京都,担任华鉴容副手的。虽然个子矮小,但这个少年的身体中却蕴含着无限的潜力。
“你怎么逃出来的?”王览问他。
蒋源只是说:“趁乱,现在都城一片混乱了。淮王的人到处杀人。”他看了一眼王览,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相王不用担心,王家人都躲在禁城里。御林军勇猛,还可以抵挡一阵子。”
王览却并不释然:“蒋源,你只身出来,你的寡母怎么办?”
蒋源摇头:“臣母在陛下离开京城以前就到黄山的华氏山庄去了。当时华大人只是说,黄山的温泉对母亲的痛风有效。直到东窗事发,臣才明白华大人的意思。”
“华鉴容怎么样?”我插嘴问。我们如今已和他失去联系。
蒋源回答:“华大人被幽禁在淮王府。有人说华大人是相王的人,但拿不出具体证据,华大人自然不肯承认。反贼要他和永安成亲,他们想方设法逼迫,但是华大人宁死不从,他已经绝食好几日了。”
他说着说着,鼻子酸了,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来:“这是华大人托人给臣的。臣今夜冒死出来,就是为了让陛下看到这个。”
纸上一片空白。王览快步走到蜡烛边上,随着烛火轻烤,褐色的图形神奇地出现。“这是淮王的城内部署图。”他把纸的一角攥在手里揉着,低吟道,“鉴容啊,鉴容,你用命来换这个吗?”
蒋源到底年少心热,听了此话止不住泪,抽泣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对我说:“陛下。华大人说既然当初他选择留在城内,也就无畏生死了,只是他有一件东西想托臣送给陛下。”
王览的眼尾一挑,盯着我看。
我接过一个小小的锦盒,哆嗦着手打开,里面是一小方丝帕。
我惊呆了,丝帕上,赫然一朵大红色的芍药花。花在夜光中凝固着妖艳,浓烈的美丽中,含有血腥。这是……华鉴容用鲜血画成的!原来他也会给女人送大红色的芍药花——却是以属于他的独特方式。
我不争气,在决战的前夜、在臣子的面前、在王览的目光中,我泣不成声。
因为得到了宝贵的军力分布图,王览到宋舟帐中商议对策。韦娘溜进来给我解开头发,服侍我梳洗。看我的眼眶里面老是流泪,她也红了眼道:“吉人天相,我看华鉴容不是那么容易就会倒下的。陛下您别哭了,再哭的话脸也白洗了。”
我捏着手帕喃喃道:“怎么办呢?他对我这么好……可我都不怎么为他着想。”
《女皇神慧》 第三部分第九章 滴血焚心(3)
韦娘此刻似乎心肠极硬,她不但不顺着我的话,反而咬牙道:“已经到了现在,哭有什么用?他喜欢你又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不过他的心眼居然死到这种地步……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也不知相王会怎么想。”
我的哭声渐渐小了,只是抽噎着。王览还没有回来,我小心翼翼地把鉴容送给我的手帕塞到睡衣的袖子中,却被韦娘一把夺过去:“陛下!这怎么使得?”
我生气道:“这对我是特别珍贵的,现在又不在宫里,你叫我藏在哪里?”
她道:“纵然是他一片心,但陛下明了也就是他全部的目的。陛下与相王成婚多年,而且心里面爱谁你自己也清楚。这手帕我替你保管,怎么也不可以带在陛下身上,带到你们的床上去。”
她说完扭头就走,我愣住了。过了一会儿,王览悄悄地进来。他半跪在地上,搂住我的肩:“慧慧,别哭了。”
我心里一颤:“你生气了吗?你怪我这么哭吗?我……”他摇头,捂住我的嘴,像我还是一个小孩子的时候那样,轻轻地拍着我的脊背。
等我平静下来,他无声地吹灭了蜡烛,把我抱到床上。他用袍袖把我的眼泪擦干了,俯身热烈地吻起我来。若在平时,我肯定会钩住他的脖子,软下身子亲吻他。但今夜我的反应特别迟钝,一点也不动。他从来没有这么激动过,似乎过了今夜,就是我们的末日似的……我忽然尖叫了一声。
但王览把我裹在丝被中:“不,不是现在……我还要等……慧慧对我太宝贵了。”
我闭上了眼睛,梦里似乎是昭阳殿的过去,一幕幕都重现了一遍。华鉴容在血染的芍药中对我笑,王览在荷塘的对面向我招手。半夜醒来的时候,王览的衣襟上已经湿透了。
王览的眼睛大睁着,道:“傻孩子,总会好起来的。”
我听见了营里的号角,总攻迫在眉睫。
破城之日,势如破竹。在第一次激烈的战斗后,城内的乱党几乎放弃了抵抗。当我的辇车进入都城的时候,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味道。隔着车帘,我可以看到护城河以南的熊熊烈火。我知道,那是在焚烧尸体。本该是生命的力量,却散发出腥热的臭味,惨状使我的心抽紧了。我对韦娘说:“我要下车,和相王在一起。”她答应了。我发现,我的坚决是没有人可以抵抗的。某些时候有人和我意见对立,那是因为我自己也在犹豫着。
当我走进放满伤兵的大帐时,扑面而来垂死的气息,还是使我震惊。断断续续的呻吟,黄昏时分的血染暮色,那些挣扎求存的生灵,无不宣告着战争的残酷。我只带了两个随从,因为打扮成少年,没有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有一只手突然死死地抓住了我的衣摆。“水,给我水。”一个士兵说。我给了他水,他一口气喝完,又重重地倒下了,好像周围的世界都不再和他有关联。
我找到王览的时候,他正坐在一个少年的身边。这个少年出奇的好看,年纪大约才十二三岁。他的一条腿已经完全腐烂,脸上的潮红说明他已经临近死亡。
少年平静地微笑,他轻声对王览说:“我有个叔叔在琅玡王家做事呢,有时候我远远看见公子们,叔叔就让我快低头,别污了贵人的空气,我们就是像尘埃一样的人。”
“胡说,你会好起来。你可以在京中有一个职位,我保证。”王览宽慰他,但脸上的笑却是忧伤的。
“真是个贵公子,我一看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我娘常说我命不好,生来就是做牛做马的料。长得再好再聪明也没用,在这个世上,出身低就什么机会都没有。我娘死了,我又不肯去卖自己,只有当兵活命。谁知道我第一次打仗就……要死了。”少年笑着说。
我们都没有说话,过了好久,昏昏欲睡的少年对王览说:“你叫什么名字?”
“王览。”
少年抖动了一下身子:“王览,我好像听过。是啊,但我想不起来了。”
王览温和地说:“没有关系。”
“我叫光,叶光。光明的光。你会记住我的名字吗?”少年低声说。
“会。”王览的脸上还带着无奈的笑,眼睛里却涌出了泪水。
“那我就可以放心睡了。至少有人知道,世上有过我这么一个人。”
少年睡去了。王览拉着他的手,一滴眼泪,落到那孩子惨白的手臂上。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有人在我面前死去。过了许多年,这少年的名字我还是记忆犹新。王览的眼泪,好像霜冻的百合花上的露珠。后来我终于知道,面对死亡,他无能为力,我也一样。
我和王览进入宰相所在的东府时,天已经黑了。按照我们的决定,淮王及逃亡的六子一起在郊外被斩。他只有一个儿子因为事先投降,赦免为平民,流放白州。宋舟问我:“陛下,淮王妃、永安郡主等女眷该如何处理?”
“不要打扰她们,叫她们安心住在淮王府吧。”我道。淮王妃是我结婚时的喜娘,一向不问政治。至于永安,她只是斗争中的一个牺牲品。
王览问:“华鉴容在哪里?”
“华尚书在囚室中被找到了。他多日水米未进,还在昏迷。”宋舟叹气,“几年前他到扬州就是调查淮王,虚与委蛇,假装放浪形骸,这么多年也不易。”
“把他抬到东宫去。叫御医会诊,再来回报。”王览对随从吩咐。他望了我一眼,终究没有说话。
我真想立刻就去看看华鉴容,但是挪不动脚步。皇室凋零,经过此劫我的亲人更加少了。王览尚有父兄,我尚有王览,鉴容有谁呢?我的手冰凉,王览靠近我,也不说什么,给我拉好披风。“没事的。”他